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逍一聽頓時就是一愣,這是辛先生第二次提到緣分,先前一次他隻以為對方只是隨口一說。
但現在聽來顯然另有深意,到底是指什麽呢?難道真有前世,自己跟這位辛先生是前世今生的師徒緣分?
他心中疑惑難解,但還是下意識順著對方指尖朝著窗外望去,卻陡然聽見對方一聲低喝,“還不醒來!”
同時感覺到自己腦門被狠狠拍了一巴掌,然後他便感覺腦海中被打入了一道神念。
神念剛一入腦海便轟然炸響,無數記憶碎片猶如鵝毛雪片被颶風卷起一般紛紛揚揚將他整個腦海都填滿了,頓時撐得他的腦袋猶如裂開一般劇痛。
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千算萬算沒想到辛先生竟會突然對他出手,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此時他的意識飛速模糊下去,強撐著想要去摸刀,但已經渾身無力,讓他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
他隻來得及暗叫一聲“糟了!”再想動作卻是眼前一黑,然後自己便一下栽倒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悠然醒來,還沒完全緩過神來,本以為自己會是被綁在案板上,渾身扒個精光,傷痕累累,一身血已經被放個七七八八,甚至血肉已經被啃食得所剩無幾。
但卻沒想到自己完好無損地躺在一張乾淨的床上,就連衣服都沒亂,而旁邊就坐著那位辛先生。
看到辛先生的瞬間,他就感覺頭皮一炸,他趕忙一骨碌跳下床,先是探手朝後腰去摸刀,發現刀還在,他頓時心中多了幾分底氣,但他沒有拔刀,畢竟人家沒有傷他。
然後他飛快地將自己渾身上下檢查一遍,見沒少一根頭髮這才將懸著的心又放下三分,但仍對這位辛先生如臨大敵一般。
卻聽辛先生笑道:“你這孩子聽書竟也能聽睡著了,罷了,原本夜讀就是枯燥之事,你又是貪睡的年紀,看來不適合在我這裡做事,還是過兩年長大些再來吧。”
說話間竟是不顧他一臉忌憚,獨自爬到床上和衣而臥,甚至背對著他扯過被子蓋在身上,竟然就這麽睡下了。
石逍足足愣了半晌,曾一度想過拔刀拚命,可又覺得這念頭實在荒謬,對方又沒把他怎麽著,而且自己好像真的是自己睡著的。
他仔細回想發現對此前的記憶竟然一片模糊,隻記得辛先生給他讀了一篇文章,然後自己便睡了過去,難道真是如此嗎?
他實在回想不起當時的情景,但那篇功法卻是清晰地印在腦海中,似乎睡了這片刻之後更加清晰了。
他心想總歸自己白得了一篇功法,也算沒有白來這一趟,先生趕他走便走吧,這事強求不得。
想通此點,他朝著辛先生背影深鞠一躬,一字尚且為師,何況自己受了一篇完整功法,自然要以師禮待之,然後悄然出門消失在黑夜當中。
出了私塾回到廢墟,他才突然想到自己帶在身上的那株補益氣血的草藥,應該給辛先生留下,也算是換取功法的酬金。
可一摸卻是已經不見了,頓時他心裡一動,他明明記得是帶在身上的,可現在怎麽就沒有了,他仔細想來卻是只有一種可能,被辛先生拿走了,那豈不是也發現了他的刀。
隨後他便有一種上當的感覺,自己還一個字都沒學到,就平白搭進去一株上年頭的老藥。
現在也不想那篇功法都價值了,總感覺是自己虧了,於是心中暗自咒罵一聲,“老東西,補到你流鼻血!”
不過真能忽視人家那一篇功法嗎,功法有多難得他心知肚明,所以這一株老藥一點不虧反而是賺大了。
如此一想心中便又釋然,本就想將那一株草藥送給先生做見面禮都,既然先生自己取走,也算正好互不相欠。
本想整理一下衣服,卻是觸手一物別在原本放草藥的地方,頓時讓他渾身一僵,待拿出來一看,發現是一張折疊好的字條。
他趕忙掏出來想也沒想就借著朦朧星月光芒看去,“緣分未到,乍聚還離,否則你我都將遭天譴。
草藥收下權抵功法之資,你若有興趣可嘗試修煉,雖然不是什麽無上玄功,但對你的眼睛也有些格外的好處。
不過事先要跟你講明,練功都是水磨功夫,既然要練就要堅持,天長日久方見奇效。
雖然我不肯認你這個徒弟,但你若有難處盡可來找我,能幫忙的自然不會拒絕。”落款辛無庸。
“這是個高人啊,只是他做這些究竟為了什麽?”石逍暗暗回想竟是驚出一身冷汗,打定主意在沒有自保之力前,絕對不會再去見那位辛先生。
他將紙條團成一團,剛想丟棄卻又驚恐地再度展開,認真讀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忍不住仰天無聲狂笑,他竟然一夜間學會了識字,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疑惑間他拚命回想跟辛先生相處的每一個細節,終於想到對方曾說月亮,他抬頭看月亮時,又想起對方拍了他的腦門,隨後一切都漸漸回想起來。
怕是辛先生做夢也想不到,他的手段竟然失效了,石逍不但想起了整個過程,還想起當時得感覺,似乎自己腦海中被打入了什麽!
難道就是因為那一巴掌,辛先生給自己腦海中灌輸了什麽,所以讓自己一下便識字了?醍醐灌頂他是聽說過的,難道這就是?
又或者是因為月亮喚醒了自己腦海中那些記憶?月亮他是見慣了到,這幾年他睡在廢墟,每每半夜餓得睡不著就看月亮。
此時他趕忙抬頭看向弦月,卻是又有了不同的感受,總覺得那光芒透著滄桑,越看越覺得玄妙。
起初隻覺得月光中似乎有許多故事,但隨著看的時間延長,他感覺似乎有月光融入眼中。
他腦海中的那些散碎記憶竟然如同被燈光照亮的書頁,上面的內容便映照在識海當中,起先還有些模糊,但隨著月光越來越多,那些內容便越來越清晰。
並且那些飛舞的記憶碎片開始不斷朝著中間匯聚,並嘗試拚湊到一起,形成一段段完整的記憶。
雖然拚湊的速度緩慢,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所有記憶才能拚湊完整,但這總是有了個盼頭。
而更關鍵的是這些記憶出現,自己第一次沒有頭疼,於是他瞪圓了雙眼,恨不能將所有的月光都收入眼中,同時努力去看腦海中的記憶碎片到底是些什麽內容。
可惜還沒等他高興完,腦海中突然莫名其妙地閃過辛先生剛剛傳授他的瞳術。
然後頭疼便毫無征兆地襲來,讓他忍不住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紙條也掉在地上,卻突然發現那字條背面還有字。
他急忙看去,卻見上面寫道:“功法還需早日修煉,否則年歲越大,眼瞳成形,便再有百倍功夫也難彌補!切記切記!”
難道是在告誡自己,這篇五輪心眼術要趁早修煉,否則自己的眼睛還有異變?
他開始對這篇功法生出強烈的忌憚,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那位辛先生絕不是真的無所求,只怕所求甚大,最後自己一條命都還不起。
此時石逍心中五味雜陳,先不說這些記憶到底從何而來,這次接觸說明那辛先生來歷神秘,甚至是知道一些關於自己的秘密,否則他所說所做便都講不通。
那麽問題來了,自己是誰?又跟這位辛先生有著怎樣的一段緣分?難道在前世他們真的是師徒?
這是他腦海中多了那些記憶後感覺最急迫的一個問題,或許弄明白自己是誰之後,一些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可惜這個問題太複雜,除非是將那些記憶全都吸收或許才能找到答案。
他重新看那個字條,卻駭然發現那上面已經再沒有半個字跡,頓時驚得他一身冷汗,“這是什麽神通道法?”心中決定,如果沒有必要絕對不去再見那位辛先生。
卻在這時突然發現自己的左眼竟然如見白晝, “這……!”他心中一驚,急忙抬頭朝著遠處看去。
竟是駭然發現極遠處的鬼物都能清晰分辨,那些鬼物幾乎都已經在偃師堡殘破城牆數裡之外了,這在以前他是絕對看不清的。
他頓時心中大急,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眼睛一定發生了什麽變化,卻是不知道自己剛剛降生之時,曾用這天生異瞳重創過一隻老鬼,導致異瞳消耗太大而消隱,直到六年後的今天才算恢復。
他很想找個鏡子來看看自己的眼睛,但他哪有鏡子,突然想起自己腰間還揣著柴刀,那刀被他磨得錚明瓦亮,倒是可以當做鏡子來用。
他慌忙舉刀觀瞧,雖然看不真切,但也能看個大概,只見自己的左眼當中仿佛開了一朵綠色的七瓣小花,看起來無比詭異妖豔。
這還是人的眼睛嗎?只是一眼就嚇得他差點將柴刀丟在地上,竟是被自己的眼睛給嚇到了。
隨後他便想起了那篇五輪心眼術功法,以及辛先生給他字條提到的修煉建議,看來對方是早就知道這一切的。
一時間他感覺一陣無力,如今結合種種來看,辛先生的出現絕對不是偶然,甚至可以說就是衝著自己來的,難道自己上一世還真大有來頭?
或者這是一個專門針對自己的陰謀?若真如此自己的一切豈不早都落在別人算計當中,可他卻無力反抗,甚至他都不知道要對付自己的是誰,這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