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蓬閣塌了兩間屋頂,一個是周天的臥房,一個則是師德堂。
任布行和白螃子兩人躲在師德堂內,正補著上回被打斷的小灶。
任布行還留了個心眼,將房門緊鎖,交代弟子什麽事都不準打擾,心想這次總不會再出差錯了,便帶著白螃子狼吞虎咽起來。
“嗖~”一陣破空聲傳來,像是屋頂上空有焰火飛過一般。
任布行鼓著嘴抬頭向上看,不知道大白天誰在作妖,正自好奇間,“窟岔”一聲,房頂已被撞出一個大洞,瓦片磚頭掉下來,正砸中桌上的碗盤,又是一陣瓷器破碎之聲。
紛亂過後,屋內已是塵土彌漫,就算臉對臉也看不清彼此。
始作俑者周天緩緩爬起來,疼的揉腰捏腿,待塵霧散去才看清眼前景象,只見任布行嘴角還掛著半截肥肉,眼睛瞪的像球一樣,正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
“吃著呢?吃吧吃吧,我先回去了。”周天說著拉開門向外走去。
任布行終於反應過來,師德堂塌房,象征意義遠大於現實意義,氣的他先把肥肉咽下去,也忘了什麽院長不院長,法術不法術了,抄起龍頭拐杖就衝了出去,
“周天!老夫給你拚了!”
這分院沒法呆了,周天一溜煙跑回房間,先把書和三張秘籍收好,望著屋頂不禁歎氣,一個大窟窿赫然在房中間。
眼看天色漸晚,周天收拾心情整裝待發,向著呂頑的住處走去。
“湊合一晚不過分吧。”
……
第二天從呂頑床上醒來,周天摟著被子用力嗅了幾口,“真香。”
昨晚並不像周天想的那麽順利,雖然呂頑答應他湊合一晚的要求,自己卻跑了出去,說自有地方安睡。
周天當然知道她是去找呂木棠,也不說破,反正有地方睡就行,有沒有人陪都無所謂。
呂頑此時推門進來,正看到周天摟著被子聞味,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快步走上來掀開被子。
“啊”的一聲慘叫,呂頑轉過頭去,“你、你、你!”
不就沒穿衣服麽,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周天打了個哈欠,“你什麽你,我吃這麽大虧都沒說什麽,你還來勁了,哪天讓我也看一下。”
說著起身套上衣服,悠閑的坐在桌旁倒杯水漱口,就像在自己房間般自在。
“大清早找我何事啊?”周天漱完口大大咧咧的問道。
呂頑不知身後情況任何,一直不敢回頭,只是怒斥道,“趕緊回去!”
“回去?回哪去?屋頂都沒了我還能去哪,修好之前我哪都不去了。”周天耍起無賴。
呂頑側目撇了一眼,發現周天已經穿上衣服,便轉身怒瞪著他,“你房子又不是我弄壞的,賴在我這做什麽。”
周天不屑的哼了一聲,故意說道,“不讓住算了,天天往我那跑也沒攆你,落難來你這避避,看給你嘚瑟的。”說著便起身向外走去。
呂頑見周天真的要走,聽著他的話又有點於心不忍,忙問道,“你去哪?”
“還能去哪,不刮風不下雨的,大不了住樹底下唄,要不還能怎的,去黃師姐那再湊合一晚?”周天說著就要拉開房門。
“算了算了,就在這吧,房子修好立馬走人。”呂頑鬱悶的說道,她還真怕周天去找黃芳子,這倆人平時就眉來眼去,過去說不定就乾柴烈火了。
周天聞言像早有準備似的,一點猶豫都沒有,回身就躺到床上,
“這不就對了嗎,咱倆這關系,不說是手足情深那也是金風玉露了,這麽見外幹什麽?你看我都不見外。” 呂頑拿他沒辦法,忿忿說道,“昨天那老頭又來找你,成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乾些什麽。”
“哦?”周天坐起身來,瞬間來了精神,鉛川這麽快就有消息了?人才啊。
看著周天向外走去,呂頑賭氣說道,“你在這可以,但是不準把別人帶過來。”
周天聞言揮了揮手表示明白。
帶著鉛川來到自己的房間,從瓦礫中清掃出可以坐人的地方。
鉛川一臉懵逼的落坐,看著滿屋瘡痍,不解的問道,“這是?”
周天擺擺手說道,“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可是有消息了?”
鉛川點了點頭,“來找我的人是欽天監二司的李書白。”
周天露出驚訝,這業務能力可以啊,一晚就扒到底了,“那可打聽到他落腳的地方了?”
“確實找到了,但是這個地方並不能算是欽天監的落腳點,只是他們司長的落腳點。”
周天不懂這有什麽區別,面露疑惑等他說下去。
“小哥可能有所不知,執事堂二司的司厲並不是一般人,而是胡家的大小姐,而胡家在杭城也有許多生意,他們就是躲在其中一間酒樓裡。”鉛川把得來的消息如實相告,雖然說起來簡單,但是打探時著實廢了不少功夫,現在杭城人人談欽天監色變,生怕惹上禍事,也就是看黃粱宗廟小,才敢多說兩句。
周天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心想我怎麽能不知道她,我差點死在她手裡,做鬼也忘不掉啊。
“這間酒樓小哥應該知道,就是城中心的鴛鴦樓。”
“鴛鴦樓?”周天嚇了一跳,好家夥,原來那是胡家的地盤,合著自己又是開酒局,又是請楊花包場的,都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悠。
“對,鴛鴦樓,而且除了李書白,鴛鴦樓有間客房不對外,一直住著一位女子,而且平時沒人敢去她的房間,如果沒猜錯的話,極有可能是……”鉛川說到這有點猶豫了,要說欽天監,天高皇帝遠的賣就賣了,可若是牽上胡小仙,鉛川還真有點打怵,胡家在江南的勢力,一般人可不敢開罪。
周天見他猶豫不決,淡淡一笑寬慰道,“鉛川掌門不用怕,且不說我不敢拿胡小仙怎麽樣,就算敢動她,也不會去大街上說是你給的消息。”
鉛川點頭應是,繼續說道,“你既然知道就好說了,那女子應該就是胡小仙本人,除了他們應該還有一人,只是這人不常露面,所以不太了解。”
周天站起身,開心的說道,“這些就夠了,麻煩掌門了。”
鉛川明白自己該走了,便拱手告辭,心想你們打吧,打的越熱鬧越好,最好拚個兩敗俱傷,這樣就不用再來跟老夫算帳了。
送走了鉛川,周天站在房中仰望天空,心想在這開個天窗也不錯,透亮!
能這麽順得到消息,說不定是開個窟窿風水變好了也不一定。
“是到了檢驗步罡術的時候了!”
……
夜深人靜,胡小仙聽王雲讀著欽天監的密函,依然是讓自己回京複命。
密函中雖然沒有明確責怪,但胡小仙知道這只是礙著胡家臉面,若換成其他人,恐怕早就五花大綁押回京城了。
自從上次丟了手藝,鬧的杭城沸沸揚揚,欽天監密函便不斷發來,她知道這其中魚邇沒起什麽好作用,好不容易抓著自己的痛處,不往死裡打小報告才怪。
若是自己走了,魚邇便能順理成章接手杭城的任務,萬一瞎貓撞上死耗子讓她得了手,以後在執事堂就更囂張了。
“不走!”胡小仙眉頭緊皺,“就算走也要把周天殺了再走。”
任務已經變成次要的,現在她一門心思都是周天,黃粱宗不肯出面,杭城分院嚴防死守,天蓬閣又在京中不斷聲討,說胡小仙欺壓新任元子,圖謀不軌。
所有事情都不順,怎麽像犯了太歲似的,胡小仙暗暗想道。
王雲不敢多言垂手立在一旁。
“李書白呢?”胡小仙問道。
“他剛剛回來,還在隔壁房間等候。”
胡小仙明白,因為密函隻準她一人聽,所以李書白不敢貿然進入。
剛想喚人進來,就聽到“哢嚓”一聲巨響,整個樓頂似乎都有晃動的跡象,兩人被嚇了一跳,王雲慌忙祭出佩劍,擋在胡小仙身前。
聲音似乎就是從隔壁傳來的,胡小仙驚呼,“不好!”推開王雲便向鄰房跑去。
到地方時滿屋塵土飛揚,而李書白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房頂硬生生被砸開一個大洞,因這裡是頂樓,所以透過洞口剛好能看到外邊的星空。
胡小仙跳出洞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回來時看到王雲正蹲在地上檢查傷勢,忙問如何。
王雲搖了搖頭,“還活著,只是昏過去了。”
扒開李書白腦後頭髮,有個碗口大小的包,又紅又鼓腫的晶瑩剔透。
胡小仙弄不清什麽狀況,剛要認為是流星墜落,就發現牆上有一行大字,進來時塵土彌漫沒有發現,走進觀察只見上邊寫著,
「洗乾淨在床上等著老子」
字跡歪歪扭扭甚是眼熟,這句話胡小仙死也不會忘記,頓時雙目噴出滔天怒火,不顧王雲阻攔,縱身朝著天蓬閣飛去。
遠處房頂上,蹲著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頭灰塵還沒來及撣去,目送胡小仙離開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看方向應該是去天蓬閣了。
周天確定胡小仙走遠後,呸的一聲罵道,“就這智商也只能做個大小姐了。”
王雲把李書白扶到床上趴好,為什麽不敢躺?當然怕造成二次傷害,後腦杓那麽大個包,就算不墊枕頭都得支的老高,根本沒法躺。
敲門聲傳來,王雲以為是胡小仙回來,頓時松了口氣,慌忙拉開房門。
一根木棍由遠及近,還不等王雲有所反應,便砸在他額頭上,“duang”的一下,王雲翻了個白眼應聲倒地。
周天知道胡小仙一時半會回不來,便好心的把王雲也抬到床上躺好。
看著床上的兩人,一趴一躺,兩個大包像倆紅燈似的無比鮮豔,周天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杭城分院今晚是回不去了,便若無其事的來到一樓,開個房間住了進去。
小二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帶著周天去往客房,邊走邊說道,“客官晚上小心點,總覺得跟地震了似的,房頂晃晃悠悠的。”
……
周天的房間就在胡小仙樓下,鴛鴦樓共三層,夥計還特別吩咐頂樓並不對外開放,想來是胡家這位大小姐的私密領地。
一夜睡得安生,不知道胡小仙在天蓬閣幹了什麽,也不知道街上形色匆匆尋他的師弟,比上次去無衣巷捉他還要熱鬧。
直到樓上一陣怒吼,周天知道是胡小仙歸來,心想天蓬閣這會該清淨了,便收拾收拾回分院去了。
師兄弟見他回來,嚇了一跳,有去通知院長的,有去通知黃芳子師姐的,還有嚇得扭頭就跑的,周天也沒當回事,大大方方向自己房間走去,雖說沒有屋頂,但好歹是間房,湊合湊合還能用。
直到被呂頑半道截著,周天才停住腳步。
“你幹嘛去了?”
“我睡覺去了唄,找間客棧住了一宿。”周天實話實說。
“胡小仙昨晚來了,說你偷襲她的手下,直到天亮才走。”呂頑緊張的說道。
廢話,她不走我也不敢回來啊,周天領著呂頑繼續向住處走去,聞言嘿嘿一笑,“她那嘴說的哪能信,一會一個樣,就是挑我的不是唄,甭搭理她就行。”
“你這是要去哪?”呂頑跟在周天身後,不安的問道。
“回房啊,屋頂沒了又不是房塌了,該回去也得回去啊。”周天理所當然的說道。
“額……你的房……真塌了……”呂頑弱弱的說道。
“什麽?不應該啊,昨天我剛去過,好好的啊。”周終於停下腳步,不可思議的問道。
“她找不到你,就去把你房子拆了。”呂頑說道。
“院長呢?那老胖子也不管管?”周天看呂頑不像說笑,頓時火冒三丈,大聲喊道。
“嗯……院長和她一起拆的。”呂頑無奈的說道。
周天愣在原地,想不到光天化日還能出現這等強盜行徑,“你們人呢?也不知道去攔著?”
呂頑翻了個白眼。
周天一想也對,欽天監的大人和天蓬閣的院長一起動手,也沒人能攔得住,脫力般蹲在地上,
“完了,看來以後白天也得在你那湊合了。”這麽一說,周天忽然又打起精神,心想這樣也不錯,隨即改變方向朝呂頑住處走去。
呂頑無奈跟在身後,知道也只能如此了。
……
胡小仙找了周天一夜,沒想到讓他從眼皮子底下溜了,看著床上的兩個紅燈,心中第一次後悔沒多帶點人手在身邊,事到如今又不好伸手向家裡借人,頓時生出一股無力感。
忽然一隻鴿子立在窗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胡小仙知是京城又來信了,心煩意亂過去查看,發現這次並不是催促回京,而是下發了新的任務。
看著信紙上的內容,胡小仙眉頭越皺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