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結束後,我沿著校園裡的指示牌來到學生社團所在的樓棟,我偷瞄了一眼正在詩歌社裡一臉認真和同學們準備朗誦的李飫後,就繼續上樓去尋找都玲奈所在的元棋社。
看著門牌上寫著的元棋社我就徑直走入,元棋社的門沒關,裡面也不像其他的社團一樣熱鬧反而十分安靜,按理說元棋在斯奧許的貴族之中應該是熱門活動,怎麽會如此冷清呢?
一進門我就知道是我想錯了,元棋室裡不僅不是沒人,反而人頭攢動,元棋社兩旁的兩張棋桌都空置著,人群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繞著中央的那張棋桌。
棋盤上的情況看樣子是看不見了,不過兩位坐在高椅上的棋手卻是可以看的分明。
一邊是一位銀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莊嚴老者,另一邊就是傳說中那位日月學院元棋社的中流砥柱,都玲奈小姐。
都玲奈唯有坐在元棋的棋座上時,才會露出那罕見的認真表情。
“您是都玲奈的表哥吧。”
一位看著面熟的男生忽然從人群中探出腦袋,朝我招呼道。
“是。”
我朝他點了點頭。
“您才來嗎?”
那個男生走到我身旁問道。
“是,都玲奈在和誰下啊?”
我問道。
“您不認識?這是前任皇家特級大師梵徘,亞達克的前國手,只不過現在隱退了,但還是身為皇家棋會的主席。”
那個少年見我不認識,有些驚訝向我介紹道。
“他們輸贏如何啊?”
我問道。
“一勝一負。”
“一勝一負?”
沒想到這個前國手還有點本事,居然能從完美定式面前拿下一局,都玲奈真是學藝不精。
“都玲奈真是太厲害了,居然能從前國手手中拿下一局,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謙讓了。”
那個男生小聲地讚歎道。
“可惜在人群外圍看不見棋局。”
我看著厚厚的人群望眼欲穿。
“我認輸。”
就在我還在尋思著如何進去看一眼棋局時,一個聲音在安靜的元棋室裡響起。
我抬頭一看,投子認輸的竟然是我卡某人的門徒,都玲奈小姐,真是給我長臉。
那位老人聽見對手認輸,卻遲遲沒有反應,一手撚著胡須,面色凝重地俯視著棋盤。
反觀都玲奈,則是臉色陰沉,似乎在極力克制著怒火。
元棋社裡的空氣隨著兩位棋手的沉默而寂靜了許久。
那位老者剛欲起身說些什麽,都玲奈竟突然扭頭望見了我,從高高的棋座上一躍而下,一路小跑穿過人群,撲到我的懷裡。
連同那位老棋手在內,屋子裡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我的身上來了。
“嗚嗚嗚,哥,就是那個老頭欺負我!”
都玲奈將臉埋在我的懷裡嗚咽,還抬起一隻手指向身後棋座上的老者。
“你這是整的哪出?”
感受著四周投來的視線,我臉上一陣炙熱,一邊發力想要推開都玲奈,一邊咬牙切齒地低聲問道。
“你不和我說完美定式是無敵的嗎?怎麽連個老東西都下不過?”
都玲奈死死地賴在我身上,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我小聲說道。
“你自己學藝不精,出來丟人,還怪定式不行,給我起開!”
我倆就這樣僵持著,這死丫頭力氣大的嚇人,怎麽都沒法從懷裡推出去。
“您是這位小友的家長嗎?”
在我和都玲奈暗暗較勁的時候,
那個老先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棋座上走到了我的面前。 似乎是聽見了背後的聲音,都玲奈又裝模裝樣地哽咽起來。
“我是她的表哥,我平日管教不周,真是失禮了。”
我還在努力把這死丫頭從身上推走,但臉上仍要保持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無妨無妨,棋手貴在有自己的風格,若是唯唯諾諾的那才是無能。”
那個老者和藹地擺了擺手,似乎並不在意。
“嗚嗚嗚,嗚嗚嗚……”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
我拍了拍都玲奈的腦袋,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不知這位小友師承何處?”
那個老先生語氣和善地問道。
“在下平日裡閑暇無事,教了她幾手,算不上師承。”
“當真?”
老者面露疑色。
“是真的。”
我答道。
“雖然老者已不複當年,但同這位小友對弈,其驚心動魄卻不亞於當年。”
這位老者雖然話裡滿是讚美的意思,但在我的耳中聽著卻格外刺耳。
我們墨格國研究出來的完美定式,居然敗在一個老頭的手裡,都玲奈以後出去少說是我教的。
“我也是起了愛才之心,能否讓這位小友入我門下?”
老者過於恭敬的態度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可以啊!”都玲奈的聲音尖銳地響了起來,她一臉囂張的歪著腦袋扭過頭去,“但前提是,你得打贏我的這位老哥!”
都玲奈望著高他一頭的老者,用大拇指得意洋洋地反指向身後的我。
“當真?”
老者笑呵呵地說道,似乎遊刃有余。
“當真!”
我還沒來得及搭話,都玲奈就搶先一步高聲答道。
“這……”
雖然看著這老頭從容不迫的樣子有點火大,但我還是不想和都玲奈一起惹是生非。
“老人家想收你當徒弟,你就遂了人家的願唄,扯上我幹什麽?”
怕麻煩的我朝都玲奈抱怨道。
“那就勞煩你了,老朽梵徘,還未請教閣下的尊名。”
老者朝我兩手作揖,我也趕緊回禮。
“卡洛斯。”
“但是,好處不能都讓你一個人佔了,你贏了我當你徒弟,但是要是你輸了呢?”
都玲奈拿腔拿調地陰陽怪氣道。
“小友您說。”
老者也不惱,笑呵呵地望著都玲奈。
“你就給他當徒……唔……”
都玲奈用力一指身後的我,還好我眼疾手快,在她把那大逆不道的話說完前就捂住了她的狗嘴。
“抱歉抱歉,您別當真。”
都玲奈奮力掙扎著想要掙脫,可我還是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她又說出什麽怪話。
“無妨。”
那老者緩緩收起了和善的神情,雙眸變得如利劍般有神,嘴角露出一絲傲然的笑意,似乎靈魂裡有什麽東西被點燃了。
“老朽也已有多年沒有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了。”
說罷他便轉身走入人群,一言不發地登上了棋座。
看這意思,是我想不上都不行了。
“你這小王八蛋,非得給我找點事做!”
我揪著都玲奈地耳朵,氣急敗壞地罵道。
“有什麽關系,你不是一直吹噓自己有多厲害,今天也讓我開開眼。”
都玲奈眼見詭計得逞,嬉皮笑臉地說道。
我隻好在萬眾矚目之中,邁著沉痛的步伐走向棋座,余光中還看見好幾個不嫌事大的同學滿臉激動地衝出元棋社,似乎是通風報信去了,一時間我的心情更加複雜。
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始作俑者,那死丫頭正對我眉飛色舞地豎起大拇指。
我究竟要不要讓這老頭一局呢?但我可是代表著墨格國元棋界出戰,怎麽能輕易認輸?
我心中五味雜陳,如同受刑般坐上棋座。
“閣下似乎心神不寧,老朽可以等待片刻。”
那老者客氣地說道。
“不必了,開始吧。”
我抬手說道。
灰霧籠罩了面前的棋桌,老者與四周的景象被緩緩遮蔽,我能看見的只有眼下的幾個棋子。
一開局我就有些後悔,都玲奈的棋術雖說拙劣,但好歹是同我一脈相承,但是這個老頭的棋路我則是全然不知,早知道就先問問都玲奈好了。
我按照完美定式一絲不苟地完成了前盤的布局,並且也沒有遭到對手的突襲。看來這老者也是中後盤型的棋手,不求於前盤的急躁進攻。
五十回合,對手才開始發力進攻,將攻擊單位壓過中線。按照完美定式的規劃,中盤的最佳進攻時間,大約在二十五至三十回合,這是前中盤裡,完美定式對“元井”運用效率最高的回合。
可是我在三十回合並沒有選擇主動進攻,其一是對於完美定式的自信,回合數越久,完美定式的布局產生新“元”的效率就會和對手拉開越大。其二就是,我不想冒然出擊,以免落入圈套,對手好歹是前任國手,對元棋的研究必然是更甚於我,想要給我下點絆子,那再容易不過了。
在信息單位“探”的偵查到對手動靜後,我第一時間將等候多時的進攻單位迎了上去。
到了交戰回合,我絲毫不敢松懈,絞盡腦汁將每一處細節都做到最好。可即便如此,形勢並沒有變得明朗,反而中線附近的戰場愈發混亂。
不得不說,對方身為浸淫元棋多年的高手,其棋技不自然可小覷,並非是淺學幾手完美定式就可以面對的對手,我開始有些懷疑都玲奈那獲勝一局的水分。
元棋,說是棋卻也不是棋,更像是一種沙盤推演,或者說戰棋類遊戲。所以相較於其他隻較量雙方智力的棋類,影響元棋勝負的因素更多,比如,運氣,策略,以及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用子”,在我們墨格國,叫做操作。
如果雙方進攻單位數量、質量相同,那麽在交戰時唯一能決出勝負的,就是雙方用子的技術,以及戰術的把握。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電腦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算出最優解,而我們人類只能憑靈感和淺薄的算力,尋找一個看似更好的策略。
雙方的棋子如公牛角力般在中線上碰撞,對手憑著老道的經驗,我依靠先進的理解,一時間難分高下。棋盤的中線上燃起了一條酷烈燃燒的火線,潮水般湧來的大片棋子,也只不過如擲入烈焰的乾柴般片刻間就燃燒殆盡化為灰燼。雙方無論投入多少棋子都會被無情吞沒的棋局,最終會化作後方布局的較量,誰生產新棋子的效率更高,便可在長久的拉鋸戰後依靠新生的力量獲得勝利。
對此,我很有自信。
對手後續派入戰場的力量已顯露疲態,而完美定式所布局的後盤還在如機器般,穩定持續地輸出著新生戰鬥單位。最多三十回合,對手就會在這場漫長的角力中因力量耗盡而敗下陣來。
一百二十回合,雖然對手比我想象的更加頑強,但依舊被我更勝一籌的攻勢逼退了,展現已經推至左線,也就是棋盤三分之一的位置,按照斯奧許大陸棋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再繼續深入幾分,對手很快就會投降。可對面的老者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依舊推上兵力竭力抵禦著我的攻勢。
即便我已是勝利在望,可心中卻無過多的歡喜,因為依靠完美定式取得的勝利,就像是帶著計算器參加速算大賽一樣,即便取得冠軍也沒什麽值得自豪的,而且我心裡明白如若讓眼前的對手習得完美定式的下法,我絕對是沒有任何希望取勝。
現在更加要緊的問題是,該如何處理勝利之後的麻煩,因為都玲奈那個說話不過腦子的白癡,對面的老者恐怕會顏面盡失,即便我現在投子認輸,也只不過是對對手的一種羞辱罷了。早知如此,我就不那麽認真對待了,隻怪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像樣的棋手,一時間實在是技癢難耐。
就在我的思緒已經飄離棋盤,已經飛至幻想勝利之後種種情況時,耳畔忽然響起一道深沉而悠遠的鍾聲,不知怎的,那鳴響的鍾聲似乎有種貫穿一切的魔力,回蕩的余音滲入身心,讓我思緒萬千的腦海與平穩跳動的心臟同時震顫起來,似乎在與那渺然的鍾聲共鳴。
本以為那鍾聲是為了報時而響起,很快就會停息,可是它接連不斷地響起一聲又一聲,悠遠洪亮的聲浪如波濤般連綿不絕,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
在這無處不在的回蕩聲浪的擾亂下,我甚至沒有辦法集中思緒來應付眼前的棋局。
“出事了,爺爺,別下了,學校裡出變故了!”
一直保持安靜的元棋社內,忽然響起一個男孩慌慌張張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正氣喘籲籲。
“快點終止棋局,離開學校避難!”
似乎是見棋桌上沒有反應,那男孩朝著負責棋局裁判的同學呼喊道。
很快,棋座周圍的灰霧漸漸散去,棋盤之外的情況才再一次映入我的眼簾,走廊傳來雜亂的跑動聲,元棋社裡的學生散去大半,還有許多在門口張望。一個男孩正攙扶著對面棋座上的老者下座。
“年輕人,學院裡似乎出了什麽狀況,你也趕快去避難吧!”
此時元棋社內的人已經寥寥無幾,那個步履緩慢的老者看我還坐在棋座上沒有反應,就回頭勸說道。
“好,我馬上離開。”
我望著那老者在男孩的攙扶下離去後,平靜地坐在高高的棋座上俯視著空蕩蕩的房間,心中隻留下一個疑惑。
都玲奈去哪了?
日月學院內現在發生了事態不明的變故,前來參加開放日的家長和學生們紛紛作鳥獸散,原本熙熙攘攘的校園內一時間空曠得嚇人,只有幾位老師在四處搜尋著未離開的人員。
我沿著一條小路準備離開學生事務樓,路過一個拐角時卻迎面遇上一個穿著學院校服,看上去有點面熟的女生。
“你是……卡洛斯先生?”
那個女生留齊肩的栗紅色卷發,長相甜美,模樣文靜,心神不寧地守在拐角不知等待著什麽,一看見我眸子就亮了幾分,在我還未認出她時,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啊……我是……你哪位?”
面前這個女孩雙眸澄清明亮,短短鼻頭微微翹起,模樣很是可愛。
“我是都玲奈的舍友,鍾聲響起後,我就一直在學生樓門口等她,可是人走光了她也一直沒出現,”那女孩話中滿是擔憂,額頭微蹙,語氣輕柔,“您沒和她一起嗎?”
“她啊……她把我騙上元棋桌和一個老頭下棋,之後就不見蹤影了。”
我從女孩滿懷期待的面孔上心虛地移開視線,心裡竟有點愧疚自己身為監護人的不負責。
“真的嗎?那她說不定還留在學校沒有離開!萬一遇上危險就糟糕了。”
那女孩焦急地提高了幾分語調,可聲音還是那麽軟糯。
“呃……我覺得應該……沒事……吧……”
我慢悠悠地說道,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她似乎很是擔心都玲奈的安危。
可是都玲奈那個家夥,可比她想象的堅強多了,而且還被許願幣祝福過,遇上危險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擔心她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我暗暗地腹誹道。
“你身為都玲奈的監護人,一點也不擔心她的安危嗎?你這樣滿不在乎的態度是怎麽回事!”
那個女孩生氣地咆哮了起來,可依舊像是小貓一樣一點殺傷力也沒有。
“呃……我是說都玲奈也許已經自己避難去了,你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比較好……”
我回避著那女孩憤怒的目光,弱弱地回應道。
“不行!都玲奈是個很粗心大意的家夥,很有可能遇上危險!哼!真沒想到都玲奈總是念叨著的卡洛斯先生,是這樣不負責任的家夥!”
那個女孩抱著胳膊,用明亮的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我。
“好吧好吧,那你說怎麽辦。”
我隻好舉手投降。
“都玲奈最有可能就是回宿舍睡覺去了,平時她也總是心情不好就逃回宿舍睡覺。”那女孩不理會我的反應自顧自地轉身離去,過了一會,見我還愣在原地,又氣鼓鼓地回頭喊道,“跟上啊!”
“呃……好……”
我是不怕死,你也不怕死嗎?
我心裡不快地偷偷嘀咕道。
那女孩踏著棕色的短皮靴加快了腳步,校服短裙的裙擺微微揚起,在校園內曲折的道路上飛奔著,時不時突然停下來避開巡邏老師的視線。
望著前方領著我四處遊蕩的製服少女的身影,我眼前恍然間出現了另一個相似的影子,那個穿著潔白長裙,留著黑色長發的少女,也是這樣腳步輕盈地帶著我們從學校一次又一次提心吊膽地逃離。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女孩越來越響的腳步聲將我從回憶中拉出,低頭一看,我們的腳下每跑一步就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四下望去,周圍的地面上不知何時漫來了一片淺淺的積水。
“就是這。”
無暇顧及腳下的變化,那女孩出聲提醒道。
“我們走。”
那女孩在角落裡望著剛剛從宿舍樓離開的一隊老師,果斷地說道。
“誒?女生宿舍,我進去不太好吧……”
我猶豫地說道。
“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說這些?”
那女孩面帶慍色的怒斥道。
“好好好……”
我隻好舉起手,示意她冷靜下來。
少女噔噔噔地在樓道間回旋上升,而疏於鍛煉的我早已氣喘籲籲,難以追上她的步伐。
“都玲奈說的還真是沒錯,卡洛斯先生你就是個沒用的大人。”
看著我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那女孩不滿地瞟了我一眼,又甩過頭去,可還是放慢了腳步。
“都玲奈到底編排了我些什麽啊……”
我有些無奈地喃喃道。
少女在樓道上飛奔,然後急停在一扇門前,猛地推開。
“都玲奈!嗯……不在?”
她站在宿舍門口,有些疑惑。
“我都說了,她搞不好自己跑路了,你也趕緊去避難吧。”
我走到她身旁,望向宿舍內部,裡面左右各有一張還算舒適的床鋪,可是一張床上被鋪整整齊齊的,一張則是雜亂不堪,床上丟滿了垃圾和雜物,宛若豬窩,一眼就能看出床鋪的主人各自是誰。
“你們宿舍環境還不錯嘛。”
看著附帶陽台,裝修精致的宿舍內部,我點了點頭讚歎道。
“就是這個……是原本就有的裝飾嗎?”
我指著房間一側牆壁中央掛著的,被製成標本的某種大型鳥類的完整骨骼問道。
“嗯……那個是……”
那個女孩罕見的有些心虛。
“都玲奈抓了一隻學校人工湖裡的天鵝……然後……烤來吃……吃剩下的骨頭……”
那女孩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雙手不安地交織在一起,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那個呢?”
我指著另一側牆壁上的羊頭問道。
“都玲奈把……學校某個社團飼養的……羊……給偷出來……烤了吃……”
那女孩心虛得腦袋都快埋到肚子裡,說話的聲音也微若遊蚊。
“哈哈哈哈,你們的學校生活還真是精彩啊!”
我樂不可支地笑出聲來。
“都玲奈是個很有意思的女孩,但是平常總是悶悶不樂的,你作為她的家長要多多關心她才是啊!”
我一笑出聲,那女孩直起身子,滿臉不快地指著我,大聲教訓起我來。
“是是是,您說的對,這位小姐您消消火趕緊避難去吧。”
我催促著眼前這個麻煩的女生,可是耳旁的又響起自校園鍾塔處傳來的古怪鍾聲,從宿舍樓上望去,似乎學校地面上的積水也越來越深了。
送走了那個麻煩的女孩後,我哼著小調走在繁華的街道上,附近的城區此時還沒有受到日月學院內變故的影響,還處在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象之中。
打開錢包檢查了一遍余額,我轉身走入了一家常去的烤肉店裡,查莫弗以助理薪水名義給我發的工資,不花白不花。
“喲,小夥子又來了。”
這家老板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見我就熱情地打起了招呼。
“那個很能吃的小姑娘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由於平常是和都玲奈一起來吃烤肉,所以店老板對她的印象很是深刻。
“她啊,不曉得跑到哪去鬼混了。”
在日月學院待了半天早已是饑腸轆轆的我找了一處靠窗的桌子坐下,因為過了飯點,所以店裡一個客人也沒有,我對著菜單點了一大堆肉後,不一會,店老板就用鐵鉗夾著幾根燒紅的木炭朝我這桌走來,然後將冒著滾滾熱浪的碳火塞到烤架下方。
“馬上叫人給你上菜。”
說罷,胖胖的店老板便提著鐵鉗回到前台。
此時此刻,窗外忽然響起一連串清脆的馬蹄聲,放眼望去,一群身著紅色聖服的騎士駕馭著駿馬從空曠的街道上飛掠而過,一下子就在街道盡頭沒了蹤影,想必是為了解決日月學院的變故而來的。
“怪事了,怎麽大下午的聖騎士出動了?”
店老板推開了大門,探出腦袋朝著街道另一頭張望了一番,不解地問道。
“你的菜上齊了。”
年輕的服務生端著一大盤切成片的新鮮肉類擺到我的桌上。
我拿起夾子開始烤肉時,忽然,烤肉店的大門又被人推開。
“今天可真是大賺一筆啊!”
走進來的那個黑衣服的年輕人說道。
“大吃!特吃!”
他身旁的小孩高舉著雙手叫道。
“小姑娘來了,你哥已經在店裡等你好久了,快去吧。”
店老板熱情的招待著那一大一小的兩位客人。
“我哥?我什麽時候有個哥?”
當那兩位客人滿臉疑惑地將目光投向店內時,迎上的卻是我平靜觀望了許久的眼神。
“我去,卡洛斯!他怎麽在這!”
那個小鬼面色一變,作勢要逃。
“過來!”
我臉上掛著微笑,高聲命令道。
門口戴著黑色圓頂禮帽,身穿黑色外衣的阿肆,和身穿校服襯衫與短裙的都玲奈,隻好邁著沉重的步伐,乖乖地走到我面前坐下。
“真巧啊……哈哈……”
面前的阿肆如坐針氈,面色尷尬,乾笑了兩聲說道。
“是挺巧。”
我用筷子夾起兩片剛剛考好的五花肉放到他們倆的碗裡。
“說說吧,幹什麽去了。”
都玲奈盯著碗裡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咽了咽口水,卻沒敢下筷,扭過頭去不知和阿肆嘀咕著什麽。
“這家夥怎麽在這?”
“我怎麽知道?”
“我早就叫你別小瞧他,他可是永生者!”
這倆人表情扭曲地竊竊私語了半天,似乎是終於達成了一致,故作鎮定地坐直了身板,把臉轉向了我。
“呃……我倆……”
都玲奈支支吾吾地開口說道。
“日月學院的事,是不是你們乾的?”
我一邊吃著肉,一邊隨口問道。
“完了!他什麽都知道了!”
都玲奈用胳膊肘慌慌張張地捅了捅阿肆的腰,而後者坐姿僵硬,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努力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