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晨光中，列車離高哈而去，風雪拍打在窗上，遠處的高哈很快只剩下車站灰白色的輪廓，所有的城市建築都隱入透藍的群山之中。

　　不是格雷特負責的列車，安低調了很多，隨車巫師一個上午從他房門前過了四趟，停留總時長有五分鍾以上，兄弟倆的身份證明輪番給了一次才有所消停。

　　用餐、看書，這天兄弟倆像往常用一樣準備在餐車裡消磨時間，列車一聲長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從車窗外看去，列車兩旁的山壁漸陡，灰白的山岩不沾白雪，擋住了大部分風霜和陽光，巨大的陰影蓋下，人造的鐵黑色千足蟲躲進了石頭下，從這裡往前便進入了海林裡高原山區的部分，連綿的山脈間會以相對暖和的平原盆地作為點綴，長青樹林中物種豐富，養活了相當多的海琳娜人。

　　安斜向上方看去，灰白峭壁間綴著幾個紅點，細看下能確定是飄帶在空中飛舞，四五個年輕人立在山石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列車裡的乘客，一團灰褐色的濃煙升騰而起。

　　不僅安注意到了這些，餐車裡其它乘客也一樣，越來越多緊張的乘客從房間出來走向列車長的房間，準備討要詳細的情況。

　　列車長的聲音在車廂中響起，配套的巫術將每個字音清楚轉述出來:“各位旅客，我們已經與前方格奇亞進行成功聯系，此趟列車為普通客車，對方不會對各位的出行做任何阻攔，不會威脅到任何乘客的人身安全，保險起見，列車的停靠時間將會縮短至二十分鍾，請各位需要下車的乘客抓緊時間。”

　　動亂。

　　這話並沒消除乘客們的不安，好幾位乘客已經起身找乘務員進行補票了。

　　依托於坡地而建的格奇亞並沒有高哈那麽陡峭，合適的坡度給了這座城市足量的耕耘土地，山脈間的河流在這裡匯成瀑布，城市村落錯落有致，在夏天是一幅極佳的景象。

　　安格有兩位戰友的家屬都定居於此，這裡是到達首都前最後一座城市，與首都糧倉卡希姆如此相近，這樣的情形不應該是由於糧食短缺造成的，即使是高哈也沒有落得如此形勢。

　　趁著列車入站還有些時間，兄弟倆回到房間，安取下海藍的帽子放到桌面，輕輕纏繞上自己的存在，帽子安靜了半響沒有反應，看來海藍現在沒時間理他。

　　列車開始減速，乘客們緊張的情緒已經能輕易感受到，兄弟倆帶上行李和帽子，站到了格奇亞的列車站台上，格奇亞的車站乾淨整潔，些許本地居民在候車廳坐著，氛圍比想象中和平很多。

　　幾個穿墨藍色製服的治安官走上前來，他們身邊跟著一個手臂上纏著繃帶的年輕人，對方沒有受傷，似乎只是一種標記，而治安官們對這種標記並無異議。

　　這至少說明發生的事官方知情且事態已經得到了控制。

　　“先生，您好，這裡是格奇亞治安局，我們要檢查一下您的身份。”

　　兄弟倆依次給出證明，治安官們又驚又懼的的情緒中，安能瞥見幫繃帶的男青年收緊了拳頭。

　　“我們來這裡拜訪兩位朋友，他們是我弟弟戰友的家屬。”安主動開口說明目的，這果然讓他們放松了一些，接下話頭。

　　“我們格奇亞最近變化挺大的，不少人搬了家，您或許可以說說他們住在哪，我給您看看有沒有變動。”治安官帶著笑意將兩人的身份證明交還。

　　“蒙德爾.米昂和特裡絲·瑪麗安。”

　　又一次驚訝的情緒，

治安官之中有人彼此看了一眼，相互確認了某件事，拿著同樣的名字又問了兄弟倆一次，補充道:“蒙德爾先生有什麽家屬嗎?”　　“他有一位孫女，年紀不大。”

　　這下所有人都確認了，安格的這兩位戰友家屬，竟然是格奇亞小有名氣的兩位“戰士”。

　　治安官們說的委婉，但可以猜到，這裡爆發了一場官方默許的起義，這時候的格奇亞城主府已經換了人，安格的兩個戰友家屬也參與其中。

　　官方默許，這倒不是第一次了，卡希姆弗爾特叔叔便是這麽成為城主的，皇家有任命貴族的權力，但看起來並不想去維護這些貴族的權力，兄弟倆很早就覺得這件事很矛盾，皇家在太多的地方都顯得沒有存在感，唯一的直轄機構政教局大部分時候也僅僅是一個行政機構。

　　列車上的人說過，好幾起暴動起義，老國王卻沒有反應……說起來當初卡希姆的事件究竟是怎麽解決的?

　　跟著治安官們離開車站，安穿過兩棟高樓，來到一處視野更廣的地勢，首先映入眼前的，是遠處一片淌過大地的石灘， 棕黑色的泥土和碎小石塊都是從北方的山坡上流下的，原本的列車鐵路變得十分危險，離懸空只差幾十公分，現在建起了一座木質腳手架加固，腳手架下方的燧石已經清空。

　　流石下方便是晨曦河，這裡是晨曦河的瀑布口，現在河道被流石堵塞，形成一道岸堤，天氣持續回暖的時候會有凌汛的危險，許多人正站在冰冷的河水中進行疏通。

　　安轉頭朝近郊的城主府方向看去，果然全海琳娜人起義時第一件事都是要把城主府的城牆扒掉，這東西建起來就是等著被扒，這一座還算好的，格奇亞的人們隻扒了正面，靠近山川的防護牆還給留著。

　　他們順著有起伏的人行道往下行，街道上的男人們來去匆匆，他們很忙很趕，身上也很髒，通常褲子或鞋子一半都有浸泡過泥水的痕跡，有三分之一的人胳膊上綁著一節繃帶，偶爾會有幾個綁著紅色繃帶的人夾雜其中，多往流石灘與城主府兩個方向來回。

　　安他們去的方向也是流石灘，政教局的大門敞開，不少孩子站在門口玩耍，一輛黃木板車停在門口，年輕女士們正在合力搬運成堆的面餅和牛奶。

　　糧食是充足有余的。

　　他們跟著陂路來到一片正在修建的新房，再往前走不到四百米就是流石灘，兩邊工作的人數不相上下。

　　“我看到他們了。”

　　安叫住準備去流石灘找人的治安官們，他們認識的兩位家屬同樣也彼此認識，手臂上也捆著繃帶，半條褲腿泡了河水，現在冷的有些哆嗦，手裡各抓了兩三張餅，正往安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