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縣城頭,王政臨高遠望。
盡管表面上來看,城外的孫策軍依舊烏泱泱地,漫山遍野,彷似布成了一張羅網一般,可通過仔細觀望孫策軍這幾日的攻城力度以及戒嚴的范圍大小,王政與周暉等人都有著相同的判斷,城下的敵軍數目有了變化,而這變化就是從吳勝部對六安發動攻城開始的。
或而言之,此時包圍舒縣的孫策軍馬,已不足萬人了。
至於這不見的人馬到底是被孫策派去馳援六安還是在城外設伏,王政暫時無法判斷,但不管如何,敵人的數目既然變少了,王政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好機會。
隻守不攻可從來不是他的風格,王政早就精心制定了一份突圍的計劃,目的自然有二。
若能借此趁機打垮孫策,從而一舉扭轉戰局,自然最好,至不濟也要牽製住孫策的本軍帥營,使其自顧不暇,沒有余力再去顧及分散外地的多路偏師。也好給吳勝、黃忠等減輕一些壓力。
這個計劃周暉等人自然也是知道,其中魏延便極為讚同:「孫策輕敵大意,多路分兵,此驕兵必敗也。現今援軍已到,此正是反擊的良機。但憑王州牧一言,三軍將士枕戈待戰,其實已經等候多時!」
周暉沉吟許久,緩緩說道:「突圍不是不行,只是可惜城外北邊的營寨之前已經被孫策軍悉數攻破了,如若不然,要有這幾個營寨在手,此番突圍成功的可能性或許會能更加的多上幾分。」
「州牧意欲何時突圍?」
「自是擇日不如撞日!」
自入舒城以來,王政一改往日作風,從未親臨上陣,卻並非當真無事可做,這段時間孫策軍每每攻城他都在一旁細細觀察,對敵人何處強、何處弱已是了如指掌,當即命親兵升起將旗,敲響戰鼓。
顧盼左右,王政長身昂立,屹立如山:「自與孫策交兵,本將積恨久矣,其一,彼賊兩軍陣前口出「豎子「之語,以蔑稱辱我,本將堂堂八尺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一恨也!」
「每有交戰,凡我陣亡之將士有落入敵手的,無不遭到剝光、斬首、懸掛等等的侮辱。凡我三軍將士,皆兄弟骨肉是也。已經戰死,還要受到這樣的奇恥。怎對得起他們的在天之靈?此二恨也!」
「本將更聽聞吳郡孫氏仕陽翟侯至兩代矣,食其祿,受其恩,不思盡忠,反卻忤逆犯上,禍亂江東,為一己私欲擅動刀兵,不知害的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此三恨也!」
王政此時說話的聲音並不算大,言辭也不算如何出眾,但是在魅力和「說服」天賦全力開啟的情況下,每一句每一字落入眾人耳中都像是一個個焦雷滾過般動人心魄。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來如風雨,去似微塵,此三恨如不得雪,死難瞑目,如今六安眼見告破,徐州援軍不日將至,當此時也,若不報仇雪恨,更待何時?」
說到這裡,他左手輕輕一拍掛在右腰的劍,「鏘!」的一聲,一道青光如遊龍般躍然出鞘,當眾人的腦海中留下劍指蒼穹、閃耀輝爍的深刻印象時,王政康慨激昂地道:「諸君,誰有勇氣,敢與孫賊一決死戰的,請往前一步!」
話音剛落,諸將齊刷刷地邁步跨前。
王政的三大恨說起來也是他們的三大恨,尤其是第三恨,畢竟眾將名義上還是袁術的臣子,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至於第二恨魏延等人同樣感觸很深,至於第一恨說起來倒不是太能引起共鳴,畢竟在場人中論年紀除了喬綰外,也沒人能和「豎子」搭上什麽邊了。
但在說服天賦下眾人卻也同樣憤怒無比,喬綰更是帶頭尖聲叫道:「孫賊當誅,王州牧,我願為前驅!」
王政的第三恨同樣說到她的心坎裡去了,要真按本心來說,恐怕在場中只有她是真的單純出於復仇的心態才上戰場的。
王政聞言一怔,舒縣攻防戰打到這個份上,在指揮調度上其實已經乏善可陳,反而需要一個武勇出眾能獨當一面的人,這樣才可以在對面孫策、韓當等人帶頭先登時將其攔下,而能做到這點的,城內如今只有他、魏延和喬綰三人,軍中是最看重實力的,喬綰露出真面目後一開始或許還有人或是詫異,或是不以為然,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如今早已眾人欽服,包括魏延在內。
尤其是作為一個女子親上城頭參戰其實某種程度上也是頗為振奮軍心的事情,所以在王政的內心裡其實更希望她能留下來繼續守禦舒城。
心念至此,王政不欲用她衝陣,便顧盼左右,瞧向其他人屢屢注目,做出沉吟不決的姿態,隻道:「此番我軍突圍,外有援軍,內有哀兵,獲勝料來不難,誰擔此任,必能得名揚天下。諸位,有誰自告奮勇?」
一將奔出,跪拜旗下,道:「王州牧,末將願為先鋒!」
王政登時大喜過望,這次主動請命地可不就是魏延麽!
他當日之所以安排王熊和黃忠前去廬江北面,而要自家留在舒城這處險地,除了擔心周暉擋不住孫策的兵鋒之外,更大的原因自然就是因為其的親兵魏延了。
好不容易觸發了一個名將主動出現在自家面前,王政豈肯放過?
這段時間下來王政其實也將他和周暉的關系摸的差不多了,魏延是周暉之父周忠當日在京為官時收的門客,對於周忠自然很是尊重,但與周暉其實關系一般,並不算如何親重,魏延性格驕矜,骨子裡其實也不太看的其周暉,為其效力一方面是暫時還沒有更好的去處,另一方面也是看在其父親的面子上,若是遇見明主,自有改投之心。
眼見如此,王政自然刻意拉攏起來,魏延自然不會拒人千裡之外,尤其是兩人一次切磋之後,清楚了王政的身手之後,魏延更是對其佩服的五體投地,如今已是惺惺相惜,很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
相比當日魏延邁過周暉時的主動請戰,這一次王政卻沒有再次刻意用天賦扇動,便是想要看看魏延的本心如何,而結果也讓他很是滿意。
這其實就是一次真正的投名狀了。
而魏延顯然也是心中明白,所以才在感受到王政的目光後即主動踴躍請戰。
一旦王政真的成功突圍,便是不能獲得這場戰役的最終勝利,也可以成功北上前往六安和大部隊會師,那便算是脫離險地了,在擊敗孫策之下自然不會再返回舒縣,那他魏延呢,自然也不用回了。
當然,亂世臣擇主,不是輕易就能做出決定的。魏延看似表面上對王政的拉攏積極響應,仿佛王政沒費太大的力氣,內在裡他其實也是經過再三地考慮。
甚至嚴格來說,魏延其實是第一個被王政以懷柔手段收復且改換門庭的三國名人。
看看之前的幾個英雄吧。
潘章是被吳勝拉壯丁拉來的,於禁和張昭則是被逼無奈,郭嘉最慘,先是被裹挾,然後監禁,隨後王政禮賢下士了很久都沒起效果,最後不耐煩了,直接翻臉拿刀架在了整個陽翟郭氏的脖頸上,郭嘉才無奈順從的。
至於禰衡和黃忠倒是主動投效的,不過前者是報仇心切的無奈選擇,黃忠則是因為出身想要博一個機會。
相比這些人,王政在拉攏魏延上付出的時間和心力其實是最少的,其中有兩個主要原因。
其一,大凡一個勢力的發展,起步總是艱難,欲得人才,需要十分的費力。然而當這個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後,有了一定的聲望,再去招攬人才的話,相比之下往往就能輕易許多,比如黃忠的投效,就是在王政勢力漸固的時期,而郭嘉的最終服軟也是在其獲得許都天子的詔命,名義中已從黃巾賊洗白成了厲陽侯之後。
至於眼下,王政的勢力發展至今,已算是當世幾大強侯之一了,單論勢力,恐怕也唯有冀州袁紹還能穩壓他一頭罷了。
其二,其實也是王政的出身和用人了。
天下人盡皆知王政出身極低,也因為這樣的緣故,其用人也頗為不拘一格,不看出身,其麾下最出名的幾個武將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草芥黥首,如大將徐方、金余、吳勝、黃忠、古劍等人,連文官裡其實也只有一個張昭算是出身還湊合的。
而對於魏延這樣的人來說,這反而是最為吸引他的一點,周暉如今固然還算重視,可魏延心裡清楚,那是其目前無人可用罷了,真有一天讓其成事了,八方來投的時候,自己的出身便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這也是當日周忠死後,魏延沒有就近選擇兗州牧曹操的原因,那裡更沒機會了!
王政站在城頭,魏延跪拜旗下,兩人視線相對,同時心領神會,只要此戰最終獲勝,魏延便會成為王政的彀中人物,而徐州又將會再添一員虎將。
若是不能成功突圍那這樁話題,那暫時不需再提了,畢竟王政依舊還要留在舒縣,便要考慮周暉的感受,隻當魏延此次的主動請纓,是為求殺敵立功罷了。
王政需要魏延的投名狀,魏延也一樣需要王政的投名狀。
而王政的投名狀,就是此戰必須獲勝!
......
將旗颯颯,風高雲重。諸將挺立城樓,遠望城外的孫策軍。
孫策似乎預感到了王政必會有所動靜,有條不紊地調動了一隊隊的軍隊,或前或後,或疏或密,緩緩擺開了隨時可以應戰的陣勢。
同時,也從四面八方而來了不少人馬,匯聚在孫策軍陣地的外圍,或者掩藏在山下,或者隱蔽在林中。有的策馬遠走,有的步行潛伏。
這些信使,一些來自吳勝部,一些來自九江的袁術,他們所帶的,都是最新、最急的軍報,但是卻因孫策軍的收縮防守,一直苦於尋不到道路可進入城中。
風從林梢過,這一刻,就連遠在數十裡外的他們,也不約而同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同。兩邊人馬分從不同的地點,同時目光投注望向舒縣。
初秋的天氣依舊有些悶熱,河水悠悠,群山默然,無聲的寂靜中,刁鬥森嚴的城樓上士卒們突然吹響號角。
雄渾的角聲,散入四野,驚飛起無數林間的棲鳥以及水畔的野鴨。
舒縣城門陡然大開。
一杆將旗挑出,魏延一馬當先。身後勇卒呐喊如潮,刀槍明亮,迎向落日。落日的光輝灑遍四野,近月的被動挨打,在這一刻宣告結束。
徐州的反擊戰,從此刻開始,由王政親手在舒縣拉開了帷幕。
孫軍帥帳,眼見對面洪流湧出,孫策神情不便,依舊言笑晏晏,顧盼左右笑道:「豎子果是天真,妄圖借援軍趕來、趁我軍多路分兵的機會展開反擊,不自量力,實在可笑!」
王政既然沒有做先鋒上陣,他生性驕傲,自也連帳門都不肯出去一步,只是隨手點派侍立一側的一將,下令道,「看那將旗,應便是那個魏延,韓將軍,可去接戰,一雪前恥!」
「喏!」韓當一臉殺氣,凜然出列。
孫策又喚身邊一名中年人道:「三叔,今日難得有黃巾賊寇擂金鼓與我助興,且來手談一局如何?」
那中年人正是孫堅的弟弟孫靜,今日剛剛從襄安運送糧草輜重來到軍營不久,也算頗有智謀,年初孫策能迅速擊敗會稽王朗,便是采用了孫靜的獻策。
眼見自家侄兒遭逢強敵卻依舊從容自若,孫靜先是一怔,旋即某種掠過讚賞之色,點頭笑道:「固所願也。」
帳外人聲馬嘶,帳內黑白縱橫,皆開始了一場激烈的廝殺。
兩人在棋盤上對弈到中局時,聞聽帳外由安靜而喧嘩,殺聲響起,須臾片刻,震動天地,孫靜終究無法再次保持平靜,忍不住扭頭看了眼帳外,再看對面的孫策,卻依舊聚精會神的看著棋盤上面,仿佛這方寸間的勝利更勝過現實裡的戰局一般,不由感慨道:「真是慚愧,吾癡長你二十春秋,養氣功夫反倒不如...」
「叔叔過謙了。」孫策頭也不抬地道:「入帳至今未曾問過仲謀的傷勢如何,已是很沉得住氣了。」
聽到這話,孫靜捏拿棋子的手微微顫抖,孫策兄弟都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不過相比孫策年少時便外出遊歷天下,孫靜和孫權相處的時日更久,感情自也更深一些,自然關心則亂,否則也不會這時親自輸送後勤從襄安來到前線,便是想要探視據說中箭的孫權。
「還用問嗎,伯符你神色如常,仲謀理當有驚無險。」孫靜默然了會,問道:「他如今可在帳中?」
「合肥已落入黃賊手裡,老二自然還在六安。」孫策笑了笑道:「至於有驚無險,目前倒不好說,黃蓋帶回來的軍報,說其至今昏迷不醒, 料來傷勢不輕。」
「什麽!」
孫靜聞言大驚失色,霍的一聲站了起來。
「那怎可還將仲謀留在六安?」
「你親弟弟深陷險境,怎地竟這般無動於衷,還有閑心在此下棋?「
「三叔的意思,莫不是讓我現在放棄舒縣,直接拔營前去六安?」
孫策抬頭看了眼孫靜,沉聲說道:「還是讓我學那些無知婦孺一般,哭天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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