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間,便有兩股人馬率先奔流出城,正是潘璋和昌豨的兩路人馬。
一日後,西面先有訊息回報,下邳前站的良城縣並無多少駐軍,潘璋幾乎是不戰而下。
不過據其從城內降卒口中得知,此城如今已是短期內的第三次易主。
便在不久之前, 袁軍曾有一路人馬攻破此城,隨後主將帶人去追擊殘余時,卻又被劉備軍頃刻間便奪了回來,隨後卻也沒有停駐多久,待又一路部曲來後,便兩軍匯合, 大軍再次向著下邳開進。
隻言片語間, 王政腦中已勾勒出一副畫面, 想必當時這良城其實便是一個陷阱,當那路袁軍人馬去追擊所謂的敗兵時,便已是凶多吉少了。
而從哨騎口中得知那路袁軍的統帥似乎是姓嚴時,卻讓王政為之一怔,嚴?不會是閻吧?
腦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便隱隱察覺所料不差,當即深深歎了口氣。
閻象雖不效忠他,在兵事上也確實非其所長,卻是個難得有大局觀而又剛正的謀臣啊。
王政所歎息的,卻是少了一個勸誡的諍臣後,袁術會否比歷史上更加膨脹啊?
到了第二日時,東面亦傳來捷報,見過信使後,王政當即傳命三軍拔營,當晚啟程。
星夜奔馳之下,次日中午便到了良城,再往前進時, 便能經常看見在遠處窺探的哨騎不絕於道,大約是檄文如今已傳遍徐州, 劉備等於同時間得知了郯城失守,以及他王政大張旗鼓出軍的消息,糜家這邊所傳回的消息,同樣是這幾日間,徐州境內遍布戰火,之前袁軍奪下的幾座城池,似乎已被劉備軍在極短時間內光複。
而當王政距離下邳城不過百裡時,最新的消息,卻是不久之前,袁軍主力正在猛攻下邳時,遭遇了劉備軍從備面的突襲,前後夾擊之下,已是死傷慘重,潰不成軍,拔營後撤連退四十余裡!
聽到這話,王政和眾人面面相覷,紛紛啞口無言,還真是不幸言中啊,自家還沒趕到, 袁軍便大敗了。
王政更是立刻瞪了眼吳勝:“你確定哨騎的稟告沒錯, 他已將我的信件交給了袁軍駐下相的主將?”
“確定啊,親手遞交的!”吳勝被他瞪的寒氣直冒,連忙道:“將軍若不信,俺現在就喚那人來!”
那怎麽袁術軍還是毫無防范呢?
王政煩躁地擺了擺手,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隻得歸咎於那什麽喬蕤太過無能了,有了提醒還能讓人偷襲!
骷髏王也是個廢物!
手下這都什麽阿貓阿狗啊!
又奔馳一日,待距離下邳城不足四十裡時,全軍剛扎下營寨,便有親衛來到帥帳稟報。
“將軍,前方哨騎探得一路部曲,大約千人,看衣甲旗號,似是袁術軍。”
“哦?”王政一怔,他這可是在下邳的北面啊,若是碰見劉備軍才是意料重視,碰見袁術軍...那只能有一個可能了。
“軍容士氣如何?”他側頭問道。
“旗幟混亂,頗為狼狽。”
果然是一群慌不擇路的殘兵敗將啊,王政暗自搖頭,又問:“可知這路人馬的主將是何人?”
“夜色中將旗看的不太真切...”親兵回憶了下,道;“據哨騎所言,似乎是個李字。”
也罷,有個知情者也好,王政揮了揮手:“安排人準備些飯食草料,派人去迎上這路友軍,再把主將請進來罷。”
“喏!”
待親兵離去,王政看了眼吳勝,沉吟了片刻道:“等會你和親衛都先行退下吧,你去約束士卒,督促築造工事,劉備如今剛得大勝,搞不好便會乘勝追擊,我營地才扎未穩,又有敵人哨騎在旁窺探,需得防著他遣派人馬,趁夜偷襲。”
敗軍之將,本就敏感,還是單獨攀談好些。
待吳勝退下之後,不久之後,便有一人滿身血汙,垂頭喪氣地走進帥帳,王政定睛一看,這是熟人啊。
連忙長身而起,急步相迎,嘴裡喊著:“李兄?”
更立刻高喊著:“立刻換醫官來,為吾至交醫治。”
來人正是袁術麾下大將李仁,說起來,兩人在揚州雖只有數面之緣,關系卻還不錯,畢竟一起在紅袖樓喝過花酒。
不是說男人四大鐵麽,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分過贓,一起咳咳咳。
見他情真意切,李仁頗為感動,只是苦笑道:“刺史不必擔心,我身上其實沒什麽傷勢。”
王政親自攙扶他坐下,先是安慰了幾句,待李仁神色緩和些了,才問道:“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可州牧大軍數萬,何以頃刻間頹敗至此啊?”
“哎。”此時的李仁坐的拘束,雙腿並攏,兩手端端正正放在膝蓋之上,像個師長面前的學子,全沒有當日揚州時的豪邁之態。
他長歎一聲:“劉玄德智勇雙全,他兩個兄弟更是有萬夫不當之勇,此戰雖敗於偷襲,不過兵者詭道也,我李仁還是心服口服。”
又看向王政,神情振奮道:“不過雖逢大敗,喬將軍更沒於陣中,王刺史卻是及時趕到,情勢雖危,尚有扭轉之機。”
連喬蕤都死了?
王政徹底無語了,這下都不用問什麽袁軍死傷了,思忖了會,望向李仁,皺眉問道:“這亦是政不解之處。”
“貴軍兵卒,聲勢都遠在劉備軍之上,吾亦早有書信提醒,讓諸君提防劉備誘敵,突襲,他劉備再是英雄,關張再是威猛,又怎地還能潰敗如此之速?”
“書信?”卻不料這話聽得李仁亦是一怔:“王刺史,你曾傳信於喬蕤?”
“不錯。”王政頷首:“我得郯城後,便從城內文武口中得知,之前淮陵之戰,便是劉備令其弟關羽詐敗,以誘貴軍深入,在下邳時好行突襲!”
“政和袁州牧結盟日久,自有襄助之義,聽聞後立刻便命快馬連夜急馳,想讓貴軍和喬將軍生出警惕,提防突襲。”
“可我從無聽聞有過王刺史的書信傳於陣中啊。”李仁兩眼都瞪圓了:“王刺史,你的人將書信交給誰了?喬蕤?”
“那倒不是?”王政見李仁這般反應,亦是心中一動:“若從郯城直接傳遞,吾恐劉備哨騎從中攔截,當時下相不是有貴軍人馬屯駐嗎,政便令人走的這一路。”
“下相?袁胤?”李仁眉頭愈發皺起了:“袁胤當時負責後勤,下相和我大軍當日營寨人馬來往頻繁,傳遞書信亦很容易,按道理刺史的書信傳到喬蕤手中,不會出什麽問題。”
“可為何從未聽喬蕤說過此事?”
他詫異不解時,王政心中轉念,含笑請他坐下,招呼侍衛上茶,隨意地道:“勝敗已分,再提前事已是無意。”
說著,狀似隨意地問了句:“說起來,當日在揚州時雖未曾與喬公逢面,卻從紀郡尉口中聽說,喬將軍甚有威儀,為人剛銳勇決,乃大將之才,政甚為欽慕,本想著這次能見到,卻不料...”
話沒講完,便聽李仁啞然失笑:“紀靈是不是喝多了,怎得在刺史面前如此胡言亂語?”
“剛銳?勇決?”李仁連連搖頭:“這等評價,和那喬蕤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若說統軍有方,經驗豐富,自然不差,可咱們揚州軍中,人盡皆知,要說喬蕤最大的優點,便是穩重,要最大的缺點,便是謹小慎微!”
“這樣嗎?”王政笑了笑,擺手道:“那或許是政記錯了。”
說話間,眼神卻是瞬間一冷。
謹小慎微?那就不可能自作主張,乾綱獨斷,哪怕喬蕤對劉備的詐敗不信,按這性格,也會召集眾將討論一番的。
“對了,刺史。”這時李仁回憶起進營時的所見,有些猶豫地問道:“君引軍來援,我部上下銘感於心,只是不知帶了幾許人馬?”
“虎賁兩萬。”王政隨口答道,見李仁欲言又止,面露不信,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不由笑道:“李兄是自家人,在你面前本將豈會妄言相欺?”
“此營不過六千,不過本將拔郯城前,早已令琅琊、彭城兩路齊出,一路直奔下邳,一本線攻取附近城池,以為後勤周轉。”
“原來如此。”聽到這番解釋,李仁恍然大悟,神情便振奮起來:“刺史麾下,都是百戰精銳,兩萬精銳...加上我軍,定能雪恨復仇!”
“卻不知步、騎各有多少?”
“步兩萬五,騎五千之數。”見李仁還欲再問,王政可不想繼續談論自家虛實,直接出言截斷:“李兄,貴軍如今還剩多少人馬?”
我哪裡知道啊?
李仁張了張嘴,總不好直接說之前自己一心只顧逃命,什麽都不管了,想了想,不確定道:“一萬總還是有的吧。”
“如此甚好。”王政拍掌笑道:“李兄剛才有句話說的極是,政此來擊劉,之前是為相援,如今亦還要擊劉!為何?”
“喬將軍身亡之恨,江東兄弟埋骨之仇,乃至李兄你此時身負的大敗之恥,政豈能不襄助雪之?”
“將軍高義!”聽到這話,李仁一臉的感激涕零。
“只不過...”王政眼皮子不眨見,已是話鋒陡轉,先送了頂高帽:“江東兒郎何等勇武,竟敗與劉備之手,可見此人不容小覷,政亦恐單憑自家兩萬人馬,難有必勝把握。“
“額...”李仁呆了呆,道:“那刺史的意思是?”
“大敵當前,還是要你我兩方齊心協力才是。”王政凝視著李仁,正色道:“李兄,政的意思是我繼續向下邳前進,你則負責收攏咱們四散的袁軍兄弟,待三軍齊聚,眾將畢至時,再一舉破敵,如何?”
“這...”
收攏殘余,豈不是要原路返還下邳那等凶地?
李仁想要拒絕,可抬頭一看,見王政此時雖是言笑晏晏,可一雙盯著自己的眸子卻帶著說不出的意味,竟始終不敢將後面的話脫口而出。
見他沉默不語,王政也不催促,只是在旁靜靜地看著他,李仁隻覺帳內寒意一刻重過一刻,面色更是一點點慘敗下去,半晌,他終於忍受不住,暗罵一聲豎子翻臉太快,終是再次開口:“自當如此。”
“好。”王政拍掌笑道,旋即高聲喚來親衛:“去請諸將前來!”
待眾將畢集,王政按劍環視眾人,喝到:“收拾工事,壕溝不再挖掘,營牆不再築建,全軍動員,今夜三更造飯,四更食罷,五更拔營!”
“五更拔營?”吳勝聞言一怔:“去哪裡?”
“方才得知,下邳城外盟軍正遭劉備軍屠戮,此間不容發之際,我軍立刻奔赴前線,誓與賊人決一死戰!”說著,王政顧盼左右,望向李仁:“這位,便是袁州牧麾下大將,李仁將軍,”
眾人一番客套後,王政又問:“李兄,本將明日日落前,便可抵達下邳城外,你收攏隊伍後,大約何時抵至。”
李仁諾諾半晌,道:“四五日內吧。”
王政眉頭一皺,突然望向吳勝,意隨心動,系統立刻發出訊息。
便見吳勝再次出言道:“將軍三思,劉備軍剛逢大勝,又佔據地利,我軍若是匆忙馳至境內,一無防禦工事,二不熟悉地形,三更是車馬勞頓,若是敵人趁我立足不穩,未扎營盤便主動出擊,雙方野戰之下,我軍恐有不測。”
“荒謬!”王政冷笑:“本將起事以來,縱橫青州,經略琅琊,攻克彭城,力拔泰山,何嘗有過一敗?”
“區區劉備,如土雞瓦狗,豈堪一擊?”說著,青光驟現之間,已是一劍斬案,“有再勸者,便如此物!”
魅力再次全力開動,一劍之威,直讓諸將噤若寒蟬,李仁更是被凜冽殺氣嚇的臉色慘白。
卻想不到,那吳勝渾沒眼力勁,竟再次撞向槍口:“將軍,我軍匆忙疾行,後續的輜重糧草走得慢,若是相隔甚遠,亦恐敵人斷我後勤啊。”
“放肆!”
王政盯視著他,目露凶光,再不廢話,直接下令。
“拖出去,砍了!”
這就要殺人了?李仁嚇了一跳時,便見盔甲簌簌聲中,帳內眾將已是跪倒一片,人人求情。
“將軍息怒,吳少校出言頂撞確實無禮,卻頗為有理啊。”
“吳少校屢立戰功,何況還和將軍有總角之誼,將軍也饒他這一次吧。”
面對群情懇切,王政渾然不理,只是催著親兵拉吳勝出去。李仁囁囁嚅嚅,心中更是不斷暗罵,這人還是王政的總角?
這豎子亦這般無情,當真虎狼之性也!
有心勸解,怕王政火氣轉移自家頭上,猶猶豫豫,終還是閉嘴不言。
眼前吳勝快要被拉出帳外時,他似終被嚇到,連忙服軟:“將軍,末將知罪了,求您看在俺以前為您賣命的份上,給個機會戴罪立功吧?”
聽到這話,王政神情終於有了松動,微微遲疑了會,終於收劍入鞘,沉聲道:“也罷,且饒過你這回!”
又轉首看向李仁,問道:“李兄,你剛說要多少時間來著?”
“四日!”李仁本能反應地忙道:“俺今夜就出發,四日之內,必收攏所有兵馬,去下邳與將軍相會!”
“好!”王政笑吟吟道:“那政便在下邳恭候大駕!”
......
待李仁的身影徹底離去,帳內諸將同時大笑,都是系統中人,自然知道方才配合演戲。
吳勝更是摸了摸脖子,嘟囔道:“這廝當真沒卵子,竟始終不開口求情。”
“逼著俺隻得自己嚷叫,險些下不了台。”
王政亦是連連搖頭:“袁術帳下都是這等鼠輩,難怪...嘿。”
“將軍此舉立威, 俺就怕這廝被嚇破膽,”一個親衛調侃道:“直接一溜了之了。”
“溜哪裡去?”王政不屑道:“附近諸城,不在我手,便在劉備手裡,這李仁若是收攏殘余,前來和我回合,勝了劉備,還能回揚州繼續享幾年福。”
“若是當真一走了之,便是讓他從本將,劉備手裡逃出,日後袁術得知此事,還能放過他不成?”
“嚇他無非是讓這廝上心點,別再出現貽誤戰機的事情。”
“也是。”吳勝點了點頭,又問:“咱們當真今夜拔營,直奔下邳?”
王政笑而不答,只是吩咐左右:“先把消息散出去,叫各部兄弟們都知道了,秣馬厲兵備戰。”
“左右兩翼步卒先向前推進五裡,打出旗號,三日內入下邳境內。”
“偵騎四散,先把地形、敵軍虛實探明。”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