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沉默著緩緩抬手,以指肚在笑鶇伸到自己耳邊的手指上摩挲起來,笑鶇見他反應自以為得手,嘻嘻笑著想要再接再厲的點幾把火,卻忽然被一股大力帶著穿過了驕陽如光一般虛化的身體,隨著口中的嬉笑化作驚呼而被拽著手腕落入了驕陽剛剛凝實的懷抱之中,“你想要戲耍我?”雖然是問句,但驕陽說的十分篤定,“說謊的技術不錯,但對我沒用。”
雖然被當場識破,但笑鶇毫無慌亂,甚至還抬手整理了一下頭髮,盯著驕陽的眼睛慢條斯理的說,“我確實沒完全說實話,但這個建議可確實是認真的。”笑鶇抬起未必抓住的那隻手在驕陽臉上戳了戳,見他毫不回避才沒趣的說,“只不過渴慕這東西,常有溺斃其中的,對我們人類來說肯定是相當危險的玩意兒,不過驕陽大人降自輝光,應該不會害怕這個吧?”
“激將法?”驕陽冷笑道,手上的力氣加大了,直聽到懷中人疼的“誒呦”起來才逐漸松手,卻仍是鉗製著讓她跑不到別處去,才用毫無起伏的聲線緩緩說道,“不過我還真是有些興趣,但可惜別說你功力不夠,就是我自己也沒法讓自己頭腦一熱起來,所以這次算我饒了你,以後少打這種主意。”說著終於完全放了手,“其他司辰可沒這麽好脾氣的。”
“我確實是沒這個能耐,但其他人可未必沒有,而且恰好,我還認得一個說不定能有辦法的人呢。”笑鶇隻一感受到驕陽的收力便猛的抽回手掙扎著跳出了他的懷抱,揉著手腕道,“驕陽大人這次不是將我們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煉金術士請到了漫宿小住?如果能給我些時間去拜托他,說不定真能夠讓驕陽大人您一償夙願呢。”
“你說燧石家那個小鬼?”驕陽自然知道笑鶇是在指誰,可對於這個對他來說還太過稚嫩的年輕人,驕陽並不信任他的能力,只是說,“我了解過他,確實是個很有天賦的學徒不錯,但現在還太年輕,等他能夠獨當一面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這事兒恐怕有些難為他了。”可最終還是沒有拒絕,“但你若是對他有信心,大可以讓他試試看,只不過別報太大希望。”
“驕陽大人,您有些小看這家夥了,他雖然是不太靠譜,但越是尋常人想不到的,他越是能夠出人意料的就做出來了。”結束了回憶的笑鶇看著不智凡人忙碌的背影與他手中不斷閃爍成型的物件,喃喃自語了沒幾句,一小罐成分不明的物質就被遞到了自己面前,抬頭便是不智凡人心滿意足的微笑,“最基礎的藥劑這便是了,現在只差找什麽人來試試。”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把沒有效果的半成品交給驕陽大人是什麽後果的。”笑鶇挑眉道,同時她袖手旁觀的動作也示意了自己絕不會來做這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智凡人無奈的收回了小罐,對著在一邊百無聊賴的撥弄著火焰的坩堝遞了些點心,火焰卻刻意躲開了它們,顯然也是不想品嘗他的作品。無法,不智凡人只能深吸口氣,自己打開瓶蓋一飲而盡。
全場靜默,笑鶇緊緊的盯著不智凡人的反應,連那坩堝也嘎吱嘎吱的轉過來湊熱鬧,但半晌過去都絲毫沒有起效的意思,不智凡人尷尬的拿著小瓶在自己手中晃了晃,盡力使自己體面些的找補道,“至少它味道不錯,我先把這個配方記下來,以後就當做飲料做來喝也不錯。”見笑鶇並不附和他的冷笑話,只能認命的攤手,“好吧好吧,我恐怕得重來了。”
話雖如此,其實也不用從頭開始,
不智凡人只是稍微做了些調整,使它濃縮的更好罷了,隻用了不一會兒新作便已經熟成,不智凡人這次還沒拿著給笑鶇炫耀一番便直接一飲而盡,隨後砸吧著嘴道,“味道比方才更好了。”轉頭對上笑鶇鄙視的神情,趕忙解釋道,“作用也是有的,只不過太過微弱,我再濃縮個十倍,差不多就夠了。” 說乾就乾,這次比之前更順利,幾乎是眨眼之間最終成品便到了笑鶇手上,之後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這瓶看上去明亮溫暖的藥劑便到了驕陽手裡,他仍舊坐在桌前,看看手中的小瓶,又抬頭看了看正在表功的笑鶇,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他還真有幾分本事,難怪燧石這麽看重他。”說著就打開了蓋子仔細瞧了瞧,“看上去還真像那麽回事兒呢。”
“這東西至少對他自己有用,驕陽大人您也知道,這是我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笑鶇仍是假意謙卑的勸說他,驕陽的視線緊緊的盯著她的臉不移開,直到將瓶中之物完全飲幹才低頭看著杯壁剩余的一些黏著物發呆,但至少看上去仍舊是往常的端正模樣,仿佛他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讓笑鶇很是失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笑鶇即將徹底死心接受自己的此次暫時的失敗時,姍姍來遲的藥性終於起到了應有的作用,驕陽一貫冷靜的神情出現了細微的裂縫,他開始拉扯自己的領口,但仍每次都會假裝整理掩蓋過去,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裂痕使得他往常的神情就像是破碎的面具一樣岌岌可危,而他本就是輝光幻化的衣物開始隨著他的神志動搖而逐漸輕薄。
最終,那些繁複的裝束與華麗的頭冠都化作輝光的碎片融入了驕陽的皮膚,接下來便是連這副近似於人類的外型都如同開春暖陽照射下的雪人般逐漸溶解,連五官都是如此逐漸扭曲最後完全消失不見,仿佛被刀削去了文字的紙面。這一個過程靜默但激烈,笑鶇知道驕陽此刻應該正在努力對抗著自己翻湧澎湃的激情,他能夠成功嗎?笑鶇拭目以待。
事實證明,驕陽不愧是輝光的兒女,他理性的讓人害怕,笑鶇等著他的失態等得都快睡著了,那團已經完全恢復了自己本身樣貌的輝光才剛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像是影子尋找寄主一樣拉長了自己到處摸索著什麽,偶然找到一些發光的或是反光的物件,便發瘋似的往裡頭鑽,可即使這房間裡整個被充滿也無法完全容納下他,很快輝光便陷入了飽和。
仍舊外溢的輝光顯然對於這個房間的狹窄並不滿意,可之前笑鶇進來時鎖上了所有的門窗,無法逃離的它們狂躁的繞著這個房間亂竄尋找著屬於自己的憑依,有些甚至貼到了笑鶇的臉上,看上去想要鑽到笑鶇的眼睛裡去,卻被她拿手捂住眼睛阻止了,因而在她臉上竄來竄去,劃過耳邊時似乎還能聽到無法滿足的渴盼引發的低聲嗚咽。
“成了。”笑鶇得意的笑了,但她還不打算就此收手,若僅此而已,自己可就真的是在幫他的忙了,等藥效一過他便會恢復到尋常時的樣子,一點後遺症都不會留下,這可不行,笑鶇決定將他的渴盼引導到一些更具體的事物上,最好是他尋常可見,又是眾人公認最容易沉迷其中的東西,當然,除了輝光。
“驕陽大人您現在可真是狼狽。”笑鶇站在原地自言自語,但驕陽如今已經充斥了一整個房間,如此他仍舊聽的一清二楚, 笑鶇明顯感覺到無論什麽角度的燈影都不約而同的晃了一下,看來驕陽還有殘余的理性,至少能聽懂自己的話,笑鶇仍舊閉著眼躲避著驕陽的渴求,試探的說,“您說光陰鑄爐大人若是想起什麽要來看看,卻發現您如此,她會怎麽想呢?”
笑鶇無法理解輝光的語言,但她看得出來驕陽的反應在聽到這句話後變得更加劇烈,桌上的透鏡出現了裂痕,燈影扭曲拉長如緊繃的弓弦,而那些仍舊逸散了的光斑不斷的抽搐,更加渴盼的在角角落落裡搜尋著哪怕一點點能夠棲身之處,但最終當然仍舊無功而返,只能繼續盤旋在笑鶇臉上等著她眨眼的時刻便一股腦兒的撞進去。
“別急,驕陽大人,您太心急了。”看上去自己賭對了,笑鶇睫毛故意動了動,引得臉上的光斑如同萬花筒似的不斷變換著圖案,但最終仍然沒有睜開,驕陽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又或者這感情確實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但做了渡鴉那麽多年朋友的笑鶇,在發現八卦這件事上,甚至可以說青出於藍,“您難道忘了您的職責?無論是誰與您結合都是被禁止的。”
這句話說的果然有效,笑鶇感到光影的變換遲滯起來,邊緣也毛毛糙糙的顫抖著,暈出一片模糊的光霧,雖然閉著雙目,笑鶇仍舊感到自己仿佛透過那層模糊如蒙上其雙瞳的霧氣般的光幕重新看到了驕陽,如今他狼狽的伏在自己面前,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再無半點從容,但仍舊控制不住動作越來越大,最終伴隨著難以抑製的輕哼他開口祈求道,“請懲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