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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脈紅河》一十四.派系
  那是一本立體的地圖冊,比起工具書,這更接近人文風俗記錄,它做工精良,第一頁是一大張可牽開的活頁,拉開後正面是海琳娜全局地圖,背面是包括海琳娜在內的人類已知地圖的彩色插畫,上面的版本是1601年版本。

  全書用精裝紙印刷,所有插圖都采用桐油紙,硬殼金屬封面,純手工封裝,表面用藍色系的貝殼內層拚貼出絢爛的雪山圖案,周圍以藍銅礦顏料繪製出精巧可愛的翠鳥。

  一看就很貴,無論從封裝還是內容上來看都是。

  曼底斯右手牽著活頁,書本放在腿上,末頁的活頁不小心滑落出來,他正別扭地打算把右手的先堆起來,去撿那些落下的。

  安格順勢上前,將掉落的活頁撿起來,折疊好,塞回書中,順便瞥了一眼曼底斯在看的內容:

  《山脊上的海琳娜人:天空的眷者》以及《通往天空的大門:黑暗奇觀》

  前者安格大概了解,天空眷者是對海琳娜人的美稱,海琳娜王室的徽章也是雪山前振翅的藍色翠鳥,這篇文章的內容大概是對海琳娜基本情況的簡介,有著目錄的作用,而後者安格不了解,只是知道當初來到前線的時候,有經過一片漫長的隧道,那片隧道被成為黑暗奇觀,而當時是晚上,且戰事緊急,所有的普通士兵都擠在擁擠的車廂裡,早就睡成一片,安格也不例外。

  他隻隱約有同伴描述機車在那片隧道中行駛,猶如行駛在無盡的星空,那裡是進入海琳娜的“關口”。

  曼底斯向安格點頭致謝,一點也不避諱地說道:“少了一隻手生活確實不方便很多。”

  他左臂袖子自然垂下,經過這一戰,看起來也成熟了很多,那種長者和高位者才有的氣質,在他身上也能窺見一二了。

  他沒問安格去了哪兒,看著安格把買來的信封郵票放在床頭櫃上,笑著說:“今天是第一批拓荒者來的日子,他們很多人還帶了各自家鄉的特產,我從幾個過去的隊員手裡買到了一些,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

  安格點頭答應,隨口問道,“還有誰?”

  “海柔爾和強尼。”

  安格側過身子看向曼底斯,看見他眼底的認真。

  他知道這兩個名字的主人,這兩個人不是他們的同伴,但是和他們關系不淺,在納加-娜塔西婭伏擊戰中另外犧牲的十二名上位騎士,不乏有人出身不凡的,因為大多數普通家庭靠三年戰爭時間,是養不出一位上位騎士的。

  其中有兩人:海澤爾和西亞圖,他們也是出身貴族,比安格家的爵位高一些,伯爵,他們分別有一位姐姐和一位哥哥同樣進入了軍隊,在軍議會任職,也就是曼底斯今晚邀請的這兩位。

  安格猶豫著,背對病床,用身體擋著身後,用手指了指床頭的方向,又抬手撓了耳根兩下。

  這表示有人監視,有竊聽的可能。

  同時他出聲答應道:“好的。”

  他有些詫異,這場飯局意味著隊長先他一步追究起這場騙局,且已經行動了起來。

  他把拐杖放在銀翹旁邊,坐回了床上。

  他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麽在意那場伏擊戰裡上層對他們的欺騙,這不是因為他情感上的偏移,而是無論哪個他,對於奉獻這件事都有自己的看法,而無論哪個看法,對此都無所怨言。

  對於原來的安格,早就在父親哥哥犧牲後對凱特人充滿仇視,他願意為一場重要的戰爭付出生命,心中雖有怒火,

但是他有著嚴重的自毀傾向,只要有機會,他會義無反顧的獻出生命,隻為重創凱特人。  而現在的安格,多了一種原本沒有的冷靜與理性,他既覺得這種犧牲是無可奈何的必要犧牲,也帶有一絲狡猾的慶幸,慶幸“自己”能因此得到一種新生。

  因曼底斯那笑容下暗藏著的怒火,他有些愧疚:我真是……自私。

  不過,他很快給自己找到了借口,他有了比起“私人恩怨”更重要的事要調查,哥哥的死因,對原來的他來說,這位的至親的死亡無疑是對他影響最大的。

  他先前故意在曼底斯面前提及哥哥的筆友,還直接走出去問信使,很大程度上就是要利用軍議會對自己的調查,創造出有用的線索。

  因為他知道,按官方連哥哥的死亡日期也要隱瞞的情況來看,一年多以前的信和事了,光靠自己去查肯定事查不到的,那封信是因為隊長的私人途徑保存了下來,可其它的線索很有可能被官方抹去了,連自己收到哥哥的遺物後說不定都被暗中監視過一段時間,他重新挖出信息的可能性很小。

  對此,最好的方式是讓監視人員意識到他在調查一件事,和安德烈亞斯有關的事情,並讓他們將這件事上報,他們的上級要麽是知情者,要麽會去請示知情者,而安格,比起自己去調查細微的線索,找到這些知情者,並想辦法從他們口中套出信息,顯得更加現實。

  最好他們趕緊意識到自己已經發現了安德烈的死亡有異常,主動來警告我,省的我去找人……

  他確實看過不少推理書籍,但完全沒有從蛛絲馬跡推理出一切的天賦。

  可他沒想到曼底斯也打算調查上級,而且這麽快就行動了起來,甚至打算讓安格和另外幾位“合作夥伴”見個面。

  海柔爾和強尼都是軍議會管理層,並且是犧牲騎士們的至親,安格不難猜到這次晚餐背後的目的。

  【隊長是希望我也加入嗎?】

  【可這和他之前給我的建議有所矛盾。】

  曼底斯的眼睛微微眯起,若有若無地掃了床頭一眼,將手中的書放在床上說:“這本書很不錯,你先看著,這是著名的地理研究教授弗萊迪先生的作品,這本是他本人的典藏版,還有親筆簽名。”

  他說著起身拿起了床頭的水壺:“我們邊喝邊聊。”

  曼底斯沒有打算去抓人。

  他很快泡好茶,在桌面敲擊兩下,畫了個拐,這個動作原本應該配合左掌完成。

  【嗯……他們在隔壁嗎?】

  他點頭並拿起銀翹集中思緒,坐在床邊想象起水面。

  這樣一來,他可以把手段推脫給巫術,不用再向隊長費力解釋。

  那熟悉的水面上,安格發現了屋內屬於隊長曼底斯的漣漪,他的漣漪與那兩個監聽份子不同,能聽見他的腳步聲,還能看見接近透明的身影。

  【真神奇……】

  安格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只能大概推測是隊長與它他們間的力量懸殊。

  【這兩人還在之前的位置。】

  安格朝曼底斯點頭:“我等下一道茶水再喝。”

  曼底斯白了他一眼:“給你講究的,等屁,喝!”

  安格乖乖端起還熱著的茶杯,曼底斯則直接起身,冷不丁的拍在床頭牆壁上,低聲道:“滾開。”

  不一會兒,隔壁傳來關門聲,兩道身影消失在窗外。

  這會不會太直接?

  曼底斯慢條斯理的坐下:“沒關系,我和根植園搭上線,他們對我的防備不會只有這些,我也沒打算和他們陰著乾, 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到,讓他們知道這種愚蠢行為的後果,會讓議會增加多少敵人。”

  他不是打算發泄私憤,而是光明正大的給軍議會施加壓力,插手他們的決策,避免再出現類似的慘劇,但這樣就和安格的想法打算有些出入了,好吧,這樣也好……這些人肯定會私下再聯系自己,給自己添麻煩的,到時候他自己動手就是。

  他正在組成派系……三大侯爵之一的孩子,加上顯赫的軍功,曼底斯的插手毫無疑問會給軍議會帶來變動,只是不知道他能做到哪一步。

  安格明白了隊長的意思,也就知道他叫上自己去和海柔爾他們吃飯,是給自己上的保護。

  “安格·索裡亞是曼底斯派系的人,你們想對他下手意味著對這個派系的挑釁。”

  安格家好歹曾經也是個像樣的貴族,他看的出曼底斯的動作是什麽意思,這不是什麽很隱晦的行動。

  曼底斯喝了一口那苦的難以入喉的茶水,海琳娜的貴族們習慣把最難談妥的事情放在這一階段說,如果談崩了,則可以皺著眉頭說上一句:“這茶水真是難以入口。”

  這是海琳娜式的社交禮儀。

  “不要太依賴巫術。”曼底斯看著安格手上的銀翹說,“議會對付根植園很多年了,對巫術的手段有所防備,他們沒派人盯梢還好,卻派了兩個這種貨色的人來,我想這裡面有問題。”

  安格點點頭,那兩個離開的人太過瘦弱,看起來甚至不像是軍人,說句難聽的,就連現在剛恢復的安格也可以把他們一拳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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