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石大人她,確實總是一廂情願的照顧我們呢。”拉摩克談起燧石語氣平靜了許多,雙角斧聽得出來他沒有什麽惡意,但要說是什麽好評卻也沒有,“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她沒有那麽愛我們,便如同轉輪大人那樣,雖然對我們沒什麽好感,但也不會刻意為難便正好。”若是為他獻上祭物,有時他仍會略加回應,但也不超過求雨祈晴之類,這距離就正合適。
“我以為你們會喜歡被溫柔對待。”雙角斧言語間並無驚奇,唯有篤定,她隻覺得要麽拉摩克與旁人不同有著什麽千奇百怪的愛好,要麽便是他在說謊。“我們確實喜歡被溫柔的對待,即使是我,也會更願意被您擁抱而非現在這樣,但我不能這麽做。”拉摩克搖了搖頭,“因為我知道後果,來自於司辰懷抱的溫暖太過讓人眷戀,一旦習慣於此,便與嬰兒無異。”
“有些人的意志非常堅強,我很羨慕那些人,但我了解自己,我的精神太過薄弱,一旦接觸了便無法抵抗與準則相融的誘惑。”拉摩克談起了更早之前的事,甚至早於石源諸司辰降落到地上的日子,“甚至不僅是司辰,那些比起我們更接近於力量的東西我們也抵抗不了,比如那些更早一些到地上的介殼種們,我聽說我們的祖先曾以臣服向他們換取顱內之光。”
“我也略有耳聞,轉輪哥哥早先向我抱怨過此事。”對於沉睡了許久的雙角斧而言,那仿佛便是昨日的事,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不僅僅是介殼種,甚至還有一些來自更高處的靈體,它們中的一些對醒時世界的事物頗為好奇,我曾抓住了一些細問,它們隻說好奇那些無光的地方有著什麽,再怎麽也不願說。”雙角斧忍不住撅起了嘴,拉摩克覺得她有些可愛。
“我看它們確實沒什麽別的目的,僅僅因為好奇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拉摩克眼中那些漫宿靈體們大多任性妄為,畢竟有著漫長的生命卻不見有什麽事情做,無所事事之下只為了有趣而去冒險也不是不可能的。雙角斧見他這麽說,心中有些不悅,有心要將驕陽曾經告訴自己的事說出來,但最終仍是按照約定為它們保守了秘密,只是面上鬱鬱不樂的樣子。
原來,雙角斧在降落之後不久便發現了漫宿與醒時世界的邊境松動,以至於偶爾有些輝光透過,這本不是什麽壞事,只是守護邊境是雙角斧的工作,到時候要是被大家問責可是不好過的,而且這多半也是他們貿然降臨帶來的副作用,於情於理她都脫不開責任,何況這次松動同樣使得虛界的入口扭曲變形,雙角斧也怕那裡頭的東西跑出來,造成更壞的後果。
打那之後,雙角斧便時時留意,終於抓到了幾個帶著輝光的微粒降到了醒時世界的小家夥,輝光冷冽的刀鋒劃破了邊境的帷幕,或許它們並非故意,但雙角斧仍舊抓住它們恐嚇了一番,又將它們帶到了驕陽面前,要他處置這些偷竊了輝光的小賊,誰知驕陽貌似公正的狠狠懲罰了它們,但事後卻將雙角斧拉到一邊,告知他早就知曉此事,不過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這可讓雙角斧納悶了,她眼中驕陽一向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驕陽仍舊保持著平日裡的微笑,“你知道我與光陰鑄爐均是自輝光降下,因而我們之間便與同為石源的你們之間一般親近,因此看到這些下降到更低處的輝光微粒,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樣。”末了,他終於露出了讓雙角斧覺得難得想是真心的笑容,“你便當我是物傷其類吧。
” 但此事畢竟違規,因此在驕陽答應會幫雙角斧對付萬一有自虛界爬上來的東西,往後也不會去追究他們擅自將手伸到醒時世界的事之後,這便成為了他們倆人之間的秘密,即使保守秘密對於他們二人來說都很艱難,但總的來說還是對驕陽更困難一點,沒過多久此事便人盡皆知了,但那時雙角斧早已陷入沉眠,因此她還不知此事,仍舊保持著守口如瓶的態度。
“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畢竟是因為它們的到來,輝光才能觸及醒時世界,無論如何你應該感謝它們,如果你喜愛輝光的話。”雙角斧最終只能說到這裡,雖然實則那些靈體最終號稱它們是為了將輝光的微粒帶去更需要它們的地方,說著什麽,只有在黑暗之中,光才顯得更珍貴之類的話,因而它們甚至偷著將本該隻屬於無形世界的技藝帶去了人類那裡。
“而在它們到達之前,你知道火焰的孩子們早就將火焰帶給了你們。”那便是轉輪向雙角斧抱怨的內容,縱然他能管住那些居住在林地的,屬於他的孩子們或許是出於敬畏,或許是真的眷戀故鄉而遠離醒時世界的誘惑,可溫和而長期放任著孩子們自由發展的燧石可管不住那些小火花們到處亂飛,第一批降落到醒時世界,被人類接觸到的介殼種便是她的孩子們。
“所以你覺得我們都喜歡燧石,是這個意思嗎?”拉摩克猜出了雙角斧的意思,他並沒有完全否認這一點,“在您陷入沉睡之前,我們確實沒有人不愛她的,但後來發生了些事,讓我們意識到對她的依賴會給我們帶來多麽可怕的危險。”拉摩克指了指上面的方向,“你感受到不智凡人的力量了?你難道沒有發現他強的有些過頭了嗎?作為長生者而言。”
“你是說他已經?”重新感受著那股沾染了輝光的強大力量,雙角斧明白了拉摩克的言下之意,知道他同格力比與自己融為一體一樣,在輝光面前獲得了自己的名字,而自己下意識的便喊出了那個名字,甚至無論如何回想都記不起他的本命那便是鐵證,只是奇怪他為何沒有繼續成為燧石的火焰,而是選擇了在雙角斧看來沒什麽交集的逆孵之卵。
“啊,那真是恭喜啊。”無論如何,雙角斧為他感到高興,不僅是為了燧石的弟子攀升的更高,也是為了自己的面相有了同族的至親,因此她在反應過來之後便笑著道賀,只不過是看著地面的位置,仿佛透過它看到了不智凡人本人一般,她無視了拉摩克,對方也不算太在意,只是將他們之間的故事娓娓道來,“你知道為什麽他最終離開了燧石嗎?”
“因為,燧石總是能夠使我們,使一切都變得更好,但正是因為她太過溫柔,她總是不樂見毀滅。”因此,往往與毀滅所伴生的創造也使她不喜,燧石喜愛生產,喜愛加工,但徹底的摧毀與重塑卻是她不喜的。她教導了不智凡人塑形與再造的技法,還有使不同物質融合以互相加強的合金技藝,但若是不智凡人試圖徹底打壞什麽來創造新事物,她總是會不悅。
而在那能夠記錄下讓司辰都無法忽視的墨水被製造出來後,他們之間爆發了一次爭吵,那之後不智凡人久違的回到了族人身邊,告知他們燧石只希望他,希望他們學習既有之術,讓那些已經被點燃的火焰在她的熱力下燃燒的更旺,無需去點燃新的蠟燭,但他在被燧石帶去錘煉場修行時認識了另一位司辰,她那與燧石相近卻不同的準則使他認識到還有另一條路。
或許是因此受到了鼓舞,或許是真正的天性使然他無法繼續壓抑,那是不智凡人第一次鼓起勇氣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而燧石雖然並沒有處罰他,但不智凡人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憤怒,而那使他選擇了逃離,他回到了人類的聚落,將自己所見所學都教給了人們,甚至他又趁著這段時間弄出了些人們聞所未聞的技藝,但拉摩克知道他並不感到欣喜而是悶悶不樂。
“他總是對著火焰與星星發呆,雖然他從前也經常如此,但那只是因為迷戀他們的軌跡與熱力,但那時候我知道他是在透過他們癡迷別物。”拉摩克指的便是燧石,雙角斧卻在想著其他事,“他喜歡變動之物?但我也記得他最愛輝光的永恆,那他選擇逆孵之卵也確實沒什麽奇怪的了。”誰說永恆之物不能是變動之物?悖論正是逆孵之卵的準則。
“你繼續。”發覺雙角斧的走神,拉摩克停下了敘述,也賭氣的專心破解起那些門關來,直到被雙角斧提醒才繼續說道,“當時我們雖然都知道他會因為離開燧石而感到失落,甚至會失魂落魄上很久,畢竟我們中之前早就有通過親密的關系向那些介殼種,燧石與轉輪的孩子們換取技藝的,在他們或是主動離開,或是被玩膩了扔下之後,多少都有這個過程。”
“只要他們沒有曾與那些家夥結合,而若是越過了這條線,那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自那誘惑中抽身,他們幾乎全部選擇了回到它們身邊,請求它們接納自己,而聚集在它們身邊,他們建立了屬於他們的城市彌阿。”而司辰的誘惑力顯然比起那些靈體要強得多,“我原本以為不智凡人不會有事,因為他向我們承諾過他當時不曾與燧石有過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