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對象,可以有個網狀心臟就能有玻璃心臟或其它什麽,弄清楚能否替代真正的人血才是我們的研究重點。”
感受到昆特有些失落的情緒,安寬慰了一句:“這是目前人類無法掌握的技術,獨一性讓這個技術沒有被討論的價值,也許有一天這個技術開始普及,那個時候才更適合我們來討論這個話題,但這有很多需要解決的前置問題。”
昆特點頭回應,暫時給這頁筆記畫上一個休止符。
角落裡,安格正剛和布蘭特結束後者為什麽在俱樂部裡不喝酒的問題。
他以前是喝的,但是因為某人把酒香和屍體聯系在一起,讓他從此戒酒。
布蘭特看起來對研究並沒有那麽大的熱誠。
“你哥說可以幫我消除特性。”對於其它人看他喝牛奶時帶著的幸災樂禍,布蘭特的厚臉皮習慣的非常快,牛奶喝的十分自然。
“特性可以被消除嗎?”
“應該可以吧,你哥是那個……人造的那玩意兒吧?我們特性的來源就是未知,也許這裡面有什麽竅門,我覺得由他說這個話是有可信度的。”
安格短暫沉默了一下,他明明記得今天看見布蘭特請安幫忙,利用巫術和特性的力量完成實驗,過程中看不出厭倦還帶著些享受的氛圍:“你真的想把特性消除嗎?”
布蘭特續了杯牛奶:“說真的,我現在不想,我已經習慣特性給我帶來的安全感,何況只要一點小小的幫助,我能用它做很多研究,再撿起我以前的研究項目也是可以的,但這個一個選擇權的問題,萬一有一天我不想要這個特性了呢?”
布蘭特看了眼安格和稍遠處的安:“你和你哥關系這麽好,跟屁蟲一樣跟著都是你自願的?”
這話問到了點上,如果可以選,安格當然樂意陪著安做很多事,但不是每件事。
“你們的研究到哪一步了?”
“還早,連動物測試都還沒到,安先生本來想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測試,但是所有的血液進入他的身體都會被直接異化,而且不同人的血液之間是有排斥反應的,除非是一次性注射的血清,如果要完全的換血,首先就要解決這個問題。”
之前布蘭特和昆特會輪流抽取自己的血液與樣本血液混合,靜置觀察結果,現在還有兩個醫學生能為研究獻身,主要是製血的效率一直提升不了。
有巫術加成的布蘭特製純血是快了,可根據安的推論,這種無根之血就算進入人體也無法快速發揮應有的作用,所以所有的血液在製作出來之後,都會在安的控制下進行一定程度的異化,模擬“遺傳”的過程。
“我有點沒聽懂,意思是通過你們的手段做出來的人血,明明成分一致,但是沒用?”
“能用的話早就沒有糧食危機了……只是物理成分一致,其實我也很難理解‘遺傳’和‘靈感’這種說法,但是按安說的做了以後,血液混合過程中的排斥反應確實降低了。”布蘭特好像已經有些喝飽了,他把杯子往旁邊一推,“我的理解是物理上的成分一致,但是缺少了某種未知上獨有的成分,這需要在真實的人類血液環境中靜置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產生,我們已經在申請引進一批實驗動物了,現在地方太小,地點還有些問題。”
“……不是說還在研究前期,沒到動物測試嗎?”
“不一樣,這批動物都會是消耗性的實驗品,涉及未知的測試,
活著的和死的是兩種結果,普通動物和魔物又是不一樣的,魔物和人類更是不一樣,實際上你哥換血的想法不是獨創的,在遺傳理論出現之前就有過很多換血手術了。” “那是怎麽完成的?”
“怎麽完成的?”布蘭特不由冷哼了一聲,放下了手裡的牛奶杯,第一次帶著興致盎然的情緒看向安格。
最簡單的方式當然是親屬輸血,而毫無血緣關系的人之間進行換血手術,首先是從受血者的體內取出一定分量的血液,分批次注入輸血者的體內觀察反應,將排斥最小的輸血者留下進行分批次換血,這是相當不靠譜的行為,成功率也很低,布蘭特知道的十二起裡面只有兩起是成功的。
安的遺傳理論針對的不是親屬間的換血,針對的是造物血與人體血的置換,要給造物血附上遺傳的靈感。
布蘭特說著說著停了下來,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其實這理論讓我挺不舒服的。”
“你是指什麽?”
“遺傳理論……這不是在說王庭裡所有的人類之間都有同一個或者某些個源頭嗎?我們必須通過血液裡的遺傳才能誕生新的生命,而且,我們其實一直就沒有脫離過未知的影響,哪怕是那些對未知有嚴重排斥的人,他們的血液裡也遺傳著父輩的某種‘靈感’。”
“這……”安格似懂非懂,如果通過非生育的方式創造一個新生命,還要通過血液給他附上某個人的“遺傳”,這確實又和生了一個孩子有什麽區別呢?但他又只能想到這個地步,只能寬慰似的說著:“也許……這是一種傳承?”
布蘭特搖搖頭,牛奶杯被他拿出了酒杯的樣式:“我不喜歡這種傳承,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死是一個乾淨的離去,這種不乾不淨的傳承……”
他沒有說完後半段,因為安那邊已經聊完,兩個巫師正招呼著安格回去,布蘭特裝作什麽都沒說的樣子,把視線挪向別處。
踩在比上午輕薄了許多的雪地上,安察覺到兄弟維持著持續思考的狀態,不由好奇:“你們聊了什麽?”
“我在想,布蘭特或許更適合凱特。”
要不是能讀到安格的情緒,安或許會覺得他在敵視布蘭特:“為什麽這麽說?他可是堅定的人力支持者,平等地反對著一切巫術和魔法。”
“我聽說……呃,我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聽說的了, 凱特好像會在城市裡設立巨大的魔法陣,隔絕一切未知的進入,所以他們的體內即使有未知,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兩位巫師同時點頭。
雖然魔法的施展還是與未知有關,但在那樣的環境下,布蘭特或許不用承擔他人生命,更容易成為那個嶄新且獨一無二的生命體,這樣的想法,在王庭的其它地方都是很難實現的。
“如果我們所有人真的都只是父輩生命的延續,那我好像也能理解凱特人的思想了……”安格說的有點猶豫,這好像不是他應該說出來的話,好在這裡的兩人都知道他曾為海琳娜做出的犧牲。
安抬頭看向從灰紫色天幕中落下的雪花,繼承別人生命的一部分,永遠帶著父輩的印記,三人中似乎沒人比他更有發言權:“昆特,你怎麽想?”
昆特輕輕搖頭:“我們就是從父輩白骨上長出的幼苗,我不覺得背負他人生命是一件負擔,這是我們的起始點,是我們的立足地。”
“安格,如果給你機會你想成為一個完全嶄新的生命嗎?”他又接著問到。
安格腦內掙扎了一番,踢動腳下的積雪:“……我會把這個機會給布蘭特,我為成為母親的孩子感到驕傲,也為成為你的兄弟感到驕傲,如果這是真的,我希望我的身上能帶上更多人的影子……”
他抬頭看向兄弟:“你呢?”
昆特也轉頭看向安。
“挺可悲的。”在安格和昆特發問前,安輕聲自嘲道,“事實是我們沒有選擇,而可悲之處在於我意識到了,卻覺得這樣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