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杯與渡鴉的戰鬥已經結束,雨水衝刷著阿扎格的身體,被沾濕的護甲逐漸黯淡熄滅,失去了作用,而大地之子因雨水滲入了傷口而陣陣刺痛,抬手隨意撕扯了幾片樹葉與藤蔓纏上,雨水對他來說一樣不是令人愉快的事物,至少會使他的傷口愈合的更慢。阿扎格的身體變得遲鈍,氣力也流失了不少,但他毫無知覺,大地之子知道,他們的戰鬥終於開始了。
接下來的事無甚艱難,此消彼長間,阿扎格根本不是身經百戰的大地之子的對手,他輕易的便用箭雨鎖住了阿扎格的關節,又借著他甩尾的動力起跳,將鋒銳的長矛刺進了他的心臟,但在最後他收了力,使槍尖偏移了幾分,算是沒有要了他的命。阿扎格此刻的嘶鳴不再驚心動魄,但仍舊沒有退卻的意思,直說未來必定來到的報復,讓大地之子猶豫著不知所措。
“你不殺了他嗎?”雨中走來了一個女人,穿著七蟠的子孫們中的女祭司的長袍,她手中拿著用巨大的葉片與乾枯的枝條製成的簡易小傘,雨珠自葉片的邊緣滑落,打濕了她的裙擺,大地之子一見到她便愣住了,雖然與夢中相去甚遠,在傘的陰影下也看不清臉,但他的心不可抑製的跳動起來。大地之子相信自己的直覺,那就是他要找的女人!
女祭司不明就裡,見他發愣還以為他在思考自己的建議,又加了把火,“你不要覺得如今他是你手下敗將便不足為慮,你難道不知道他能與群山生下這些巨石嗎?你家鄉的城牆再堅固,也抵禦不了千軍萬馬。”大地之子尚未回答,阿扎格先怒吼起來,“蛇的女兒,你我本是兄弟姐妹,你居然如此落井下石!果真人類一個都信不得!”
大地之子則關心另一件事,“蛇的女兒,你從山下來?可知道山腳下的烏魯克怎麽樣了?”蛇的女兒沒想到他居然先問這件事,但還是回答道,“現在已經無事了,在雨珠落下的那一刻它們便撤退了。”大地之子聞言松了口氣,看著腳下不斷罵著“懦夫”“叛徒”的阿扎格,拔出了對著心臟而去的長矛,目光轉向了他與聖杯結合之處。
蛇的女兒一下就明白了大地之子的用意,偷笑起來,阿扎格卻不明白,隻以為她在嘲笑自己的狼狽,見大地之子讓步還以為他終究不敢對自己如何,囂張著對著蛇的女兒咆哮起來,直到另一陣疼痛襲來,令他尖叫著打滾,將泥濘的土地翻了個遍,在一臉無辜的大地之子身上濺上了不少髒汙,他有些心疼的看著自己的衣物,遠離了現場,向著山澗而去。
蛇的女兒睜大眼睛看著大地之子離去的方向,又同情的看了一眼仍在兀自翻滾的阿扎格,想了想安慰的說,“沒事的,這種小傷不致命的。”便追著大地之子去了,果真在山澗邊上看到他正在洗淨自己的衣物與自己的傷口,去掉了遮蔽,蛇的女兒能在他身上看到不少尚未愈合又浸泡了雨水,變得有些潰爛的傷口。
“你受傷了。”蛇的女兒見他動作粗暴,顯然並不在意傷口狀況,只是注重清潔的樣子,心裡有些不舒服,主動搭話道,“我是個治療師,想來能夠幫到你。”大地之子聽到她的聲音衝著她展顏一笑,“無事,等天放晴了,我將它們剜去,就會立刻愈合,毫無痕跡。”發絲還粘在他的額頭與肩膀上,讓蛇的女兒有些看直了眼,心裡盤算起來。
“那可不行。”蛇的女兒顯然不喜歡大地之子對待傷口的態度,用幾乎是命令的強硬口吻道,“帶上你的衣服跟我到這邊的山洞來,
我給你治療。”說著正準備頭也不回的離去讓他跟上,余光瞥見他並無不願的意思,立刻就想要穿上衣服跟來,略微咳嗽了一聲,小聲說,“穿上就不必了,避免弄髒了傷口。”大地之子也就從善如流的隨她去了。 大地之子跟在蛇的女兒身後,離的近了,也看清了她的樣貌,與山對面謊言之墓裡住著的那些七蟠的子女們有著共同的特征,比如時而同蛇一般吐出搜尋著什麽的信子,瘦削小巧的臉頰與明明已經成熟但與少女無異的身形。她的關節處有著昆蟲節肢的特征,大地之子想它們能夠比人類轉動更多的角度,想必是更加靈活的,難怪他們比常人通曉更複雜的手藝。
等到了她指定的避雨之處,蛇的女兒便叫大地之子在一邊坐下,自己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各色草藥調配起來,縱然琳琅滿目,但大地之子在一邊看著,覺得自己全是認識的,知道它們的功效,可惜對自己來說,它們治療人類來說確實是絕佳良藥,對自己來說卻是沒什麽用處的。
但大地之子自然不會點穿此事,他只是出神的看著蛇的女兒靈活的雙手,可以想見的,它們依舊如同昆蟲的肢體,遠看或許會錯認為人偶的關節,但它們不需要提線,也沒有任何僵化的感覺,此時他注意到蛇的女兒在藥劑中加入了一味自己不認識的東西,看上去像是紫色的液體,因為剛剛看的太入神,也沒注意到她從哪裡拿出來的。
所有藥物都溶解到了那紫色的液體中,使它被染成了更深的色彩,看上去極為不祥,但大地之子心裡相信蛇的女兒不會危害自己,便毫無躲避甚至是主動將傷口送到了她的面前。這反應比起其他第一次接受治療的病人大相徑庭,蛇的女兒滿肚子的話沒機會說,只能尷尬的扯開話題,“說起來,我們之前見過嗎?”不然你怎麽絲毫不畏懼呢?
“當然,我們早就見過。”大地之子見蛇的女兒之前毫無表示,心裡以為她早就忘了自己,難過之余還在努力找著機會點明自己的身份,現在見她主動問起,隻以為她和自己一樣只是不確定而說不出來,喜形於色,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了從來,“那日你在林地邊緣拋下了我,我好幾次又路過那裡,卻再沒見到過你。”言語間滿是委屈。
“林地?”誰知蛇的的女兒聽了他這話皺起了眉頭,剛想開口否認自己那段時間並未去過林地,但剛說了個開頭便想起了什麽,暗自歎了口氣,心道“冤孽”,手上動作未停,抬眼看到大地之子期待的眼神,自己又對他確實中意,蛇之子們習慣於謊言的生活也消磨了她的負罪感,故而乾脆的認下,“我還當你不會再回去,又不知道你身在何處,只能作罷呢。”
大地之子見她真的就是自己的夢境中人,興奮的想要起身擁抱她,與她繼續當年在夢境中的事,卻發現自己身體麻痹起來,站不起身,眼前模模糊糊,竟連手指都抬不起來了,於是疑惑的看向了蛇的女兒。她安撫的摸了摸大地之子的額頭,使他無力的在草甸上躺下,但他卻始終不肯放開自己的手,蛇的女兒歎了口氣,在他身邊躺下。
“別怕,我只是在裡面加了一些我自己的毒液,對人類來說他們一觸即死,但對你來說是良藥。”蛇的女兒不知道大地之子聽進去了沒有,他只是握著自己的手,口齒不清的求著自己繼續當年的事,他想要與她一同去更光明的地方,但還是繼續解釋說,“對你來說大概是會有些麻痹效果,還會產生些幻覺,但整體不會有事。”
大地之子明顯已經無法理解這些事了,他的思緒已經回到了林地邊緣,翹首以盼的等著蛇的女兒拉起自己的手,將自己帶到更美麗的畫境。蛇的女兒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無法對抗大地之子的力量,掙扎間又觸及了他的渴求,心裡想著原本打算等幾日後的春耕儀式再來收了他,但既然他反應如此,那權當是幫忙治療也沒有關系。
於是大地之子便感到有人牽起了他的手,轉身看去正是蛇的女兒,與曾經自己眼睛被蒙住時不同,現在的她如此清晰明亮,宛如他每夜所見的金星。蛇的女兒拉著他走向了一條偏路,他轉頭看向主道,那裡落著厚厚的積雪,無聲的魂靈在此處遊蕩,蛇的女兒拉住了他,說道,“別去那裡,你的嘴會被封上,跟我來,這是近道。”
近道的終點是一片果園,每個果實上都閃耀著輝光,仿佛無數暖融融的旭日,蛇的女兒摘了一個給他品嘗,大地之子看上去有些局促,說著,“我們沒有經過這裡主人的同意,這會不會不太好。”但蛇的女兒無所謂的自己先咬了一口,遞到他面前,說道,“這裡是驕陽的果園,他經常在這裡散步,他並不介意與來到這裡的學徒分享輝光。”
“原來是驕陽大人,那確實無需擔憂了。”大地之子不知是相信驕陽確實有著這樣的品質,還是單純信任蛇的女兒不會欺騙自己,他接過果實咬了一口咽下,輝光的滋味讓他流連忘返。大地之子感到自己的眼睛又明亮了一些,看著蛇的女兒與自己頗為曖昧的動作忍不住紅了臉,卻也沒有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