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簡迪勒拍賣行的主人嗎?”埃琳娜全神貫注地看著丹，隨時準備使用魔法，然而就在她這個念頭出現的同時，她全身所有的魔力都消失了，沒有被抽走的過程，也沒有乾涸的感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這怎麽可能?她瞪著眼前的丹，一定是對方做了什麽。

　　“對，我是，但我不叫簡迪勒。”丹朝她笑意盈盈地眨眼，“您看起來需要幫助。”

　　“你……你把我的魔力偷走了?”

　　“偷?”丹很無辜地搖頭道，“你從沒有付出代價擁有過這些魔力，怎麽能把它算作你的呢?”

　　他伸手在埃琳娜面前一抓，那顆糖果般的寶石就出現在他的手上。

　　“惡魔，你就是惡魔！”埃琳娜試圖以自己的生命發動魔法陣，但無論她怎麽嘗試，就像一次次被熄滅的火苗，始終無法成功。

　　丹向她走來，埃琳娜慌張後退，跌坐在沙發上，抬頭對上丹那雙含笑的眸子:“別這麽緊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需要接待的魔法師，不太清楚該怎麽處理你比較好。”

　　“你拒絕參加我的拍賣，擾亂會場秩序，還想傷害我的家人，我是不是該給你點懲罰?”丹帶著惡作劇的意味朝埃琳娜伸出手，被埃琳娜狠狠打開:“別碰我！”

　　丹立在原地笑著點頭:“好。”

　　於是，一枚清澈的圓形寶石憑空出現，從右側方撞入埃琳娜的大腦。

　　流動的色彩佔據她的腦海，她的思緒被繽紛的流光填滿，她落進轉動的萬花筒，萬花筒旋轉歸於白色，一點黑色的霧氣從頂端散開，一分二，二分三，越來越多，而後是她熟悉的魔法符號，從她身體中噴發，蝴蝶一般停留在那些黑色的霧氣上，纖細的軀幹部分張開血口，露出細密的牙齒將黑色霧氣啃食殆盡，匯聚一團撞進她的身體，帶著她衝破萬花筒，落進不見底的水池。

　　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研究院。

　　研究院裡四處籠罩著黑色的霧氣，一個淡金色的身影在二樓竄動，五隻黑色的人形怪物跟在他的身後，其中一隻四肢加速，咬上他的左小腿，淡金色頭髮的年輕人翻身將一把通體幽藍的刺劍刺入怪物的身體，另外四隻怪物則趁此機會全撲到了他身上。

　　他更加握緊手中的刺劍，刺劍頂端的藍色寶石發出一陣湖光，從他的傷口處，細密的冰霜蔓延，將他與所有怪物一同冰封。

　　他渾身都在顫抖，雖然還能動，但能看得出他狀態極差，他拔不出刺劍，奮力將自己撐起，調整方向“背”著一頭怪物爬向圍欄，背朝地面滾去，狠狠落在一樓地面上。

　　墊背的怪物一聲尖嘯，震碎了所有的冰霜，但他背後也只剩下一堆黏稠惡心的液體和器官。

　　活著的怪物還剩下三隻，它們受到冰霜和跌落的影響有所損傷，可傷勢不及眼前的人類，他左腿斷裂，內髒破裂，因為怪物的尖嘯顱內震蕩，眼耳口鼻都有不同程度的流血。

　　其中一隻怪物忽然回頭看向身後，對上了埃琳娜的視線，頭也不回地朝著霧氣中間跑去。

　　“嘩啦！”埃琳娜被一把拉出水面，趴在水池邊上咳嗽。

　　將她拉出來的自然是丹，他們現在在一處圓頂玻璃天窗的房間內，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放映著埃琳娜熟悉的畫面。

　　一個栗色頭髮的小女孩兒不顧一切想要往屋子裡衝去，卻被一旁的大人攔住，只能看見重重疊疊的白色長袍往前，魔法陣的光芒在房中亮起，

一切畫面都被大人們遮擋，只有兩聲永難忘懷的慘叫在耳邊回蕩。　　他在翻看自己的記憶。

　　“停下！快停下！”她衝丹大聲叫喊，丹如她所願將畫面定格在一片黑暗中，而後轉身看著她，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我知道真相！是你們！是你們這些惡魔帶走了我的父母?”埃琳娜匍匐在地上，望著滴落的水珠大叫。

　　“真的嗎?”丹的皮鞋出現在她視野中，他蹲下身子將一塊乾淨的毛巾放在她頭上，做以無用的安慰，“我剛剛明明已經和你分享了巫術的原理，也給了你海琳娜對魔法的解釋，你還這麽認為嗎?”

　　萬花筒中的短暫經歷，已經將這些知識注入她的腦子，融於她的記憶。

　　“……”埃琳娜低著頭，咬住唇道，“是你們……”

　　“埃琳娜……”落地窗後的畫面又一次動了起來，埃琳娜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她忍不住抬頭看見畫面中，她的老師將她帶到教堂地下，讓她與父母做告別儀式。

　　她的父母躺在靈台之上，雙目緊閉，那時她太小，隻沉浸在悲傷中，完全沒注意到父母親身上完全慘白的皮膚，除了身體中沒有血液，他們的皮膚幾近透明。

　　他們的屍體中沒有魔力、沒有靈魂。

　　“埃琳娜，和他們告別吧。”老師拉著她的手，帶她走到父母身邊。

　　“老師，爸爸媽媽為什麽會死?”

　　“因為惡魔。”

　　“可爸爸媽媽，他們……他們不是壞人。”

　　“惡魔不止會侵染惡人，他們也會吞噬好人的靈魂。”

　　“是惡魔嗎?”

　　“是的，是惡魔奪走了你父母的生命。”

　　“嗚……”伏在地上的埃琳娜忍不住嗚咽起來，她緊緊拽著腦袋上乾淨的毛巾蜷縮成一團，額頭抵在地上。

　　侵染人體的未知直接以人類靈感為食，魔法對未知的解構方式是直接將未知的食糧奪走，轉化成能量以消解未知，這作用在人體上最直接的結果就是人類的靈感，又或者按凱特的說法，靈魂被瓦解，人類的肉身也承受不足轉化後能量的衝擊，導致被魔法“淨化”的人，幾乎必死無疑。

　　丹朝埃琳娜伸出手，輕聲道:“埃琳娜，知道嗎?你的名字和我的故鄉很近，也很美麗。”

　　“啪！”埃琳娜再次將丹的手拍飛，將臉上的涕泗抹去，虛弱地抬起頭看向丹。

　　“不要……裝模作樣……”

　　她一下就虛弱了很多，她能感覺自己現在就算能使用魔法，威力也還不及她的學徒，她不明白這種突然的變化來自何處，但她絕不願意和放棄抵抗。

　　“我的父母或許死於魔法，但歸根結底是因為你們這些惡魔的存在，才讓他們被侵染！”

　　“嗯……”丹收回手，站起身來，他確實無法反駁這一點，未知的來源無人知曉，未知的特性天然如此，哪怕他這個未知是人造的，也無法脫罪。

　　他有些惋惜的看著虛弱的埃琳娜，明明就差一點，雖然攻擊性弱了，但卻很難拿下。

　　“唉……”他輕聲歎了口氣，“好吧，看來我們得相處一段時間了，魔法師小……”

　　他話沒說完，巨大的影子撞擊在玻璃窗上，讓房間一陣顫抖，天窗沒來由的炸裂，朝著兩人傾瀉而下。

　　埃琳娜縮起身子，沒有被預想中的玻璃碎屑砸到，她抬頭看去，所有的玻璃屑呈圓形避開了她的范圍，這裡是丹的湖面，他自然能掌握一切。

　　丹抬手放在右腰側，紅色的血跡從他衣服間滲透，他的面色逐漸難看。

　　破碎的落地窗跳了幾個畫面，再次出現研究院中的場景。

　　右手失去行動能力的安格將咬向丹的怪物撞開，並張口咬住那怪物，他的銀翹被丟在身後，訂死了一隻，還有一隻重傷的怪物咬著他的背。

　　撕咬他背部的怪物松口換了目標，要往丹那裡去，安格的左手死死抓住它的小腿，哪怕對方反過來啃咬起他的左手也不肯放松。

　　他左手抓著怪物加緊力氣，而兩隻怪物的方向一左一右，在撕扯著他的身體。

　　左手的骨頭哢吱作響，他體內所有的未知與魔力都在朝左手匯集，拚盡全力在恢復他的傷勢，維持著他抓的動作，而他則要緊牙關，狠狠地從被咬的人形怪物身上撕下一塊肉。

　　那怪物也是重傷，這一塊肉被撕下讓它倒地嚎叫，只剩下一口氣再起不能，安格轉頭咬向抓著的怪物脖頸，惡臭的黑色血液四濺，充滿他的口鼻，但他咬死不放，直到眼前的獵物斷氣，他才吐出一口的穢物，黑色的漿體從他的口鼻滴落，轉身看向在地上哀嚎的最後一隻怪物。

　　他為了衝到丹的身前，在右手被撕裂的情況下使用了空氣壓縮，將自己送過來，左腿早就完全碎裂，站不起來，現在雙手也已報廢，他像一隻蟲子，蠕動著，靠著僅能活動的右腿把自己送到最後一隻怪物前，不顧對方撕下了自己的右耳和臉皮，他再次咬住對方的頸部，久久不放。

　　屍體變得冰涼，他的牙齒都感到發酸，他才抬起頭看向旁邊。

　　那裡站著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幻覺。

　　“你只需要治療我就可以了。”

　　安沉默著，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