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海琳娜的平均壽命來講，年近五十的弗爾特本就高齡，兄弟倆離開卡希姆前他就因為暴風雪的來襲而倒下，只是回來之後母親他們沒再提起，便默認他已經渡過危機，至少能重新作為正常人自然生活。

　　他是卡希姆重要而優秀的領主，一位將自己唯一兒子送上戰場履行義務的貴族，他是個優秀的海琳娜人，政教局的巫師已經在這位領主身邊待了兩個星期，索裡亞一家回到卡希姆拜訪弗爾特一家時，正好遇上了剛結束診治的莫索拉斯主教。

　　莫索拉斯已經確認弗爾特的狀態和未知侵染無關，這位垂死老者的身體狀況一直處於畏寒、高熱的狀態，長時間處於昏睡中，在他短暫清醒的時候，他能明確地認出所有人，回答所有問題，性情溫和，身周和腔內都沒有異化。

　　巧的是，前一天才到卡希姆的愛摩爾教授和家人在當地做客時，被熟人介紹給薇拉，老教授一家被請入城主府，確認弗爾特的反覆高熱是因為生理原因。

　　有暴風雪時受的外傷因素，但主要原因是年紀和身體狀況，愛摩爾只能判斷弗爾特的呼吸器官被感染，可具體是什麽他說不出來。

　　他還知道這種感染會反覆發作，即使直接切掉被感染的器官也維持啊不了太長時間，這是有過先前病例的，按最壞的情況估算，他會持續兩個星期到一個半月的衰弱，最後死於窒息。

　　兄弟倆和貝拉趕到醫學院時弗爾特剛睡下，莫索拉斯主教為他施展了一個精神安定的巫術離開了。

　　醫學院的病房和林安記憶中的十分相似，弗爾特單獨躺在一間病房內，病房與走廊間還有一處小隔間，供家屬休息等待，索裡亞夫人與薇拉都在這兒和教授們討論，愛摩爾為此還拉來了包括柯迪在內的其它兩位同事。

　　卡倫在門口像個值守的士兵。

　　醫學院的專家們圍繞弗爾特的病情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最後得出結論，他們唯一能提供的幫助是進行手術切除感染區域，但不建議，一是解決不了輸血問題，二是弗爾特狀態太差，複發的可能性太大，三是莫索拉斯主教幫他們鎖定了具體位置，是非常棘手的喉管，對現在的純淨醫療來說，基本沒法做切除。

　　柯迪教授朝神態焦急的薇拉搖頭:“女士，必須直系親屬的血才行，不然只是害了弗爾特先生。”

　　弗爾特的直系親屬只剩下兩個還未成年的兒子。

　　“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兩位教授一陣沉默，愛摩爾想要開口被柯迪打斷，薇拉走上來抓著愛摩爾的衣袖:“總是有辦法的對嗎?什麽辦法都可以試一試的！”

　　她又看向柯迪:“教授，叔叔的狀態已經不能更差了，請至少讓他舒服一點，我不會擅作主張的，我們可以征求叔叔的同意！”

　　柯迪第二次朝她搖頭:“女士，那還在實驗，我們不能讓一位研究者擔上殺人的可能性。”

　　“可……至少讓我知道是什麽方法。”

　　房間裡一陣沉默，門外響起卡倫打招呼的聲音:“安格少爺、安先生，你們來了。”

　　卡倫為兄弟倆拉開房門，看見一身白色荷葉邊長裙、穿著毛呢短披風的薇拉，她雙眼已經虛浮紅腫，紅血絲和黑眼圈非常明顯，衣袖和手指上留著墨水的痕跡，讓她精力憔悴的並不只是叔叔的病情。

　　這樣一雙哀愁疲憊的眼睛看向安，卻又越過這副皮囊，看見了一場遙遠時光中的舞會。

　　薇拉愣在原地，

一時松開了愛摩爾教授的衣袖，旁邊的索裡亞夫人跟著站起身，看向安的身後:“安……”　　安把弟弟拖進房間，指著角落裡的椅子:“坐著等我。”

　　安格臉色依舊發白，但比起剛開始回到海琳娜已經好了很多，從薇拉的臉上掃過，他視線落在房間最裡的母親身上，笑著點頭穿過房間裡擁擠的人群坐在安指的地方。

　　安徑直走向教授們，柯迪教授很自然地將弗爾特的資料遞到他手上:“從肺部開始的感染，在氣管這一片。”

　　排除了未知，確定了非常詳細的感染點，不論是不是秘術，莫索拉斯對未知的利用和掌控完全達到了人造未知的水平，不需要什麽顯微鏡和CT成像技術，他純靠巫術以人力在紙面複刻出了純淨醫學要求的感染情況。

　　愛摩爾在旁邊提示道:“我們得出的方案是手術切割……”

　　“不行。”安已經從房間裡的情緒感知了個七七八八，“人造血液從取樣到製作最快也要一個星期，產量還不夠你們逢個傷口，而且研究才在起步階段，連測試都沒有過，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考慮這個可能。”

　　“可是叔叔的狀態已經……”薇拉已經回過神來，試著說些什麽，對上安冰冷的眼神。

　　“這不是可以嘗試的辦法，不是說什麽反正已經不能更差了，一旦出了意外，事情就是會變得更差。”安的語氣比以往要嚴肅的多，銳利地有些咄咄逼人:“好一點的情況是弗爾特直接被我的研究殺死，壞一點的情況是他死後身體在三分鍾內被未知侵染，成為新的感染源，所有參與手術的人都會陷入危險之中，你以為死亡會是解脫嗎?”

　　退了一步，薇拉從沒想到這些，索裡亞夫人已經帶著擔心上前扶住了她，安格也在角落裡發話:“哥，薇拉她不知道你的研究是什麽情況……她也不知道你……”

　　她沒有經歷過系統的巫術教育，更別提往前一大步的人造研究。

　　安瞥了安格一眼，眼神裡警示的意味很重。

　　他轉頭看向鎮定的柯迪:“教授您有什麽想法就說吧。”

　　這個和自己想法一致的老教授一直在等著所有人安靜下來，他心裡已經早有想法。

　　柯迪教授將幾位家屬和教授請出房間，隻留下兄弟倆和愛摩爾，他們進到內間弗爾特的病床前，弗爾特此刻還處於三十八度的高熱中，安簡單檢索了一遍，確認莫索拉斯的判斷正確，沒有未知侵入的跡象。

　　“我只能應對意外創傷，對自然疾病處理不了。”安話沒說透，但他相信柯迪教授明白是什麽意思。

　　柯迪教授在弗爾特胸腔上方虛畫一條線:“我的想法很簡單，依舊是手術，但我希望由安先生您來主刀，布蘭特來配合。”

　　安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什麽:“你需要我做到什麽程度?”

　　柯迪沉聲道:“莫索拉斯主教給出的圖已經非常詳細，我希望您在足夠熟悉人體的狀況下，不讓弗爾特先生表層產生創口，直接將感染源挖除。”

　　他揚起手裡的資料:“弗爾特先生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大創口的手術，但他有著十分堅毅的意志，他衰弱至此卻沒有任何被未知侵染的跡象，如果是您這樣的……我想可以一試。”

　　愛摩爾眼睛瞪得老大:“可體內的血……啊，布蘭特……”

　　這位教授想到那個讓人頭痛的留級生，又看向安和安格，連後者也明白了這場手術的原理，可能性很大，比切割手術的可能性要大，安格見哥哥的臉上勾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