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一個,耿成心情大好,又轉過頭,期盼的看著孫禮。
孫禮滿臉歉意,又是深深一揖:“還望郎君見諒:禮是家中獨子,先府君早逝,鄉中尚有家慈……而郡中大亂,諸縣群賊並起,難保不波及鄉裡,某心急如焚,無論如何也要先回鄉一趟,待安頓好家慈,再來報效郎君……”
孫禮孝心至誠,正是兩漢時期正確的不能再正確的政治正確,再者他並未將話說死,所以耿成也談不上失望。
他本要稱讚兩句,但嘴剛張開,又忽的一頓。
先府君早逝,尚有家慈……至孝?
耿成終於想到孫禮是誰了。
《三國志》、《續後漢書》中均有孫禮的列傳:年輕時遭逢戰亂與母親失散,同鄉人馬台救了他母親。孫禮與母親重逢後,將所有家財全部送給馬台以做報答。
之後曹操攻幽州時,聽聞他的孝、義之名,征為掾史。
此人是個全才,堪稱曹魏名臣:性情剛烈而有謀略,武藝也是極高,史書記載他為救魏明帝曹叡而力搏猛虎。帶兵也極有章法,歷任兩淮諸州刺史時,數克東吳大軍。
也極擅治理地方,歷任五州刺史,七郡太守,威信極高,最後官至司空,封大利亭候。
哈哈,撿到寶了……
耿成喜不自勝,還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定力,以免笑的咧出大牙:
“德達兄孝心至誠,令季和佩服,但事有從權,何不聽我一言:你被賊人囚了近月,每日隻以草根樹皮充饑,可見體弱至極,別說騎馬,怕是連車都坐不穩……
所謂欲速則不達,何不好好休養個三五日,待能騎得馬,我再派一什甲騎護你上路,豈不更快?”
不論郭景、耿堅還是一眾部曲,無一不是驚訝至極。孫禮更是兩眼放光,一眨不眨的盯著耿成。
許久,他才一聲輕歎:“孫某何德何能,得郎君如此看重?”
“哈哈,正因無人可用,所以才求才若渴!”
耿成朗聲笑道,“也不瞞二位,若非我手中兵力不足,定要將子美與德達的家眷也一並接來,或是太原,更或是河東,皆可安置……至少可暫避兵禍,以免被賊人所害……”
兩漢本就以孝、義治國,輕生死而重大義。耿成不但救他二人於危難之時,更是禮賢下士,無微不至,田章與孫禮怎能不感動?
二人又要往下拜,卻被耿成托住:“先不忙著謝,等真接來了再謝也不遲……”
稍一頓,耿成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又露出幾絲為難之色:“不過眼下倒有一樁難處,需子美與德達助我一臂之力!”
“郎君但說無妨!”
“黃巾為禍鄉裡,使鄉民有家不能歸,隻得四散避難。但若任其流亡,必無以為繼,繼而落草為寇,如張大、張賢者無窮盡也……
所謂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不求澤被天下,至少要保一地之平安。更不忍百姓易子易妻,甚至被賊人烹食……所以想拜托二位,可否暫留此地,招撫流民,而後護送至強陰?
若二位應允,我便留下糧食萬斤,以解山下百姓燃眉之急,再留甲騎二什,侍局勢稍定,一什可護德達歸鄉,另一什則護子美與百姓至強陰……二位以為如何?”
能將自己治下的子民治理好,就已是難得的好官、清官。所以就算耿成將流民全部驅逐出境,別人也無話可說。
再者田章與孫禮被囚月余,親眼目睹流賊燒殺搶掠、肆意奸辱,
更是將活人充做軍糧烹煮,早已感同身受。 此時一聽耿成要招撫流民,妥善安置,二人自然佩服的五體投地,焉有不應之理?
“郎君仁義,子美(德達)敢不效命?”
“舉手之勞罷了,二位萬莫要多禮!”
耿成笑的很矜持,話也說的很客氣,但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田章與孫禮不但是幽州的官,更是和流民一同流落至此,所以無論是從道理還是情感而言,流民對這二人的歸附感都要更高一些,招攬起來不知比耿成容易了多少倍。
因此耿成又叮囑耿堅,讓他用心輔助這二人,盡量多做事,少說話,著重當好保鏢。
細細交待一番,天色也暗了下來。看田章與孫禮早顯疲態,耿成便令耿義將自己的營帳搬上了山,還親自動手搭建了起來。
隻以為耿成喜歡事必躬親,但當大帳立起,耿成又稱他最多兩日就能到強陰,日後這帳就用不上了,不如就此送給二人。
田章與孫禮此時才知, 這帳竟是給他二人搭建的。
前者還好,官雖不大,但也當了好些年,見慣了人情冷暖,雖感動,但尚能自矜。
而孫禮卻不同,雖聰明許多,但出身微寒,何時有過這種禮遇?
明知耿成是為了攏落人心,有意如此,但孫禮依舊被感動的一踏糊塗。再鞠躬道謝的時候,聲音竟有些發顫,眼中隱現點點星光。
就是嘛,做總比不做好,史書上記載劉備與關張二人夜夜抵足而眠,曹操又如何極盡所能的禮賢下士,定然不是空穴來風。
雖然連耿成自己都覺得有些尷尬,奈何古人就吃這一套。
所謂過猶不及,耿成壓下與這二人同宿一帳的念頭,就此別過,帶著郭景和三十騎卒下了山。
……
上山之前,郭景就選好了營地,等他與耿成下山,兵卒早已扎好了營,夥頭兵更是煮好了飯食。
閑著無事,耿立又尋來十幾個民壯在山腳下挖坑。
另有幾十個流民在往坑中拖拽山賊的屍體,不過已全部砍下了腦袋,整整齊齊的堆放在另一邊。
看到那些首級,耿成原本不錯的心情霎時就陰暗了幾分。
“留幾個得力的親信守在這裡,等都尉或障候聞訊後派人來查看時,再將賊人首級送上!”
意思就是壓功不報,能瞞多久瞞多久。
怎麽看都不太符合邏輯,但郭景卻沒問一個字,只是蒙頭應了一聲。
有些事情比較犯忌諱,可以看破但不能說破,所以他不說。
耿成是大致猜到了些,所以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