弗爾特沒有在眾人預估的時間段醒來，根植園一樓這間不大的臨時手術室中各方人物都已聚齊:作為助手的柯迪、愛摩爾兩位教授和昆特;負責維持患者精神鎮靜的厄倫;極具奉獻精神，甘當工具的布蘭特負責為弗爾特止血，控制創口情況。

　　再加上負責警戒未知異常的軍議會巫師和阿森納克，以及一位記錄官，小小的房間中三局匯聚，中間手術台上躺著弗爾特一人，萬事都準備就緒，就差他能醒來。

　　薇拉被從門外大廳一眾家屬中請了進來，她現在需要做個選擇，最好的手術時段是上午九點到午後三點這段時間，現在已經快一點了，繼續等下去手術會拖到傍晚，而且弗爾特不一定醒，而今天不做，明天就是跨年，最穩當的時間大概要三天后。

　　弗爾特在之前醒來時已經同意了手術，他們現在是在等弗爾特一個清醒的最好狀態。

　　“他今天沒能在往常的時間段醒來說明身體情況惡化了，要看手術的成功率那當然是等到他醒來是最合適的，但身體狀況會影響他術後的恢復率，他的狀況不止是被未知侵染影響的，本身也有問題，再拖個兩天手術就算成功了，也不清楚熬過恢復期的可能性，當然，現在也不一定樂觀。”

　　家屬在沉思，安想定如果半小時後她還沒做出決定，就把手術推遲到跨年後。

　　“叔叔如果中途醒來怎麽辦?”

　　這台手術可是不設麻藥的。

　　“我會提前感知到，而且有厄倫在，他會讓弗爾特處於一種低感知的狀態，我們也會給他適應時間。”

　　“那就現在開始吧。”

　　薇拉交握著手指看向安，安輕道一聲好，把她請了出去。

　　索裡亞夫人抱著安德烈，羅赫和阿麗一起回到了首都，貝拉走上前來扶住薇拉的胳膊，卡倫站在雙胞胎身後，一家人全都在根植園的大廳裡坐著。

　　根植園的大廳平時也會有整個家庭前來等待遺物的事，而索裡亞一家人已經在大廳裡坐了快一個上午，又加上安格這個面孔混在裡面，許多巫師都對八號房間產生了好奇，大廳裡坐著的巫師也變多了。

　　薇拉擺擺手，走向沉默的安格，他一直看著走廊裡的八號房間的方向。

　　“走走嗎?”薇拉深呼吸一口氣，她做好了準備邀請道，“在門口轉轉。”

　　在中央廣場上鋪就一層的雪，被來往行人踩塌壓實成灰褐色的泥塊，只有廣場邊緣還積著一些，雪花不斷，根植園門口的小院裡只有薄薄一層，充滿綠意的爬藤植物讓這個院子與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薇拉站在小道邊，半隻腳掌試探著碰觸了一下那些綠植，又縮回路邊。

　　“他們問了什麽?”安格跟在身後輕輕問了一句。

　　“他們說如果今天不做手術，下一場手術只能等到年後了。”

　　安格點頭:“你選了現在。”

　　“對，他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他說能夠做，那我信他一定能讓叔叔挺過來。”

　　安格沒有回應這句話，他很想告訴薇拉不是這樣的，這個人不是安德烈亞斯，但是抬頭看見薇拉清澈的表情望著自己，好像聽到了他腦海中的想法:“安格，等手術結束後向我求婚吧。”

　　“……”雪好像飄進了耳朵了，安格被冷的一激靈，只看見薇拉發笑:“我都已經朝你求過一次婚了，你總不能讓我再來一次吧?”

　　見安格的表情沒有回應，薇拉轉身走向他，這次安格沒有躲開，

任由薇拉牽起他的手:“你之前是因為他所以拒絕我，對嗎?雪山上回來的人是安，不是你。”　　安格同樣沒有反應。

　　“那你現在在顧忌什麽?”

　　安格雙手微微握緊，回握住薇拉的指尖:“哥哥他……”

　　“安德烈亞斯已經死了不是嗎?”薇拉貼近安格認真看向他的眼睛，“是你親口告訴我的，裡面的人不是安德烈亞斯，你是在讓我一輩子為一個死人盡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薇拉繼續望著他的眼睛，“安格，你和你哥哥一樣固執又愛亂想，但他往往能想出一個答案然後去求證，你總是想到一半就放棄，你說他不是安德烈亞斯，那你是在做什麽?你把他當成哥哥，還在因為他而顧忌我嗎?”

　　“……我只是，怕你遺憾。”安格挪開了視線，落在薇拉被凍的微紅的指尖上，輕輕幫她揉搓，記憶中她的手是光滑柔嫩，沒有繭皮的。

　　“我一直都很遺憾，早知道這家夥就這麽走了，我該早點告訴他我的想法，他的走隻給我留了一個教訓，有什麽想法就立刻做，立刻說，所以叔叔和我提起結婚的事，我立刻就答應了。”

　　安格的眼神有些不理解，她明明是遺憾的。

　　“不可以嗎?我愛過你的哥哥，現在我想要愛你，在你看來這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嗎?”

　　大概說的太過直接，安格慌張松開手要往後退，被薇拉雙手拉住，他垂下腦袋雙耳發紅，整張臉在寒風中燙的嚇人。

　　“不可以嗎?我確認不會再有比你更愛我的人，我想要和你組成家庭，我有選擇的權力，但我願意接受律法的束縛，將我對愛的忠誠奉獻給你，難道……”

　　“別…別說了……”薇拉話沒說完，安格已經拉著她的裙邊抱頭蹲下，語氣裡帶著顫音，整個人要不是薇拉拉著，恐怕就要縮成一團，“我願意……”

　　有些低微的聲音隨著風聲從薇拉耳邊飄過，薇拉也牽著他的手蹲下身子:“你說什麽?大聲點， 這可是很嚴肅很認真的事情，你要看著我的眼睛說。”

　　雙方就這麽保持著這個動作一動不動，等到雪又落下薄薄一層，安格才終於抬起頭來:“薇拉，我被你的堅毅與聰慧吸引，我希望你開心，我尊重你做的一切決定，我愛你，也願意接受你的愛，只是……”

　　“為什麽你老是有這麽多只是?”薇拉略帶不滿地打斷安格，她的手掌也有些發燙，“你繼續說。”

　　“我是一個軍人，如果海琳娜有需要，我還是會選擇上戰場。”

　　“我知道，我會把自己養的很好，我也能把自己養的很好，你要是死在了戰場上，明年後我就會再去找一個喜歡的人。”

　　“一年會不會太短了……”

　　“那就三年。”

　　兩人同時笑出聲來，安格放松許多:“我身上背著很多保密條款，有很多事我不能告訴你，而且和我在一起可能會有危險。”

　　薇拉朝他搖頭:“安格，我們不在一起的時間，相互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哪怕我們以後天天在一起，我每天都向你講述以前的故事，我們彼此還是會有很多不知道的事，至於危險，你會盡力保護我的，對嗎?”

　　安格認真點頭:“我會盡一切努力。”

　　薇拉帶上笑容將他拉起來:“我願意。”

　　“還有……”

　　“還有?”薇拉皺眉看向安格，後者微微低頭:“為什麽是今天?”

　　薇拉眉眼稍垂:“無論結果如何，我希望今天能有一些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