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子與蛇的女兒分食了輝光澆灌的果實,距離毒液的作用完全消失還有一段時間,他們便在光之果園中漫步,偶爾看到了感興趣的內容,就圍著樹皮閱覽其上流光溢彩的文字,再繞著周圍的書尋找後續。大地之子在尋覓輝光時總是旁若無人,於是便在一個拐角處撞進了一團熾烈已極的輝光,若非他是燧石的孩子習慣於火焰的溫度,恐怕當場就灰飛煙滅了。
蛇之女聽到動靜趕來,只見大地之子面前是個渾身燃燒著的女人,她的雙目沒有眼球,眼眶中唯有如輝光般光亮奪目的火焰,想來是自體內穿透而出的,蛇的女兒被晃的睜不開眼,趕忙想要躲到樹木的陰影中,可光之果園竟然連一點黑暗都無,她只能認命的接著觀察,只見她無論發絲衣裙皆為烈焰,呼吸乃是煙氣,言談帶著火花,腳步都是爆燃的聲音。
雖然蛇的女兒之前從未見過她,但以她多年與司辰打交道的經驗,這個女孩恐怕是位司辰,即使她並沒有散發出過多的影響,僅僅只是讓枝頭的果實變得更明亮炎熱,空氣像是扭曲一樣波動起來,但這裡可是光之果園,驕陽,漫宿的統治者慣常散步之處,無論是什麽人在這裡都難逃與太陽的光輝融為一體,能夠透出一星半點兒已經非比尋常。
想不到這次偷吃居然被司辰抓包了,蛇的女兒同情的看了大地之子一眼,心裡說了聲抱歉,但她深知司辰們可不像鄰居家的老奶奶那樣大方,即使她非常中意這個剛剛認識的年輕人,要為此惹了司辰的怒火可不值得,便最後又看了大地之子一眼,打算過會兒趁著有他拖延時間從小路溜回去。誰知,她居然看到大地之子與那位司辰寒暄起來。
離得太遠,蛇的女兒只見他們說笑卻不知道說了什麽,要走又不知道目前狀況如何,直接上前又實在不敢,只能在樹後躊躇不前,忽見大地之子對著自己的方向揮了揮手,那位燃燒的女孩也面不改色,意識到他們倆早就識破了自己的躲藏,如今逃跑也沒有機會了,只能裝作鎮定的模樣走到大地之子身邊挽住他的手,小聲問道,“怎麽,你認識她?”
“我的朋友有些害羞,但她是很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以後還請看我面子上照顧她一些。”大地之子見蛇的女兒向自己走來就開始向那位司辰打招呼,蛇的女兒也依稀聽到了一些,一面驚訝於他們關系密切,一面心裡卻頗為不屑,謊言之墓的子女於司辰結盟,卻從不信任他們所謂的恩寵,於是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自己並不需要。
大地之子卻以為是急著讓自己介紹她,趕忙對著面前的一言不發連表情都沒變過,似乎只是在想自己的事的女孩說道,“這位大人是降自輝光的司辰光陰鑄爐大人,雖然現在以司辰來說還很年輕,因而常在燧石大人那裡做幫工,但凡是日輪的轉動都要經她的手。”見光陰鑄爐仍舊毫無反應,打圓場道,“雖然她看上去有些冷淡,但對我們來說已經算是友善了。”
“嗯嗯,蛇的女兒,恭喜你。”光陰鑄爐的火焰忽明忽暗,她顯然沒有認真的聽大地之子的話,只是敷衍了兩句便以自己事務繁忙為理由而離去了。蛇的女兒並無難堪,甚至松了口氣,至少她是不打算追究果子丟了幾個的事了,隨口問大地之子道,“她怎麽看上去魂不守舍,你方才同她說了什麽?”
“只是談了談關於阿扎格的事。”大地之子貌似並沒有看出光陰鑄爐的異常,隻覺得她是在想工作上的事,蛇的女兒感覺有些奇怪,
但思前想後也沒什麽不妥,恐怕是自己想多了,說出來還徒增煩惱,於是也就點了點頭,算了下時間,對著大地之子笑著說,“好啦,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回去我們的世界了。” 說著這樣的話,蛇的女兒伸手蒙住了大地之子的雙眼,再放開時,他已經回到了入睡前的洞窟,突如其來的昏暗使他覺得悵然若失,呆愣了一會兒,見到蛇的女兒笑著拿雙手支起下巴,自頭頂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抬眼與她四目相對,便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與在自己從前於林地中生活時一樣身無長物,之前從未有過的避諱感使他臉色漲紅。
蛇的女兒笑著看這個被自己預定了的可愛男人結結巴巴的請求自己轉過身去,他好穿上衣物,但他的衣物早已因為阿扎格的撕裂而難以蔽體,況且它們本身就輕薄的過分,對於過去的大地之子來說,它們不過是贅余之物,自己的皮膚就是最堅韌的防禦,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布料的作用。
大地之子局促的動作使得手腕處的傷口又撕裂了,蛇的女兒本來有些惋惜他的生命力果然非常強大,即使是摻入了自己的毒液,也愈合的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現在看來,還是有些漏網之魚的,又拉過他的手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絲巾為他重新包扎上,回到烏魯克再解開,大地之子覺得它十分熟悉,卻每每回想記憶都混沌不明只能作罷。
勉強遮蔽了自己的身體,大地之子坐立不安想要離去,但又舍不得與蛇的女兒分離,想要同她說些依賴的話,但想起之前的歡樂又臉紅著說不出話。最終,還是蛇的女兒“噗呲”笑了,靠近他的耳邊小聲的透露道,“過幾日烏魯克的春耕儀式不是請了七蟠的女祭司?那便是我了,你若是有心,便回去好好整理祭壇,躺在上面等著我過來。”
由於此前的春耕都是象征性的儀式,大地之子隻以為她說讓自己做好獻祭的準備,甚至關鍵時刻要將自己獻上這樣的套路話,雀躍著連聲答應,心裡隱秘處卻升起了幾絲難以察覺的失望與不滿足,但很快就被喜悅壓了下去。蛇的女兒卻不放心,看他性格實在是天真,今日的爭端善後一樣重要,走了幾步後還是決定問他有沒有什麽打算。
“阿扎格已經無法作亂,以他的性格大概會去找司辰告狀,但他爬到漫宿需要些時間,我之前對著光陰鑄爐大人添油加醋說了這些事,等他到了,恐怕事情都傳開了,他佔不到理,大概率是會不了了之的。”大地之子的回答大大出乎了蛇的女兒的意料,他說到這裡眼中輝光流轉,讓她幾乎看到了那位狡詐多端的漫宿統治者,誕自輝光的驕陽。
“況且,我之前故意引誘了他做出了種種令人恐懼之事,他甚至燒幹了溪流,撕裂了大地,撞碎了金石,浪潮大人和轉輪大人可放不過他,恐怕溫和連燧石大人也不會對他有什麽好感。”大地之子一面哼歌一面說道,他的腳下是雷霆的鼓點,“他的追隨者如今也怕了他,我去找它們好好談談,又勸勸烏魯克那邊,握手言和應該也不算困難的。”
蛇的女兒意識到,這位大地之子只是年紀不大所以有些天真,他是燧石的孩子,又得輝光恩寵,當然是極為聰慧的學徒,只要接觸到了便學的很快,但見他說的輕松愉快,毫無算計了他人的歉疚感,看來明辨善惡對他來說還需要些時間, “那麽你打算如何說服那些金石草木?雖然阿扎格是頭領,但那些才是真正的主謀。”
“這個呀。”大地之子吸著手指關節原地踱步,果然這件事他還尚未考慮,但很快他便有了主意,“我就和那些金石說,我將會讓它們同人類約定,只能按照它們自己的要求使用它們。”大地之子知道雖然說服它們並不容易,但若是以將它們晾在山裡威脅,多半能成功,畢竟每一個燧石的孩子都知道,“不改變的必將毀滅。”
“至於那些草木,我會告訴它們人們將會把它們的種子帶到世界各處,它們跟著風走也是走不了多遠的,但人類可以去往任何地方。”轉輪的孩子們大多喜歡旅行,卻不幸幾乎都被束縛在土地上,它們很難拒絕大地之子的意見,說道這裡,他已經有了計劃的雛形,興奮不已的他心早就飛回了烏魯克,想要抓緊時間完善細節,早日解決此事。
“嘖。”蛇的女兒見自己的一句話就讓他想了這麽多,最後還將自己的事拋在腦後了,十分不悅,甚至有些後悔與他提這事了。不過這樣也好,太容易征服的東西謊言之墓的子孫很難對他們維持長久的興趣,故而他們拋棄了許許多多的盟友契約,即使是強大而永恆的司辰,在他們眼中也不過目前無人翻過的高山罷了,蛇的兒女們會前赴後繼。
大地之子與蛇的女兒商談的熱烈,而在山洞外面,剛剛前來尋找自己的鬥篷的渡鴉恰好幾乎看到了全過程,他像是真正的鳥兒一樣躲避在樹葉與枝條的蔭蔽下,將他們二人的秘密當做自己的珍寶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