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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無暇》(32)尋蹤
  送別了又一個安眠的夜後,迦羅娜拉起行李箱,與學生繼續走過了好多的青草地與泥土路,在黃昏站上了一處山坡,看到一條綿延的公路和串在公路旁的小鎮建築,決定在這裡稍事休息。

  徒步遠行的她們算是喘了口氣,可調查她們行蹤的探員依舊無緣偷閑。這些天,露絲看過了事發當時內所有完好的監控,傳訊了那些可能目睹過她們的住戶,肯定了一個不怎麽美妙的事實——當地警員的調查報告相當不負責任,根本是一堆應付差事的廢紙。一開始,露絲還會在查看卷宗時冷笑,現在,她已是面無表情。畢竟這裡的警員都與幫派分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怎麽會認真辦事?果真誠心替黑水的探員乾活,豈非親自把絞索套上脖子、還催行刑官趕快動手嗎?

  “破解成功了,嗯…”負責溝通技術人員的戴維扔掉鍵盤,喝著咖啡,坐著辦公椅在屋子裡轉起快樂的回旋,“小露絲,想看看老不死的朝晟鬼藏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露絲懶得回頭,隻說了聲:“傳過來。”

  “哎呀,我還給你讓了位置…”貼到冷臉的戴維選擇笑對尷尬,轉回辦公桌前發送文件,“算啦,我也瞧瞧這老家夥的隱私…大部分文檔並無價值,我猜。”

  不出所料,能在這台電腦裡挖出來的,全是些與公主無關的文史資料。即使有鑽研朝晟語言的教授幫忙翻譯,兩位探員也給那生僻的專業單詞及冗長的注釋弄得頭痛。浪費好長時間,他們終於明白,這位疑似林博士之分身的老頭是在學習朝晟的古代語言——同現代的朝晟話區別不大的古梁語。這些文檔裡,最引人注目的是對「聖岩」的解釋,它詳細講述了朝晟的梁人對聖岩的舊稱與當下有何差異。

  再看,都是類似的資料。長時間盯著屏幕,最有耐性的露絲已開始感到眼疼。至於戴維,則在匆匆瀏覽一遍後檢索起感興趣的信息,念叨個不停:“聖岩、聖岩聖岩聖岩聖岩聖岩…這老頭是個窮鬼?滿腦子都是聖岩,死了都拿不出一枚…等等,露絲!快,看這段文字!在一篇未被徹底刪除的文檔裡,搜索它!搜索‘原初之岩’,快!快快快!”

  “知道嗎?人的一生會說三種話,真話、謊話和廢話,”摁壓著兩顳止痛的露絲滿眼血線,雖還是敲起鍵盤,語氣卻泛森寒,“而你,滿嘴都是廢話…”

  可戴維卻是噤聲不言,似乎聽不見嫌惡的諷刺。而當露絲打開他說的那篇文檔,眼裡的一道道血絲都開始延伸。因為露絲已經清楚,囉嗦的搭檔為何閉緊了嘴,只見那文檔裡記錄著:

  “帝皇弑殺真神…帝皇造物…用真神之軀製成的第一枚能量結晶…蘊含本源的能量…生產聖岩的模板…聖岩之本…聖岩之根…聖岩之母…朝晟的瑰寶…盜自格威蘭…竊自康曼城…奪自賢者之手。”

  這簡短的文字,他們看了很久很久。不知過去幾刻鍾,戴維解開了衣領的紐扣,摸著喉嚨狂吞唾沫,再張開已是磕巴,講不出丁點的輕佻:“露絲…咱們、咱們完蛋了,完蛋了…這種、這種消息,咱們不該看、不應該看,完了,咱們會被處理的吧?會被處理、會被處理的啊…”

  “別瘋了,蠢蛋,不會、不會。他們是想叫我們繼續追查…否則,沒必要讓我們看…”聽到這恐怖的說辭,露絲放在鍵盤上的手雖也微微顫抖,語氣反是緩和許多,甚至探出手拍上搭檔的肩,寬慰起這明顯是失了方寸的家夥,“放心,戴維,

忘了教官說的那幾位執行特殊任務的前輩了?黑水已經不是最早那個成天變著花樣滅口的沒品殺手部門了,最多簽一些保密協議,承諾永不泄露消息,等幾十年,風頭過去了,沒準還能領一枚勳章,是不是?總之,別害怕,戴維,千萬別想太多…”  但繁瑣的安心話讓一聲憋不住笑的雜音打斷:“噗。”

  短暫地懵了那麽一秒後,原本還憂心忡忡的露絲睜圓了眼,那神情,像是隨時準備咬斷搭檔的喉嚨:“你——笑?笑你媽的!狗雜種,你誆我?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你是打算討頓拳頭,躺進急救室休個假?”

  “哈哈哈,你還不如擔心擔心那位倒霉的教授,我猜…他怕是要簽上一紙保密協議了,”見她真的握緊右拳,戴維連忙縮了縮頭,轉著椅子躲遠了去,“哎呀,別別別,毆打同事會受嚴重處分。萬一我這瘦皮狗扛不住你的拳頭,翻了白眼,你不僅要失去一位能交心的好同事,還會被部長寫上年終的演講稿,記進丟臉的反面教材裡當恥辱案例,接著從黑水除名,鋃鐺入獄哦?”

  “我和你交心?滾去找站街女交你的精吧!另外,少翻著臉喊昵稱!你不反胃,我還嫌惡心!”

  “呀呀,小露絲,我畢竟稍長幾歲,這樣稱呼並無不妥吧?而且,你是忘了?在訓練營的時候,你可是最喜歡我們這樣喊你,把你當小妹妹哄啊。怎麽,只是出來工作了些年頭,性情就比受刑後的犯人反轉得還厲害?這可不像你,想想吧,在訓練營的時候,你是最努力、又最受歡迎的人啊。”

  “少提當年的事,我才懶得緬懷歲月,屁用沒有。”

  “不行啊,嘿,你現在這齜牙咧嘴的樣,鬼都能看出來,你成了個失戀的瘋婆娘啊。哎,讓我想想,哪個沒眼光的傻子會扔下嘴上狠辣、心裡溫柔的小露絲呢?除非,他不是個男人啊,哈哈哈。說吧,烏塔維婭殿下是給你灌了哪味迷魂湯?實在是難以想象啊。”

  “不,你不懂,”見搭檔又揭自己的傷疤,露絲的怒火幾乎衝出心房。可在想到一些事情後,她卻是擋住臉,笑容帶著懷戀的苦澀,“初識殿下的時候,她是個膽怯的小姑娘,怕生又害羞,總想著逃跑。我得成日盯著她,覺得她好煩、好幼稚。從貧民窟升入王庭,多是件走了運的喜事,從窩在下水道裡的老鼠,一躍成為億萬人之上的王族,還總想著尋死覓活,分明是個不懂事的傻瓜。但有天夜裡,我看到了她偷偷抹眼淚的模樣,那抱著枕頭哭泣的羸弱、想躲在堅實臂膀裡的渴望,是多招人疼愛的可憐啊。我忍不住抱向她,把她擁在懷裡,聽她讓哭聲遮掩的心跳,才明白她…不過是一個想回到母親身邊的孩子啊。”

  “我看過她的檔案,若讓我講一句…”此時,戴維搖著頭,品盡了放涼的咖啡,將杯子輕輕放回桌上,“是個可憐的孩子。想不到,就連博度斯卡之座上的君主,也會有凡人的欲望,左右不了下身的方向,弄出丟光王庭顏面的醜聞。”

  “男人?男人全是色鬼,就算身為君主又能怎樣?那些不明白內情的學者教授,還說權力的誘惑足夠壓倒身體的欲望…蠢,看過部門保管的檔案後就能知道,有了權力,欲望會更加瘋狂,”露絲關掉電腦,看向天花板的視線充斥著鄙視,“看過她母親的相片嗎?是位博薩女人,很漂亮,讓氣度不凡的國王陛下一時興起,不是非常合情合理?至於滾了床單後生了幾個孩子,他會操心嗎?哼,絕不會。”

  “嗯,開頭那句話我不能認同。世上有的是不會被情色誘惑的紳士,譬如我,就是位正人君子。”

  “我很願意相信你,可惜,你總愛跟我開低俗的玩笑,讓人不得不起疑心啊。”

  “是為了逗你開心啊,小露絲。多年不見的朋友,再相遇卻成了陰沉著臉的啞巴,偶爾說兩句話還臭屁得要命,想辦法騙她多笑幾聲,是情理之中的事吧?放心吧,小露絲,我對你沒什麽壞心思,至少現在沒有,”見她一臉不肯相信的神色,戴維索性抖抖肩踢高腿,坐著辦公椅飛速旋轉,笑得歡快且自豪,“哈哈,你不知道吧?我的兒子早都會喊爸爸了。”

  “嗯?戴維,你哪天成了家?”隻刹那,親切的驚訝已取代了疏遠的鄙夷,自公主逃出王庭後,露絲與搭檔勞累了好些天,總是板著臉辦事。這還是她第一次敞開笑顏,說起與工作和王庭無關的回憶,“在訓練營的時候,你不是手捧教典宣誓,願將生命奉獻給忠於神聖帝皇之君主的事業,掃清一切以貪汙、腐敗、縱欲之名玷汙格威蘭的罪孽,置個人的榮辱生死於後,視澄清國家的威嚴為先?哼,理想未竟,就去結婚生子,這可有悖你的諾言啊?”

  “年少時的熱血怎能當真?喏,來一根?”戴維掏出包香煙,卻換來搭檔婉拒的側顏,便獨自點了火,一個人當起煙民,“在訓練營時,我不是說過嗎?小時候,我父親的商店總有警察光顧,不白搭一些煙酒零嘴,定然被他們變著法使絆子。我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想著等長大了,要讓這些知法犯法的家夥付出代價,就勤學苦練,贏取加入黑水的機會…可結果呢?真正成為黑水的探員後,我才發現啊,在格威蘭,貪便宜的小警察算是心善的好人,那些縱容他們的官員,以及和老爺們勾結的商業巨鱷,才是罪孽之根。但,我們明明知道他們欺上瞞下、明明知道他們花天酒地、明明知道他們踐踏法律、明明知道他們是群冠冕堂皇的畜生…又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對他們的罪行視而不見。”

  “戴維,你是有些仇富仇官?”

  “不、不…露絲,你不懂,畢業後,你一直在王庭看護殿下,未曾參與部門派發的任務,與光亮之後的汙穢接觸不深。比如說這裡的警察,我猜你也明白,他們全是群勾連黑幫的混蛋玩意,但你想想,沒有更上面的人授意,他們有膽子這麽乾?前些日子,康曼出了樁販賣人口的醜聞,那些受害者的筆錄可寫明白了,他們是從共治區運進的格威蘭,被關在貨車裡,一路向北駛入康曼。想一想,他們這一趟要走過多長的公路、通過多少的檢查站,竟沒有一個警察發現,通通放行,直至運抵王庭腳下的康曼城,才因為那林博士的一縷善念脫了險…這不可笑?這不令人心驚?想想吧,露絲,誰有本事在格威蘭與共治區之間搭成這條買賣活人的生意路線?別告訴我會是些小魚小蝦,你我都清楚,流氓混混只是牽橋搭線的商人,那群出錢的買主才是罪魁禍首…一群他媽的衣冠禽獸。”

  罵完,戴維叼著的煙已燃到尾部。他捏下煙頭,在桌面上摁滅了冒煙的殘火、摁爛了過濾的海綿,笑歎一聲譏諷,抽出紙巾包起煙灰,將失落的不甘扔進了腳邊的垃圾桶裡。

  落魄的滄桑,令露絲明白他所言非虛。但他為何吐露這堆心事,露絲卻猜不出所以:“戴維,倒了這麽多苦水,是想告訴我別太天真?你放心,我又不是蒙了眼的毛驢——”

  “不,不…露絲,我是想告訴你,別把黑水安排的工作和太當回事了。為自己考慮考慮吧,錄了再多的口供、辦了再多的工,換來的是被熬夜拖垮的身體啊,聽我的,不必這樣壓榨自己,因為到最後,不論事情能否辦成,受罪的都會是你啊。”

  露絲沒有回話,而是打開窗,散去房間內的煙氣。她俯瞰街上的人流,見他們行路匆匆卻有說有笑,不知去往何方,更不知要辦何事,忽然感到一種亂、一種雜亂,心緩若停。明明是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這位坐在高樓的姑娘卻望到了一片空白,這種空白叫作迷茫。當迷茫佔據內心,退縮的勇氣又衝上心頭,讓她給出呢喃般的答案: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戴維剛捏出根新煙,又苦笑著將之塞回,“你是一無所知啊,小露絲。部長的意思,你真的不明白?殿下的行蹤是陛下關心的問題,我們的部長才懶得操心,他想的是怎樣挖出蛀空老樹的蟲豸,哦,或許現在多了逮住林博士,盡可能逼問出原初之岩的情報。烏塔維婭殿下的安危,他可不在乎,反正還有位…嗯,緹潔雅殿下能與親王婚配,少了個備用品,不打緊。”

  “烏塔維婭很不喜歡王庭,”說著,露絲背靠窗口,擋住了炙熱的午日,身形模糊在一片白光裡,“同樣,我也討厭王庭,包括王庭制定的規矩。”

  “是啊,進入黑水前,誰不曾幻想高貴的君主是格威蘭的象征,可當讀過史書,知曉昔日的秘辛,才發現統領灰色之地的奧蘭德家族…不過是束縛於權力之欲的凡人而已。全能的帝皇當真風趣,以顛覆倫理的契約作為交易權力的籌碼…神聖十足,嗯,神聖十足。”

  背曬陽光,面嗅余煙,露絲想來個深呼吸,卻隻聞到了壓抑的無力,遂邁出門去:“我換換氣,想喝些什麽?我順道帶回來吧。”

  “多謝,來杯熱甜奶,再帶份中洲餐館的羊肉卷餅?”

  “好。”

  待推開的門被掩上,戴維掏出自己的手機,在備忘錄裡寫下了新的記錄:

   6107年,9月。

  部長的指令耐人尋味。顯然,這年逾百歲的老兵對小他兩輩的“年輕”國王浪費海量資源去尋人的要求頗為不滿,或許,這就是軍人的硬骨頭吧,既不能明著拒絕,那就在暗中下套惡心人,與所謂的紳士風度別無二致。

  今天改善了和老朋友的關系,算是件開心事。 我隻告訴她,我的兒子會喊父親了,沒說我剛剛和妻子離了婚,嗯…我認為這算不上欺瞞。

  這些年,露絲·舍麗雅的脾氣差了不少,頭腦也笨拙好多,和那個靈光的女孩判若兩人,甚至猜不出公主早早覺醒為聖恩者。可笑啊,或許血脈不淨的烏塔維婭·奧蘭德是近百年最有天賦繼承博度斯卡之座的王室成員。當然,露絲其實也推測出這一事實,只是暫不能接受罷了。不論如何,敢脫離混血者的看護單獨行動,且與好色的幫派分子沉著會面,似乎更未動用奇跡護身,都說明公主殿下掌握了自保的余力,而除了祈信之力,誰能想出別的解釋?沒有,再自欺欺人,也無法編造出其余符合邏輯的理由。

  可怕的女孩啊,今年不過芳齡十七,至於成為聖恩者的年紀,誰會清楚?或許更早…早到會用她的祈信之力影響露絲,讓看管並監護她的露絲意亂情迷,對她百依百順,還陷入深切的自責。有關這類祈信之力的信息,連黑水的檔案都鮮有記錄,是關乎心理?還是欲望?又或者情緒?得了吧,願帝皇指引迷津,讓我們早日抓到她的蹤跡,送她回康曼、回王庭。

  部長怎麽想,國王怎麽準備,那不是我該思考的事。現在,好好賺錢,按時上交撫養金,定期看看孩子…呵呵,我在外面工作,她在家裡出軌,孩子竟護著她,罵著我…是啊,這就是親生的兒子,這就是血緣的關系,這就是該死的婚姻,還不如訓練營中的三年友情可親可信。

  願帝皇護佑我,護佑我的朋友,嗯…護佑我的親人,護佑所有人吧,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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