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沒事嗎?”出了根植園,兄弟倆步行走在前往醫學院的路上,他旁聽了安和海藍對話的全過程,本就特殊的時間段,弗爾特的事情讓安一下子忙碌了很多,而這個節骨眼上,很明顯根植園內部可能出了些問題。
安格回頭看見哥哥微微抬起頭,眼珠往上翻了三分之一,斜轉回原位,從路面望向了路邊,想法和情緒盡顯無疑,讓安格一時不知怎麽接話。
“你想幫忙?”安還是用緩和的語氣問了一句。
安格大步跨過一處泥水,這次他沒有急著回答,一直走到醫學院所在的街道上才認真回答:“我幫不上忙是嗎?”
這和打架、抓捕一個罪犯不同,巫術和純淨醫療都不是他理解的東西,專業性和知識是一道屏障,連根植園派系間的事也因為他的身份不該摻和,強行加入恐怕只能讓事情變得更糟。
有些失落,但他在說服自己接受。
“其實你有可以幫忙的。”安從安格身後探出頭,一眼注意到醫學院大門更遠處一些,兩位教授的研究室門口停著簡迪勒家的馬車。
和伊莎貝拉實際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這位心思活絡的女士對未知的好奇心落實在實處,就直接落到了安的頭上,在某些瞬間,安領會到了布蘭特被自己當作實驗對象之一的心理狀態。
伊莎貝拉對他的觀察實在讓人有些尷尬,尤其是她總有讓安難以拒絕的理由,好在這位女士的興趣廣泛,並不總是全在研究人造未知,見面時的言行也相當禮貌。
[海藍應該已經幫我把拒絕宴會的理由傳達給伊莎貝拉了才對。]
安格也認出來了簡迪勒家的馬車,放慢腳步觀望安的態度,並問道:“我能做什麽?”
“想想你以後要做什麽,你總有一天會和我分離開來,那一天不會太遠。”安的目光和馬車旁的管家對上,管家向他微微鞠躬,兄弟倆也就自然上前。
伊莎貝拉今天也帶著她的一對兒女,大片黑色連衣裙下露出些許白色下擺,黑色的裙體上有著金色的線條繪製的線條圖案,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艾莎和她弟弟也是相近的顏色搭配,看到窗外兄弟倆,艾莎半個身子伸出窗戶撲到了安身上。
安抱著艾莎朝車廂裡問好:“女士,您找我?”
“我聽說卡希姆伯爵病了,我想拜訪探望一下,希望您能幫忙引路。”
“樂意效勞。”安直接把艾莎抱出車廂,又把要模仿姐姐的弗雷德裡克同樣抱出,等他們的母親下來,帶著孩子們一起走進醫學院。
今天安離開根植園的時間還早,天色未暗,學院裡還殘留著不回家的學生們,有學生在門口雕塑廣場上打滾,沾了一身的雪在雪地裡玩的正歡,由數人組成的雪仗戰場正在形成,一行人穿過行政教學樓來到醫學院的診療實踐樓時,正遇到同樣要上樓的卡倫,他身邊也帶著兩個孩子,懷裡正抱著用厚棉布包裹的一團東西。
“卡倫!”安格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人,隨著雙胞胎回過頭,他緊接著叫出了兩人的名字,“萊頓、修斯。”
兩個男孩兒緊張地把手牽在一起,轉身看見安格急忙要行禮,被安格大步上前攔住:“小少爺們,你們不用朝我們行禮。”
兄弟倆這時候沒行禮就已經算是佔便宜了。
“是卡希姆家的雙胞胎嗎?”伊莎貝拉的身影從後面出現,帶著溫和的笑意看向兩個孩子,提起裙擺半蹲下身子,“還記得我嗎?簡迪勒阿姨。
” 她指了指旁邊拉著安的艾莎。
雙胞胎點頭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們注意到現場有另一對“雙胞胎”,曾經見過的人變成了兩個,長相相近,看起來卻又完全不同,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索裡亞兄弟倆吸引,這或許是他們第一次遇到除自己以外這麽相近的兄弟。
安向著雙胞胎微微點頭,出於傳統禮儀,簡單坐了個自我介紹:“你們好,小少爺們,我叫安。”
他看向卡倫。
薇拉來的時候把孩子們和仆從安置在西區索裡亞家附近,方便索裡亞家照應,今天早上兄弟倆來根植園的時候,索裡亞家的女士們也出發和薇拉去探望弗爾特,下午薇拉的仆從們找到卡倫,說兩位少爺有些哭鬧,表示無論如何也想和父親、姐姐待在一起,卡倫便借著送飯的時候將他們一起帶來,卡希姆的仆從們正在找地方停放馬車,一會兒就來。
弗爾特今天的狀態不錯,在休息間就能聽見他和索裡亞夫人的交談聲,雙胞胎率先進入房間撲到床邊,接著是伊莎貝拉和弗雷德裡克,後面是索裡亞兄弟倆和緊貼著安的艾莎,一行人把房間站的滿滿當當,走在最後的卡倫直接站到了休息間裡。
靠在病榻上的弗爾特挨個擁抱過兩個雙胞胎,和伊莎貝拉打招呼,兩人不僅認識,也有生意合作,這位女士以孩子為切入點打開了話題,弗爾特借此將薇拉正式引薦給伊莎貝拉,病房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社交。
好在伊莎貝拉此行並不為此,她連安感興趣的東西都能調查到,不可能查不到弗爾特的病房,這只是種禮貌罷了。
短暫的交際後,伊莎貝拉要和薇拉聊聊,兩位女士帶著孩子暫退到房間外,弗爾特的目光隨著兒女離開病房,重新看向索裡亞兄弟倆,短暫的審視後落在了安身上。
“索裡亞提過你,安先生。”這位伯爵已經盡力坐直了身子,也只能勉強朝安點頭示意。
“不用勉強,弗爾特先生。”安從這位叔叔、這位伯爵眼中感受到了別樣的情緒,對方的視線並沒在他的面容上過多停留,而是看著他胸前根植園的徽章沉默了很久,時不時瞟向徽章的眼神被安悉數捕捉,通過接觸手腕,安確定弗爾特的精神狀態極佳,他的思維非常活躍清晰,安克制著自己沒去讀他的想法。
他來這裡最重要的任務不是看望弗爾特,而是做一些術前準備和檢查,他讓弗爾特平躺在床上,他會試著直接觸碰弗爾特管道內的感染源,要求他在感受到疼痛時舉起右手,在疼痛超過忍耐界限時拍打床鋪。
“因為政教局和治安局都沒就位, 所以今天的測試檢查我不會使用對您有影響的巫術,有任何疼痛不要逞強,這關乎我們手術的準備,如果您精神上感到疲憊,請抬左手告訴我。”
弗爾特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安從風衣內側口袋拿出一小瓶黑色的“墨水”,看了好幾天血液實驗的安格認出這是安的假血。
兄弟倆的血液都有這種情況,在抽離身體一段時間後褪去血液的成分,安格的還好,在他醒的意識醒來後,假血在長時間靜置後任舊能保持一些血液成分。
而安的血液更進一步是完全的假血,或者像他們自己所定義的那樣,那是“未知”的血液,安的血液往往能在抽出靜置後,根據環境的不同,最快能在十分鍾內就完全轉化為黑色的稀薄液體,僅是清水成分,偶爾會摻雜細小的凝塊雜質,在晃動過程中與試管壁碰撞會產生藍色熒光,這種現象會依據環境中未知的密度而增強減弱。
那一小瓶假血被倒進弗爾特嘴裡,安格等人只看見“墨水”在弗爾特腔內蠕動一下就進入了喉管,弗爾特半張著嘴,通過點頭或搖頭回答安的提問。
安第三次問道“有異常感嗎?”的時候,弗爾特點了點頭。
安依舊站在床邊沒動,過了十幾秒,弗爾特抬起了右手,因為處在可接受范圍,安沒有停下,又過了三十秒左右,弗爾特右手拍打起床單,那團假血像氣泡一樣擠出弗爾特口腔,漂浮在空中,將一團濃稠的帶血唾液排到垃圾桶內,自身化為一灘無色的液體落在地板迅速蒸發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