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著自己面前由火苗分化而成的兩個人影,李臻想了想,問道:
“比拚念頭?”
“兩個都是我,一模一樣,如何比拚?”
狐裘大人反問。
李臻直接來了一句:
“確切的說這世上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呃,算了,當貧道沒說。”
狐裘大人不以為意,操控著他面前的兩個人影開始強多那憑空點燃的火苗,話隨著火焰而起:
“我有的,她有。她會的,我亦會。而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如何分出勝負?這便是悟道了。悟道,悟道悟的什麽道?自己的道。
孟子告子下曰: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每個人的降生,對這個世界來講,都有著自己的使命。
比如你是個農夫,生來便是種地。種了一輩子的地,土地裡結出的糧食養活了許多人。
比如你是個道士,生來修行道法。處處與人為善,以善念感化眾生少做惡事。
比如你是個軍卒,家國有難,你便要拿上武器,保家衛國。
每個人生來都有著自己的使命,有著屬於自己的命運。農夫種地卻好吃懶做,便是逃避。道士不修善果,反倒惡念橫生,亦是逃避。軍卒臨陣脫逃還是逃避。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這便是悟道。悟道,不是說你的念頭有多通達,或者武藝有多高。最關鍵的在於你能明白自己的道理而貫徹它用道門的話說便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遁去其一。這個“一”,便是人道。”
說到這,李臻還在琢磨這聽著怎麽跟宿命論差不多的時候,面前的火焰一變。
原本還勢均力敵的兩個人,一方忽然被另一方給碾壓了。
火苗化作火海。
最後緩緩消失不見。
身後,燈籠亮起。
“自在境是念頭的比拚不錯,可所謂的悟道,便是明白了自己對於這片天地的規則後,從這賦予的規則中定立屬於自己的規則。這個規則無關大而關乎於念頭是否純粹。只要能明悟,那麽從此後,你就是天道的一部分。是規則的一部分。人不死,規則不滅。規則不滅,便可長明。”
李臻聽的有些頭暈。
這話拆開,每個字他都懂。
可結合在一起卻總覺得非常晦澀。
想了想,他問道:
“那這麽說悟道便是給自己或者說這天地制定規則?”
“不錯。”
剛剛飲了一杯水酒的狐裘大人點點頭。
手一勾,壺嘴之上懸掛的那一滴剛要落地的酒水憑空漂浮在自己面前。
“這些規則,是不講道理的。比如這明明是酒,可在規則之下,卻隨時可以變成火”
說著,她似乎想要觸碰一下那滴酒。
可就在指尖要碰到那滴酒水的一刹那,卻退縮了。
“而這也是我為什麽說你現在就能明白這個道理,不見得是一個好事的原因。”
“為何?早早明白這個道理,不是比懵懂而為強很多麽?”
“不錯,是好事。”
聽著李臻的話,狐裘大人先是肯定,可隨後卻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那麽,道士,你覺得這天地之間的規則又有多少?”
“呃”
李臻說不出來話了。
就聽狐裘大人自己說道:
“你聽起來悟道很簡單,可是卻不明白,人力有限。比如它。”
指著那滴酒:
“它明明是酒,由五谷和水所釀,如何成酒?為何只是摻雜在一起便會使人頭暈目眩?而為何又會變成火焰?這其中的規則你從何處知曉?靠自己摸索?還是聽別人給你解釋?在比如且末那晚,
我朝著那地室內丟的那隻木鳥。木鳥本是死物,為何刻錄上了幾個文字便可飛行?還能窺探那地室內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些道理,你懂麽?”“不懂。”
但釀酒的道理我懂。
他心說。
“那要讓你從無到有的開始琢磨,你覺得你要琢磨多久?”
“”
見他不言,狐裘大人聳聳肩:
“瞧,這便是道理。那木鳥乃魯班所造,魯班把這天地允許的道理,化作了文字,傳於了後人。而後世之人學習時,便不用想明白它是怎麽做到的,只要會畫,會用,就可以了。這天地之間的規則人力鑽研了千百年,才逐漸摸索出來了一些大概。
而這也就是門派傳承的作用。你有了師門傳承,那麽便不需要自己去摸索那些道理。而是延續了前人為你開拓的道路,以前人為鋪墊,追尋自己的道路。你不用浪費時間摸索,只需要繼承就好了。可你呢?”
那滴酒水被高溫蒸發的無影無蹤。
雖然隔著鬥笠,可李臻還是察覺到了兩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修的,是你自己的順心意。雖是道士,可你一不接傳籙、二不拜師門。說到底,你不過一介散修。散修能修到自在境,天賦已經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可同樣的,你若還在出塵時,便是一塊璞玉,尚且可以打磨。但散修到了自在境時,便說明你已經對自己的力量有了一層認知。而這個時候除非是拜入與你理念相合、或者是傳承一脈的門派,沿著先人設下的追求道理之路繼續走,才能有寸進的可能。否則”
狐裘大人搖了搖頭:
“你如果想自己摸索的話,不管是天資何等之高,亦或者是有什麽奇遇。都很難而這還只是針對普通散修。可你呢?你這自在境,老實講,我真的是第一次見。
也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在自在境時,不修什麽威力強大絕倫的招式,以神念禦炁,殺敵護身。而是莫名其妙的自己給自己定了個規則姑且就定論你這個規則是清靜無為吧。化炁於無形,返璞歸真。
能力很奇妙,碰到那些不是以念禦物,而是以念禦炁的自在境,恐怕他在你面前跟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差不多。可是道士,你的道,該怎麽繼續往下走呢?”
她問道。
“你給自己定下了道理,定下了規則。可這道理,你去哪悟,又去哪找?你這條路,我沒聽過,沒見過。哪怕在道門裡張道陵創立五鬥米教時,雖用的是道門典籍,可畢竟是有區別的。歷代道門都以江山社稷為己任,扶正祛邪,普度眾生。正常,可以理解。而上古諸子百家之中的道門,探尋的是天地,現在的道門自張道陵五鬥米教傳承之下追求的是超脫成仙。你呢?兩邊不靠。天、人,你兩邊都不隔,你要幹嘛呢?”
“”
面對狐裘大人那濃濃的好奇心。
李臻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