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朝廷招募經延官的諭旨便由三司下發了出去。
除了中書、三司、樞密院、禦史台有舉薦之權外,官員名士亦可自薦。
經延官,其實是翰林待讀學士、侍讀、侍講、崇政殿說書等的統稱。
其中,翰林待讀學士的職位僅次於翰林學士,此次舉薦的也主要是此職位。
經延官本身並沒有什麽實權,但卻是一個大美差。
能與皇帝面對面相處,乃是多少認為自己懷才不遇的官員夢寐以求的事情。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自薦,至少有功名在身,並且自薦的人也需要內侍省先認定,才有面見官家的機會。
很快,各衙門的舉薦名單便送了過來。
中書舉薦十二人,三司舉薦六人,禦史台舉薦七人,樞密院舉薦四人。
而自薦者的名單還沒有呈遞上來。
每個被舉薦的人物,都有家庭背景、仕途經歷、舉薦評價、民間名聲、代表作品等資料。
趙頊很是興奮,他也想從這些經延官上得到一些更新鮮更全面的知識,甚至用他們的經驗結合自己的想法,然後再去實踐。
當即,趙頊便翻越起來。
“唉,這個不行,典型的士大夫官員,無大功績也無大過錯,性格謹慎,從不犯錯,不行不行!”
“哈哈,這個不就是小一號的司馬君實嘛,為人端正,君子代表。但也不行,他還沒有司馬光有想法有見識!”
“這個都九十三歲了,還有些耳聾,說話也不利索,富弼是想氣朕不是!”
……
趙頊對經延官的要求很高,若這些人沒有一技之長或者在學術上沒有過人之處,根本無法入他的法眼。
就在這時,趙頊發現了禦史台推薦的一個人選。
周敦頤。
趙頊瞬間想起了那句:“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趙頊沒想到此人還活著呢!
周敦頤,現為永州通判,與王安石乃是好友,二人曾月夜論道,甚是投緣。
周敦頤在仕途上也算是順利,因蒙蔭入仕,一直沒有什麽坎坷,其一生最大的愛好就是興教辦學,研究學術。
現今51歲,雖有永州通判之職,但幾乎處於半養老狀態,大概兩三年也就致仕了。
趙頊拿起禦筆將周敦頤的名字圈了起來。
“既然周敦頤健在,那……那寫了“橫渠四句”的張載應該也健在了,那周敦頤的兩個學生程顥、程頤應該也還年輕著呢!”趙頊眼前一亮,拿起禦筆又寫下了三個人的名字。
張載、程顥、程頤。
此三人和周敦頤都研究理學。
大宋理學,其實就是中國古代哲學,廣義上的大宋版儒學,也有人稱為道學。
自古以來,大家對他們的學術理念褒貶不一,但都有一定的可取之處。
其實說白了,這四個人都和王安石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成為聖人。
不同的是,王安石是一個實乾家,而這四個人是理論家。
當下,周敦頤等人的理學觀念還沒有成型,趙頊很想聽一聽,並想嘗試一下能否融入更多先進的理念。
前期的大宋需要實乾家,後期若大宋強盛起來,就需要更多的精神食糧了。
當然,目前他們的學說也都處於嘗試階段,都未定型。
“喜子,召周敦頤進京,另外將這三人的資料盡快拿給朕!”
“是,官家!”喜子答應道。
喜子在垂拱殿一哭後,趙頊獎勵了他甚多好物。
現在的喜子比任何時候都有乾勁。
隨後,趙頊翻開了樞密院推薦的經延官名單。
前兩位,趙頊直接排除,一個是殿前都指揮使高茂山,一個是禁軍教官種諤。
趙頊直接排除他們,不是因為二人能力不行,而是二人屬於實乾者,並且軍務繁忙。
趙頊若讓他們來講學,他們既講不出什麽新內容,又耽誤練兵。
但後兩個陌生的名字卻吸引到趙頊了。
西北老兵:朱洪,吳勝。
大宋禁軍,以西北禁軍最強,因為他們常遇戰士,而這些老兵必然經歷了很多熱血甚至讓人無奈的軍旅故事。
這些,是趙頊喜歡聽的。
經延講學,並非全要聽史,聽聖人言,聽一些有趣的故事也是可以的。
“哈哈,文彥博是懂朕的!”
趙頊當即也在他們的名字上畫了畫,準備任命二人為崇政殿說書。
午後,程顥、程頤、張載三人的信息資料便放在了趙頊的禦桉上。
程顥為兄,現年35歲,在禦史台任禦史,目前的表現並無太多過人之處。
程頤為弟,現年34歲, 因屢次不中第,又不願靠著蒙蔭入仕,當下正在家鄉講學。
至於張載,他的境遇就有些搞笑了。
張載,現年48歲,其愛武事,喜歡談論軍事邊防,還曾撰寫了《經原路經略司論邊事狀和《經略司邊事劃一等軍事書籍。
並且儒、道、佛三項兼修。
但由於學得太多太雜,中書對他的評價是:學而過雜,均無大用。故而一直都是擔任司法參軍、一縣縣令等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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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年,《兵政三百條提出後,遭到了張載的強烈反對。
當時,趙頊提出有反對者,可就地免職。
於是,因為《兵政三百條,張載就返鄉教書去了。
如此大才,讓其在田間教書,確實虧了一些。
趙頊當即下令,命張載進京面聖,他準備看一看這位被後世傳的神乎其神,喊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大儒到底有多大的本領。
第二日,經延官的自薦名單來了。
趙頊看後,又想哭又想笑。
自薦者一共有十二人,他熟知的便有一半。
中書有歐陽修、司馬光、曾公亮,三司有韓絳,樞密院有文彥博,禦史台有呂公著。
這擺明就是來爭寵的。
經延官就像是耳邊風,輕輕吹一吹,力量就很大。每個衙門都不想讓官家被別人主導了想法。
趙頊長歎一聲:“唉,這群人真俗氣,想的真多,朕不是一直一碗水端平的嘛,做個好皇帝真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