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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逆》第60章 與卒同食
  撞開隊率,賊壯一把掀開甕蓋,還挑畔的朝陳奉挑了挑眉毛?

  而刹那間,一柄長把銅杓帶著風聲砸到了賊壯的肘部。“喀嚓”一聲之後,賊壯的胳膊反折向外,分明已是斷的不能再斷。

  甕蓋應聲而落,卻被夥頭兵穩穩的接在手中。

  “爺爺的甕,也是你想揭就能揭的?”

  夥頭兵蓋好湯甕,用銅杓抵住,又冷冷笑道:“陳奉,你我再不濟也是太守親衛,不說使君如何,至少不能墜了都伯顏面吧?你若不敢動手,就給我讓開……”

  陳奉冷哼一聲,並未言語,只是在心中暗罵:知不知道什麽叫教而誅之?

  爺爺這是欲擒故縱……

  幾個賊痞不敢置信,沒想到率先動手的不是陳奉,而是一個夥頭兵?

  正欲一擁而上,卻聽到“噌”的一聲異響,且還拉著長音。定睛一看,陳奉竟抽出了直刀,

  “列陣!”

  話音未落,隊副已抽刀奔了過來,與他並肩站齊。五個什將一分為二,兩個緊跟陳奉與隊副,另三位列在第三排。七人皆是稍稍側身,刀尖斜指向外,乍一看,七人就像一隻箭頭。

  當陳奉喊了一聲進,七人齊齊邁步,舉刀向前。直到此時,幾個賊痞才知事頭不對。

  只是放對互毆,何需動刀?

  “陳隊率,何至於……”

  “殺!”

  賊頭話隻說了一半,就被暴喝打斷,七人齊吼一聲,像一柄利劍一樣刺進賊壯之中。

  就如狼入羊群,頓時鮮血飆射,時有斷肢飛起。也就一眨眼,地上就躺倒了三人。

  剩下的幾個見勢不對,扭頭就要逃,但剛剛轉身,猛覺後背一痛。

  還不足三息,五個賊痞皆被利箭穿胸而過。

  七個將官猝然駐足,下意識的朝後望去,張遼正不急不徐的收著弓。

  陳奉抱拳躬身:“屬下謝過曲候!”

  “拖泥帶水,猶柔寡斷,陳奉罰三十鞭,隊副並什將各二十!”

  七人陣陣赧然,齊聲應道:“卑職尊令!”

  張遼又問道:“孫豹何在?”

  “屯候天亮就去了後營,說是要領些木甲來,好操練新卒!”

  “擅離職守,罰俸一月,鞭五十!”

  張遼又看了看被砍斷胳膊,正疼的在地上打滾的兩個賊痞:“就地斬首,以儆效尤!”

  “喏!”

  七人領命,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將兩個賊痞按倒,“喀喀”兩刀就砍下了腦袋。

  慘叫聲戛然而止,血就像水一樣的淌了出來,在屍體旁匯了好幾汪。就近的兵卒鴉雀無聲,呆若木雞。

  以往在賊營中正常不過的小事,卻在官營中丟了性命?

  陳奉撩起衣角,仔仔細細的擦乾刀上的血跡,而後冷聲喝道:“恃強凌弱、不遵號令、挑畔上官,無論哪一條都夠得上死罪,是以這幾人死有余辜。也望諸位引以為戒……”

  說罷,他擒起木槌敲響了銅鑼:“人各二杓,依序領取!”

  連聲呼喝了兩遍,排在最前端的降卒才反應過來,顫顫巍巍的遞上了木碗。足七八歲小孩腦袋大小的銅杓“咚咚”兩下,將降卒的木碗裝了快溢了出來。

  他點頭哈腰的端著碗離開,往什將指定的地方一坐,端起碗“吸溜”的一口。

  吃的太急,降卒被燙的直呲牙,卻舍不得往外吐,硬生生的就吞了下去。

  一股熱流直衝胃腑,感覺渾身都跟著一暖。

而直到此時,降卒才咂摸了一下嘴,品了一下味道。  粥很粘稠,如此大的一碗足以飽腹。鹽味很足,且還有肉味。再一看,碗上面還漂著厚厚的一層油花。

  肉,油?

  有多久不知這兩樣為何味了?

  降卒轉著木碗,邊吸溜著粥邊流眼淚。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哭。

  至此,因同僚被殺而生出的那絲兔死狐悲的情緒漸漸消散。降卒漸漸回過味來:若是那幾個賊痞還在,這樣的吃食又怎會輪的到自己?

  死了才好,至少再不會有人奪自己飯食、衣靴。

  一時間,有類似想法的降卒不在少數,大都在心中琢磨:不就是謹遵號令麽?不說每頓,只要三五日能有一頓這樣的吃食,上官指哪他就往哪,說殺誰他就殺誰。

  於是,一場風波瞬間平息,降卒只顧著填飽肚皮,就連幾個什將拖著死屍從面前走過,竟也顧不上抬頭……

  與此同時,周倉、李先等人也暗松了一口氣。

  賊營之中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受挑畔的將官大都息事寧人,事後才會算帳,就是怕賊痞鼓噪不明就裡的賊丁生事。

  而今日卻讓他們開了眼界,幾個將官半點都不妥脅,說殺就殺,說斬就斬。特別是張遼,出手乾脆,雷厲風行,委實讓他們吃了一驚。

  看著年少,卻如此果斷,更令人驚奇的是一手射術:須臾間連射五箭,快若連珠。不但箭箭都未落空,且皆是穿胸透背。

  就算只有三四十步,至少也要四石強弓才能做到。看張遼的馬鉤上隻掛著這一張弓,想來就是平日騎射所用。

  而周倉自以為武勇,平時所用的步弓也才三石而已。再看超出馬尾足大半的長槊,更是令他暗暗怎舌:程遠帳下足三五萬賊眾之時,都無開四石強弓,使丈八馬槊之將,隻一個小小的強陰竟有如此人物?

  昨日聽耿成介紹,說是強陰士史張汛之弟,他就以為是關系戶,不想竟看走了眼?

  周倉暗暗佩服,鄭重其事的拱了拱手:“張曲候好武藝!”

  張遼靦腆的笑了笑:“副將過獎,與塞尉相比,遼還差的遠!”

  周倉張了張嘴,不知怎麽接話。

  再看郭景、郭振,竟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更是令幾個降將心驚:張遼的武藝已是世所罕見,卻依舊敵不過耿塞尉,那耿塞尉勇猛到了何等地步?

  正暗暗猜忖,郭景下了馬:“入營看一看!”

  幾人齊聲應喏,緊隨其後。

  陳奉一直盯著這邊,正要問候,郭景卻擺了擺手,意思是不要驚動兵卒,該幹嘛幹嘛。

  而後又走到灶邊, 拿起銅杓攪了兩下,還嘗了一口。

  看到上面浮起的油花,周倉等人不由的一愣。

  昨晚他們被帶到部衙,兵卒喂給他們,包括耿成吃的也是這種粥。

  今早天亮,耿成與他們一同用早食,吃的依舊還是這種粥。

  味道極好,難得的是摻了脂油,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點肉丁,故而周倉就以為是專為耿成並郭景等將官置備的軍糧。

  但此時才知,全軍上下竟然吃的全是這一種?

  又不是沒和官兵打過仗,既便是代郡太守王傑親自統率的部曲,也不過是粟餅蒸曬的乾糧。

  日後,有口福了……

  李先吸溜了一下口水,喃喃自語道:“強陰之富庶,令某歎為觀止!”

  強陰富庶?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郭景與張遼,並郭振皆一臉古怪的看著李先。

  李先被盯的心裡發毛:“可……可是屬下說錯了話?”

  “算不得錯,只是李曲候(副職)不知底理而已!”

  郭景又盛起了一杓粥,“兵卒有這等飯食也不過兩三月,而在此之前塞尉還未就任,戍卒連野菜草根都吃不飽。直到塞尉上任,殫精竭慮,勵精圖治才有如此光景。也不瞞諸位,強陰如今依舊缺糧,不然塞尉何需與卒同食?”

  周倉等人面面廝覷,不知說什麽的好。

  在賊營中,連周倉這個渠帥都吃不上這樣的飯食,在強陰卻是普通兵卒的一日三餐?

  反過來再說,以耿成的出身吃這樣的飯食確實有些寒磣,卻能與卒同食,殊為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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