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和斯佩蘭德帶著酒杯上前道賀,兄弟倆與他們碰杯而飲,安不忘提醒:“少喝一些,你們可沒有假期。”
兩位學生痛而離場,布蘭特躲在角落裡倒牛奶,冷眼旁觀兩位教授上前:“安先生!請允許我們向您提前道一聲新年快樂,感謝您的慷慨!”
柯迪教授首先舉杯,而後跟著愛摩爾。
安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潤濕了嘴唇:“新年快樂,兩位假期打算怎麽過?”
“我打算留守醫學院,愛摩爾和他的家人要去卡希姆度假。”
愛摩爾隨著柯迪的指向點了點頭,“她們老是嫌我在研究室裡花的時間太長。”
兄弟倆幾乎是同步點頭,安格搶先說道:“您需要推薦嗎?或者如果您需要住的地方,我們可以幫忙。”
“謝謝,不過我們已經找好住處。”
安格又朝他推薦了幾個地方,和當地購買冰晶需要注意的事項,將這個季節特產的大概價格交代清楚,愛摩爾教授一幅正在記憶的樣子,柯迪教授朝安放低了聲音:“抱歉,安先生,雷迪什家還是不願意他們女兒接受根植園的檢查。”
雷迪什家的小姐是機工醫療聯合研究院的學生,也是柯索恩給的除布蘭特以外的另一位特性者,這家人對巫術有所信仰,卻對根植園充滿偏見。
對根植園有所恐懼的很多,但敵視到不願意和根植園巫師見面的這還是安遇到的第一個,他們似乎認為只要和根植園有所接觸,感染上了死人的氣息,就會帶來厄運和不幸。
安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遺憾,那位小姐的特性“鑒別”,雖然不能讓她透視人體,但能一眼判斷出人體病灶的成因是未知還是生理病變,對未知規模和被未知侵染的人、物都能一眼鑒別,功能整合版的靈感之眼。
這是他目前知曉的特性者中最容易利用自身能力複刻的特性,如果能得到特性者的生理、靈感資料,或許能弄清這一特性的機制,只能說可惜,對方已經是警惕敵視的狀態下他還去“想辦法”,那就是違規行為了。
“暫且就這樣吧,我和布蘭特的研究進行的很順利,也許我能找到其它特性者。”
這只是安慰,亞美尼小姐受到皇家的管控,她一支特性之舞有價無市,托比昂對特性避之不及的態度,加上喬斯林派系希望把安塑造成一個擅長血肉巫術的巫師,而不是一個能給任何人帶來治愈特性的人造未知,這是對他的保護,也讓他的身份變得邪惡恐怖起來,被托比昂和雷迪什家一口回絕後他才意識到,或許讓別人替自己開口更加合理。
雷迪什小姐沒有布蘭特那樣明顯的軟肋,柯迪教授遊說了十來天才讓她有所松口,家裡人的一句話又將事情打回了原處。
目送教授們回到人群之中,安其實還有一個選項,簡迪勒家的小姐對這件事充滿興趣,伊莎貝拉對未知、特性、根植園充滿好奇,她本身接受過巫師教育,也在長期接受純淨醫療的合作,作為幫忙聯系特性者的人選再合適不過。
但這是丹的姐姐,他跑去簡迪勒家告知情況留下地址不是為了給別人添麻煩的,他擰著眉頭一時陷入沉默。
“安先生。”
昆特已經習慣了安這種偶爾的沉默和思考,也清楚這是一件可以被打斷的事,他已經拿出了紙筆看向吧台,準備好了提問,安格思量了一會兒,決定遠離這些自己聽不懂的詞匯,在二樓大廳左右張望,朝著角落裡的布蘭特走去。
“安先生,您培育箱裡的那部分心臟,是在模仿人類心臟在活動嗎?”
安和昆特坐到吧台前,各自手邊放了一杯裝飾用的金酒,他們都不是會喝酒,也不愛喝酒的人。
“先說說你的看法。”安沒有急著回答,他知道昆特的一個問題,往往還帶著好幾個他自己的猜想。
“人體血液源自骨髓,但您的造物用肉眼觀察,沒有發現任何出現疑似骨髓的器官,也看不出您的造物屬於哪一塊人體組織,我在想您如果用的方法和布蘭特一樣,那您本人就是最大的變量。”
他點頭示意昆特繼續,他用的就是布蘭特的方法,而布蘭特的造物從外觀上看是一大塊完整的肌肉,實際上是混雜的肌肉組織包裹著豐盈的松散物質,那些物質就是造血的主要器官紅骨髓。
外面的所有紅肉也不是某一塊具體的肌肉,只是在巫術的催化作用下,他們發育成了現在的樣子,這都是為了還原模擬人體環境。
至少從外形來看,布蘭特的造物更接近血肉製造的想象。
“您說那是心臟和血管,這兩樣可不是造血器官,但我意識到,在普通人的認知中,血液就是從心臟來的!”昆特顯得十分興奮,“是異化反應!出於您人類部分的主觀意識,潛意識中心臟是血液來源這個想法讓原液裡的紅骨髓發育成了現在的樣子,它整體是一個乳白色的松散物質,但是被套進了‘心臟由血管環繞’的殼之中,於是由紅骨髓構成的血管就像蜘蛛絲一樣生長開來。”
安認真聽完,點頭總結道:“我確實不懂醫學解剖。”
哪怕是林安也只是一個預備役醫學生,根植園的解剖工作又不求細講,布蘭特的方法也是用原有的人體組織做克隆,要不是昆特今天講的這些,他是真不知道王庭純淨醫療的解剖研究已經發展到了這個程度。
隨後他也明白了純淨醫療發展到這個程度卻依舊無法普及推廣的原因,哪怕是林安時間的醫學直接搬過來也不好使,大部分人的病症都和未知產生的異化反應有關,像昆特這樣解釋出成因挺好,但直接把安的造物當成一個因為未知侵入而出現的新器官,或許會更好。
用物理的方式切除一個未知造成的增生物,造成的創口如果不能快速痊愈,大概率只會讓情況惡化,除非這個人是卡恩人,或者對未知本身有極強排斥性的人,這也是為什麽安說純淨醫療在涉及大創口治療的方面有發展前景,因為大出血往往意味著極易被未知侵染,在創口不是未知造成的情況下,用物理的手段解決物理傷口是最好的。
確實如昆特所說,安對專業人體知識的匱乏,讓未知在催化本就有造血功能的“原液”過程中,將紅骨髓改造成了這種全新的器官,不求合理,只求結果。
“所以造血周期才會特別長,而且這樣的人造血還需要重新測算成分和效用……”猜想被證實的昆特格外愉悅,他緊接著又問,“安先生,這樣的造物,您覺得人類巫師有複刻的可能嗎?其它人造未知能做到嗎?”
“人類巫師也許能根據我這個樣本作為原液重新複刻,像我這樣創造一個應該不可能,你也說了,這是異化反應,人類對異化不可控。”安淡然回答道,“其它人造未知……”
他腦海中閃過丹、海藍、喬治等人:“我覺得理論上可以做到,但如果人造未知要做什麽事,或許是個很看天賦的情況。”
“天賦?”昆特不太理解這個詞為什麽會出現。
“人造未知是比較固執,可以說極端,又或者說是把特點全都標示出來的存在,我們擅長的事情,很多時候在出生時就決定了。”
安看了眼昆特的筆記:“我們畢竟是未知,有很多手段讓我們改變,這樣有風險,不過我們有很多時間,所以理論上是可以的。”
他伸手阻止昆特給這個新造物找個暫定的稱呼:“可我們是未知,既然造物會根據我們的主觀意識改變,我們又為什麽一定要複刻一件東西呢?”
“心臟,異化心臟也好,新的心臟也罷,別在乎這些外觀,弄清楚它的本質,按人類的叫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