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壓倒性的戰力。

　　人類面對未知，強大如一敵四的凱特虎騎，被未知吞噬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只要有自己的想法，有情緒有記憶，人類就無法脫離未知的影響，區別只在於程度上的不同。

　　卡恩人的血統讓他們能夠抵抗對普通未知的影響，可卡恩的疆域面對無窮的未知，也有百年再無變化。

　　未知唯一能稱得上是弱點的地方，在於它們無法主動移動，通常未知是有一定范圍的，只能由人造成侵染的傳播，只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巫術配合，可以對未知完成拘束，根植園所捕獲的那些未知都是這麽來的。

　　凱特人固然沒有長期面對未知的經驗，但這一點他們是清楚，哪怕海琳娜往戰場上投入過未知做武器，那也是先依靠人類作為載體將其運送到戰場上，通常這樣的未知需要擊殺作為載體的人類，確保未知不會再進行移動，然後再依靠魔法進行處理，這是他們應對阿曼達的過程中找到的經驗。

　　阿曼達作為固定的超大規模未知，已經完全超過災難級這種形容，其雖然不能離開領土范圍，但每一個哨兵和阿曼達人都是移動的未知，他們在那場戰爭中付出過慘痛的代價，終於明白比起直接對抗未知，阻止未知的移動和擴散才是最重要的事。

　　只是他們沒想到有人能在未知的影響下自由活動。

　　那六隻人形怪物被稱為“先驅”，他們由人類製成，不具有人類意識，在未知中活動不會受到未知的影響，而且身體素質強悍，以魔力和靈魂喂養，能夠聽從魔法師的命令，他們可以代替人類處理掉未知的載體，當他們回到魔法師身邊，做好準備的魔法師就明白可以著手準備處理未知了。

　　可這一次，凱特的魔法師在禿鷲谷外徘徊許久，卻是一隻先驅都沒等到。

　　這是為什麽?不可能有人類能不被未知影響去對付先驅，如果有……為什麽海琳娜等到現在才將其投入戰場，他們和海琳娜戰了三年，很清楚未知對海琳娜人同樣具有威脅。

　　兩個月前海琳娜製造的未知讓他們失去一位虎騎將軍，但也僅是如此，如果他們有這樣的力量，早就可以對凱特下手。

　　幸存的魔法師看著山谷中的霧氣彌漫，它們的顏色比夜色還要深沉，逐漸匯聚成有規模的天幕。

　　凱特不可能在山谷中也布滿消除未知的魔法陣，魔法師的研究實驗也需要魔力，那樣只會讓所有人都無法工作，所以他們只能把魔法陣布在山谷外，自然存在的未知沒法穿過魔法陣，魔法陣之上沒有未知可以吞噬的食糧，可這次的未知，是進入山谷後才出現的，有人類作為載體，所以他們才選擇全員撤離，讓先驅來處理載體，可現在事情似乎超乎他們的預料。

　　埃琳娜的生命信號停止了，她應該是成功釋放了先驅的，她向來是說到做到，可現在呢?

　　幸存的魔法師不再猶豫，他當即讓士兵們向著最近的據點撤離，面對未知普通的人類士兵沒有辦法，何況是這種情況，不如讓他們把現在的狀況匯報給將軍們，去請七人魔法師們。

　　他正與士兵們道別，眼前忽然出現了埃琳娜的臉。

　　她栗色的頭髮整齊打理梳在身後，身穿香檳色長裙，一臉憐愛的站在舞台上，身邊是個陌生的黑發青年。

　　“那麽，您願意買下這位女士嗎?”

　　“買下……?”他有些困惑，看見埃琳娜朝著他搖頭。

　　“是的，這位女士現在被可惡的惡魔禁錮，

無法說話，也無法離開，但是您可以買下她，陪著她。”　　“……陪著她?”

　　青年人再次點頭，伸手向他的腦海中點入一幅景象:埃琳娜躺在研究院大廳的魔法陣上，周圍是黏稠的黑色液體，和異化不完全的士兵屍體，只有她一個人還維持著人類的模樣，但她目光潰散，有烏黑色的血液從嘴角流下，四肢僵硬，皮膚發灰，很明顯，她已經死了。

　　“你把她一個人留下，她才19歲，14歲時你就把她帶到了這個地方，她最美的年華一直在研究院度過，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只能和屍體、怪物為伴，你已經有了家庭，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她把你當成最尊敬的老師，盡管如此你仍舊貪心，想要回去，把她留下等死。”

　　青年說著牽起了埃琳娜的手，盡管後者的表情並不樂意，但她拒絕不了，只能朝著他搖頭。

　　“您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買下她，這一次，您打算怎麽做?”

　　“我……”短暫的猶豫中，他的內疚情緒迅速升騰，他壓低嗓音非常肯定地舉手說道，“我買下她，出我全部的價錢買下她！”

　　“嘩啦！”最後一位魔法師潰散為成堆的金幣，緩緩從椅子上流到地面，舞台上的丹很遺憾地搖著頭，松開了對埃琳娜的控制:“很可惜，您的出價比不上她的價值……”

　　“老師！”埃琳娜大叫著跳下舞台，撲向她老師所在的位置，那裡只剩下那小山高的金幣。

　　她的眼淚大顆落下，情緒的變化引起了丹的注意，他猶豫再三，沒有阻止她的行為，只是抬手讓那些金幣飛起，全都落入他的手中，化成他的一部分。

　　山谷外突如其來的霧氣讓所有凱特人都沒反應過來，有山谷中大量死者作為食量，這一次丹的侵染沒有耗費什麽力氣，除了埃琳娜的老師，拍賣行再沒有其它客人。

　　大廳裡燈光熄滅，隻留下一盞聚光燈落在埃琳娜哭泣的地方，丹從大廳中離開，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將山谷外的屍骨全都吞食乾淨，走回山谷，往來時的路走，穿過樹林看見趴在魔法陣上的安格，依靠銀翹散發的微弱光芒，仍頑強的用雙手破壞著魔法陣，這很簡單，只需要把刻畫魔法陣的泥土翻起來，破壞圖案就可以，只是對現在不成人形的安格來說不是易事，何況他趴在魔法陣上時，身上傷勢的恢復速度明顯降低甚至停滯。

　　丹把安格從地上扶起，背到背上，他的右腰也被先驅咬了一口，卻比安格的傷勢好太多。

　　“可以了，剩下的我來清理，魔法陣的完整性已經被破壞，現在不用趕時間了。”

　　丹是純粹的未知，魔法陣對他同樣有效，但他作為未知的巨大規模，可以讓他以一部分魔力為代價短時間穿過魔法陣，這份代價可以來自他最開始準備的祭品寶石，也可以來自凱特士兵的屍體。

　　而安格沒有這些限制，所以他把安格帶來幫忙破壞魔法陣。

　　凱特人隻以為是他把未知帶進了山谷，沒想到這個未知能夠自由移動，有自己的意識，還能夠自由控制影響范圍，這些不要說他們沒見過，安格也是第一次見。

　　丹吞噬了附近所有的未知殘留，吸收了所有凱特人的情緒和影響，直接將單純的魔力共享給安，這加快了安格的恢復速度，他的內髒和左腿已經恢復完整，只是全身拖著強烈的疲憊感被丹放在研究院的病床上，銀翹和被丹撿回來的禮帽在一旁散發著亮光。

　　他強撐著睡意:“丹，既然你們真的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麽現在才出手參與這場戰爭?”

　　他沒想過丹真的能解決禿鷲谷的所有人，他知道未知強大，但認為這最多是吞噬一部分然後撤離，或者以其它方式，改變禿鷲谷的物理環境困死凱特人，從來沒想到直接靠未知侵染就能解決所有人，甚至除了那六隻怪物，一切顯得這麽簡單。

　　丹輕搖著腦袋， 取下帽子和大衣放在一邊，“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安格，你應該知道我們根植園的職責。”

　　“屍體和土地。”

　　“是的，我們有失控的風險，太多的情緒和一些固執的人格，會影響我們，如果不能處理好，說不定有一天我就不再是丹，是其它人，又或者直接成為一場災難。”

　　“……無法控制的那種未知。”安格重複著丹的意思。

　　“是的。”丹點著頭，“安格，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人造未知和普通的未知究竟有什麽區別?”

　　安格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丹也沒有等著安格回答的打算，他只是拋出這個問題讓他思考，給他啟發，他轉而豎起兩根手指:“而且，比起我們失控的問題，你應該注意到了，我們的動手會讓事情和我們根植園的職責不符。”

　　屍體和土地，所有的凱特人都被丹吞噬，這片土地上沒有留下任何一具屍體，也沒有流出任何一滴鮮血。

　　“安格，正常的戰爭是必須的，無論對凱特還是我們，我們需要血液和屍體，但是事情一旦輪到我們出手，就不一樣了。”

　　“血液、屍體……”安格低吟著這兩個詞，“你們和議會，可以為了戰場的勝利，將一對孩子的雙胞胎和我們十三位上位騎士投入戰場製造一個災難級未知，現在卻又說為了這些不能讓你們進入戰場，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在他的任務結束後，他終於可以不再壓抑眼中的怒火，問出他早在丹放出湖面之前就注意到的問題:“戰爭在吃人，你們能夠阻止，為什麽要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