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起的歡鬧聲讓索裡亞家和山頓家今夜久未入眠,兩家人就新地可能展開的相關政策聊到鐵路的鋪設,聊到新買下的店鋪。
原本索裡亞夫人想開的是一家酒店,畢竟冰晶釀了十幾年,也算一門手藝,但安和卡倫都覺得首都和卡希姆太近,成批次的冰晶肯定是不會從小作坊裡買,如果當成酒館一樣零售,光是單價就是其它酒種的兩倍,要降低成本就必須大規模生產或降低質量,前者現在做不到,後者索裡亞夫人不願意,更何況索裡亞夫人這樣的年紀還要為酒館忙碌,實在是沒有道理,
卡倫又在城裡的大街小巷裡穿梭忙碌好幾天,最後找到一家定製裁縫店。
“那家店離我的學校很近。”往常這個時候已經睡著的貝拉毫無困意,隔著病房裡的玻璃窗望向街道上的學生們,被剛才歡呼聲驚擾的更多學生選擇了離開房間去禮堂參加舞會。
“到時候貝拉放學了就來店子裡,我們一起回家。”索裡亞夫人把幾個年輕人拉起來,開始往屋外趕人,這樣的夜晚,這樣好幾年未有過的熱鬧氣氛,年輕人們再不出去跳個舞就說不過去了,既然醫學院裡也有舞會,兩家人一起去會讓她安心不少。
安格一幅“別動我,我還有事沒想明白”的神情,直到薇拉站在他面前伸出了手,他尷尬地越過薇拉,首先看了眼哥哥的臉色,得到了許可。
走在眾人最後方的薇拉用胳膊肘頂了一下心不在焉的安格:“別想了,母親他們討論出來了會和我們說的。”
安格眨巴一下眼睛,猛地回頭,才意識到母親是把自己這些“閑雜人等”趕了出來,想到安的立場一下子高自己一等,表情變化一下有些豐富,最後放棄思考,拉著薇拉快步跟上。
把安德烈哄睡著,索裡亞夫人正憂心地看向房間角落裡的安,安率先開口道:“我不知道,母親,具體的新地政策我不清楚。”
母親對新地政策懷有疑慮的情緒從一開始就在朝著安傳遞,當雙方不再掩飾的生活了半個月,索裡亞家的每個人多少都掌握了些和人造未知相處的方式。
盡管相信安沒有說謊,索裡亞夫人還是一陣不安:“新地的情況沒有經過……抱歉,這是保密的事情嗎?”
“您問了也沒關系,我並不負責土地的管理工作,我是外勤人員。”比起這點失言,安更關心索裡亞夫人的緊張,新地的政策細節都還沒有出來,具體條款一概不知,也不會影響到索裡亞家,母親卻非常緊張,他試著安慰:“雖然辛苦一些,但也像貝拉她們說的,這不會是個壞去處,海琳娜剛剛在戰爭中失去了大量的人口,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
“但願吧……”索裡亞夫人回避他的目光有些不安,她下意識地就看向還在昏睡的弗爾特,包括薇拉的親生父親管家傑森在內,老一輩的人似乎都有些緊張。
“母親。”安認真從三位長輩身上滑過目光,最後回到了索裡亞夫人身上,“您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索裡亞夫人看了一眼門口,安便搖頭道:“他們都離開了,這附近沒人。”
“安,你得多注意一下新地的動向,這不是好的方向。”
雖說直接把那些為了自保而拉下領主的人分配到塔塔河平原確實有些遠,但那些土地終究是需要海琳娜派人去管理的,這讓安不解:“母親,您之前不是說這挺好的嗎?”
“對……如果只是封賞新貴族,可是陛下並沒有對你們的將軍進行封賞不是嗎?而且你和安格是跟著那個叫喬斯林的巫師走的吧?他不是議會的巫師對嗎?”
“索裡亞,
發生什麽了?你在說根植園的事。”弗爾特睜開了眼睛,從天花板上轉向索裡亞夫人,他聽見外面熱鬧的聲響,“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索裡亞夫人向他祝賀新一年的到來,將國王的演講再次複述,幫弗爾特坐起身靠在厚枕頭上。
“你的政治嗅覺依舊靈敏,索裡亞。”弗爾特接過傑森遞來的水,“是的,恐怕新政不是一個好兆頭。”
安帶著毫不掩飾的困惑望向弗爾特,等他一口水飲下,感歎一句自己好久沒有這麽順暢的喝過水了,才看向安:“孩子,皇家的風格一向是賞罰分明……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賞,那他們一定會把每一項自己做的好事都列出來大力宣傳,如果是罰,那他們肯定會有個鋪墊,這是從我上一輩到我任職間共同的規律。”
弗爾特把水杯遞回傑森手裡:“原本該大力獎賞的人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說明這事還有後續,陛下在等曼底斯回來表態,而新政的那些地方軍……這麽說吧,皇家可以留他們凸顯自己的偉岸,但不會把危險元素留在身邊,那就是一場流放,但這場流放太遠了。”
“我記得你提過根植園的事……”索裡亞夫人在旁說道,傑森只是安靜聽著。
“對,根植園不會有名字的,他們吸取了教訓,會把根植園牢牢握在手裡,作為自己的武器之一。”弗爾特看向安,“你知道海琳娜一直有戰爭?”
安點頭回應。
“但你一定不知道有一場戰爭根植園作為主力軍參與,並且那場戰爭改變了很多普通人的命運,包括我的母家,也包括索裡亞家。”
晚風冷冽,索裡亞夫人談起這事心緒複雜:“我母親也算親歷過那件事的後續,她當時還小,但我很難忘記我母親當時提起祖父的眼神,那是一種微妙的……悔恨、畏懼、恐懼和憐愛相參雜的情緒。”
索裡亞夫人看著安的臉微微側開:“那場戰爭之後出現了一系列的新政,我和你父親,我們兩家的長輩都是在那段時間的新政中沒落的,而那系列新政留下的影響到現在都還沒磨滅,反而演愈烈。”
“是什麽時候發生的戰爭?”安問。
“八十年前。 ”索裡亞夫人迎著冷風道,“準確的說應該是七十八年前,戰爭持續了七年。”
七年的戰爭加上新政頒布實施的時間……安似乎想到了什麽,這個時間和另一個時間點幾乎完美契合,也符合母親說的影響至今的社會變革。
“七十年前,根植園從軍議會分離,不再作為治安局的一部分而獨立出來,專管海琳娜所有的土地問題。”
索裡亞夫人點頭:“孩子,你並不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的人造未知,很多年前,我的爺爺,他也成了人造未知。”
“……是因為當時的新政?”
“我不知道,抱歉,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爺爺離開的那一年我還小,我所能記住的只有母親談起這件事時的眼神,還有那個偶爾遠遠站在街對面和我們打招呼的藍色背影。”
“您的爺爺叫?”
索裡亞夫人呼出一口白氣搖頭道,“你不用去找了,他在兩年後去了北方,再也沒有回來。”
“不止索裡亞的爺爺,我敢肯定,當時成為人造未知的人一定比現在要多的多。”弗爾特露出回憶的神色,“那時根植園作為軍議會的特殊行動部門,因為戰爭裡的出色表現,成為這一隊伍裡的一員對貴族們來說是一種風尚,也正因如此,根植園脫離軍議會之後,一大批貴族被畫上了汙點。”
“也包括我們家?”
“你們家可不止畫上汙點這麽簡單,孩子,索裡亞家曾經是和簡迪勒一樣的名門望族,你們是徹底的改革派,推動根植園從軍議會脫離的十幾位貴族,有你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