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斯!你怎麽又撿了奇怪的人回來!”
“我只是來開業的時候看到她在門口昏倒了……她這個狀態我怕她被不懷好意的人們侵害,就把她帶回來了。”
“這姑娘是怎麽了?”
“不知道,我來開門的時候就看到她在這裡了,當時是這樣……”
多年以後,漢弗雷斯家族的大小姐麗諾爾回想起當年在丁弗斯城腹中空空,餓暈在建築師酒館的門口的那個下午,依然會羞恥到臉紅無比。
剛剛離開獸醫診所時,一陣奇異的波動自丁弗斯城的西側發出,宛如無形的海浪一樣拍打在麗諾爾的臉上。這股波動是如此的熟悉,但是麗諾爾怎麽都想不起來那到底是什麽,只能認為是自己是自己虛弱引起的幻覺。剛剛在房間內麗諾爾運轉了魔力和一絲烙印的力量,這對於本就狀態不佳的她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麗諾爾無奈之下強忍著饑餓動身從集市,順著老獸醫的指示順著日落大道尋找紫羅蘭巷的建築師酒館。路上依然沒有忘記以同樣的說辭在詢問了紫羅蘭巷的位置後,向其他售賣小吃的攤販詢問食物,當然,得到的依然是同樣的拒絕說辭。雖然小吃攤前有不少顧客剩余的食物殘渣,但是貴族受到的家教讓她實在無法拉下臉來從在別的桌子上討要吃的,那跟乞丐沒什麽區別。
麗諾爾扶著日落大道一側建築物的牆壁,在夜幕降臨的丁弗斯城裡步行著,強烈的饑餓感讓她的意識都有些模糊。
“麗諾爾啊麗諾爾,你怎麽慘到這個地步了呢……”麗諾爾如此想到,“另外這裡的水手是有多作惡多端啊,每個人都嫉惡如仇的……”
紫羅蘭巷。
在日落大道的西側盡頭,借用太陽落山前的最後一絲余暉,她終於看到了掛在牆上歪歪斜斜的紫羅蘭巷路牌。紫羅蘭巷是一條由居民的建築分割而來,無人問津的死路,鋪就日落大道時未用完小獅子和泥沙將這裡也鋪上了黝黑的小石子路。其中並未有任何的居民居住,只在最內的高牆邊角,紫羅蘭的花圃之間,一個小小的地下室入口上掛著一盞昏黃的燈籠,在木門的上方用半透明的魔力結晶和靈脈礦石擺出“建築師”的字樣,但是並沒有亮起。
“想必就是這裡了……”麗諾爾用盡最後的力氣,快步走到地下室的入口,輕拍了幾下木門,然而沒有任何回應。
“還沒有營業啊……”她垂頭喪氣地坐在石階上,腹中再次發出了咕咕的聲音。她的視野逐漸模糊,一陣困意襲來,麗諾爾的頭靠著紫羅蘭的花圃。
她竟然睡著了!或者說……餓暈過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麗諾爾感覺到一個人走來,端詳了一會兒後晃了晃嘗試把她叫醒,在叫醒未果後那人將麗諾爾輕輕連拖帶拽的抱了起來。在一陣鑰匙與鎖的碰撞之後,那人抱著她進了酒吧。之後又過了一陣子,麗諾爾感覺到一股帶著迷人食物香氣的暖流從她嘴中湧入,她的本能沒有拒絕,吞了下去。又過了一會兒,另一個人來到了屋內,一個略帶火氣的女聲和一個稚嫩的男聲交談了起來。
“大概就是這樣……”威利斯摘下褐色棉質的報童帽擦了擦臉上留下的汗道“我煮了一些白粥已經喂給她了,看她瘦瘦的樣子和面色,估計好幾天沒正經吃過東西了,也不知道她在海上遭了什麽難,希望吃點東西對她能有點用。”
薇兒走上前去,撫開麗諾爾打結纏在一起的頭髮,摸了摸她的額頭,
又摸了摸自己的道。 “沒發燒,不會有危險,不用叫醫生,應該過會兒就醒了……不過,威利斯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撿奇怪的人回來了!上次你撿回來一個喝的爛醉的水手,把胃裡的東西全都吐在吧台上了,這可是,光是清理就用三天時間,到現在酒吧裡還有那家夥的嘔吐物味!今天你的工資和員工餐也扣掉了哦!”
威利斯抽了抽鼻子,心說上次那爛攤子還不是我收拾的,你就坐在後廚裡安安心心的泡茶看報紙。於是他抱怨了一句:
“又扣啊?”
“當然要扣!不過你撿來的這姑娘……長得倒是挺標致的,工資扣了,但是員工餐還是要吃,吃飽了才能好好工作。”
雖然薇兒脾氣很差,每次不順心都說要扣他們的工資和工作餐,但是薇兒確確實實的只是嘴上說說,該發給員工的一次也沒落下。
“對了,另外的小狗狗們呢?”薇兒拍了一下正在憨笑的威利斯說。
“啊,哦,布萊特說她姐姐生孩子了,嗯……艾德大哥說他家的倉庫今天沒人看管……今天就不來了。”
“我還以為是什麽急事,就是昨天去看煙花喝暈了不想來上班了……我說你們,自己就在酒吧工作,每天打烊發工作餐的時候都說隨便喝,這都不滿意是嗎?”
威利斯攤了攤手,他還沒到合法喝酒的年紀,也對喝酒不感興趣。
“算了,你下次采購見到他們跟他們說不用來了,這個月的工資我還會發給他們。”薇兒撓了撓頭,一屁股坐在了麗諾爾躺著的餐桌上,無奈的說:
“你去收拾收拾外面的桌子吧,準備開門營業了。”
“好。”威利斯把帽子和外套掛在了衣帽架上,剛準備從倉房離開到吧台去收拾,坐在倉房餐桌上的薇兒伸了個懶腰道:
“對了!艾迪今天送貨會早一點,別忘了去接貨,我可不想和昨天一樣乾體力活了!”
“……好。”
“對了!給我整點吃的!在外面跑了一天餓死我了,午飯都沒吃呢!”
“好……”
“你在那楞著幹嘛呢,快去幹活。”
“我想看看你有別的啥需求不……”
回答威利斯的是薇兒不知道從哪裡撿起來丟向威利斯的蘋果。
“建築師”的吧台之後有一個小小的側門,通往酒館的後台,是薇兒在買下地下室之後找人挖開原本被石磚封死的地方私自改建而成,內裡則是一條短短的走廊,兩側的房間分別是酒吧的後廚和倉庫與更衣休息室,最裡面則是一個小小的精心裝潢的酒吧會客室。威利斯很清楚,“建築師”的經營方案根本是不賺錢的,但是薇兒似乎是有能賺大錢的副業。在威利斯當調酒學徒的一年來,他曾見過許多的丁弗斯城的貴族老爺們,商會會長,聞名赫赫的船長,甚至是丁弗斯審判庭和騎士們來到“建築師”,被薇兒引入裝飾華麗的會客室。他不知道薇兒的副業是什麽,也不怎麽關心,只知道她的副業足夠支持“建築師”的所有開支,也能讓薇兒在魚龍混雜的丁弗斯港口城保護自己。而且薇兒的出手極度大方,作為一個笨手笨腳的學徒,除去每個月18伯克的基本工資外,在每個月底薇兒還會偷偷給自己塞一筆極度豐厚的補貼金,來幫助威利斯養活家裡那個早年因為出海拉下殘疾,整天在家酗酒的父親和照顧自己那個靠幫鄰居做針線活維生的奶奶。所以,就算是薇兒脾氣很差,也經常有些無理的要求,威利斯也心甘情願的在“建築師”工作。
見威利斯離開了倉庫,薇兒看向了在餐桌上淺淺睡著的麗諾爾。雖然她的面色極差,頭髮打結,隻保留了最貼身的襯衣,長裙和皮鞋,但是從她僅剩衣物的做工質感來看,這位姑娘絕對不是普通的水手。
在確認了廚房響起鍋碗瓢盆碰撞聲,威利斯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之後,薇兒在麗諾爾身上的口袋裡一陣摸索,看看能否找到她的身份證明。一個金色圓圓的東西從麗諾爾襯衣的胸袋裡滾出,砸在了桌子上,薇兒趕忙伸手按住,拿起來查看。
那是一個小小的玫瑰金色懷表,纏繞著同樣是金色細密編制的鎖鏈,是麗諾爾在抵押隨身物品時唯一沒有被發現交出的隨身物品。她輕輕的掀開懷表的蓋子,跳動的指針和象牙表盤,以及用音符標記的刻度與表盤鏤空處露出的恆久運動的齒輪,還有細微的噠噠聲讓薇兒沉迷其精妙。
“德洛斯人?”薇兒看到懷表的機械結構,皺了皺眉頭,在統治烙印大陸的三大國家中,斯托利亞帝國使用的是模擬自然規則與能量流動的“魔法”,與世無爭的明一帝國則使用的是無法理解的“淬體”與“求道”,而提到機械,煉金術與蒸汽,只有那與斯托利亞為敵,叛教時代建立的新興國家:德洛斯神權國。
她合上懷表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懷表的蓋子,上面赫然用斯托利亞語銘刻著一行小字:
“十三歲生日快樂,與玫瑰共舞的月亮公主,我的麗諾爾。”
署名是米科爾森·漢弗雷斯。
“米科爾森·漢弗雷斯……”薇兒輕輕念著這個名字,從自己和萊蒂的記憶中仔細尋找有關這個名字的剪影。
“米科爾森·漢弗雷斯,守望者大騎士團第二軍團團長,斯托利亞帝國貴族,羅斯林的執政官和樞機,百年皇帝會戰的英雄,名譽永恆騎士,在第四次蒙托克關口奪還戰中遺落於德洛斯神權國境內,奇跡般地帶者另外四十二位大騎士團成員回到斯托利亞的防線,其中甚至包含永恆騎士與青森騎士,而後協同凜冬狼衛騎士將德洛斯第四蒸汽裝甲師趕出凜冬山區域,並接下了後來的兩次反攻……”
薇兒和萊蒂確實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她的思考邏輯和別人不同,她的大腦就像一個巨大的圖書館,凡是見到的信息就會錄入圖書館內部。萊蒂和這份記憶能力,就是她成為丁弗斯銀發女魔頭的基石。
確實是名副其實的戰爭英雄,如果沒猜錯的話,眼前的這位姑娘,應該是漢弗雷斯家的大小姐。可是,這樣名門望族的貴族大小姐,為什麽會衣衫襤褸的出現在距離南羅斯林路途遙遠的丁弗斯城呢?
薇兒將藝術品一樣的懷表用一塊手帕包好,放到桌子一邊,在麗諾爾的身上繼續搜索隨身物品,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線索。麗諾爾襯衣的胸口扣子有些松脫,在薇兒翻找時有幾個竟然脫落了下來,露出麗諾爾胸口的雪白肌膚。薇兒尷尬的輕笑一下,居然有些臉紅,雖然不管是身材,姿色還是氣質,她也和麗諾爾完全不相上下,但是一個如此美麗的妙齡少女的敏感部位肌膚這樣展開在她面前,她也有些尷尬和害羞。
“……比我還小。”薇兒輕輕嘁了一聲後笑道,滿臉通紅的正準備將麗諾爾襯衣的紐扣重新系好。但是,有一個東西吸引了薇兒的注意。
在麗諾爾左胸的心臟上方,一個和琉璃紅酒瓶口一般大小,如同紋身一樣的黑色不知名的怪異文字組成的圓環組成的小小印記烙印其上,圓環中是一隻向下俯衝雙翼張開的小巧飛鳥,好似荊棘的紋路繞過飛鳥,結成了另一個斜著的圓環,將飛鳥束縛於其中。
“這是什麽?”
這是薇兒從未見過類似的紋身或者徽記,好奇心驅使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這個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