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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程普率先奔赴戰場之外,據紀靈所說,最近幾日揚州、豫州都會有軍隊的來往調動,把一些老卒民兵派遣各城,再將精銳調回江東,準備參加對徐州的一戰。
這是要畢其功於一役啊。
王政點了點頭,望向古劍道:“此為戰前準備,不用驚怪,咱們天軍這幾日也要勤加操練,即便不會立刻上陣,也不可松懈。”
古劍恭聲應諾,待要再去天軍軍營,王政想了想,又補充道:“你這些日子就呆在軍營鍾,無要緊事不要出營了,一般事宜安排親兵來傳稟,若是再有甚麽急事兒,去我府中等候。”
又和紀靈等人討論了些準備事宜,翻閱了些卷宗,王政正要回府,一旁的紀靈見狀,將地圖草圖丟到一邊兒,連忙喚住了他,道:“王將軍年輕有為,驍勇善戰,可謂什麽都好,難怪州牧亦點評你知兵善戰,智勇雙全,只是美中不足,只是美中不足,俺有個意見,不知願聽不願聽?”
看似批評的口吻,可看著紀靈那笑嘻嘻的模樣,分明是帶著玩笑意味,王政無奈地聳了聳肩,道:
“紀兄若有指點,但講無妨,政洗耳恭聽。”
“將軍可知。”紀靈和身邊幾人對視一眼,道:“你來壽春這些日子,坊間的風評,大多是四字爾。”
“哦,”王政問:“哪四字?”
“恃才矜己!”
“這從何講起?”
王政劍眉一揚,揚州畢竟不是自家地盤,說起來他行事作風多有收斂,可沒在自家的霸道蠻橫,也算是謙遜有禮了啊。
怎麽會得到這般評價?
“俺聽說這幾日來,不知多少人仰慕將軍的威名,每日都有邀你赴宴,卻都被你推的乾乾淨淨。”紀靈調侃道:“俺知你貴人事忙,加上...嘿,年輕氣盛,州牧既贈送美人,自是貪戀溫柔鄉,夜夜笙歌,可這般不給人情面,畢竟不太好啊。”
王政沒料到他說的竟是這事,一時間大感無奈。
畢竟是客居揚州,身份說到底也只是個盟友,而這些文武百官卻都是袁術的手下,不想赴宴的原因自然是不想引起袁術的猜忌。
只是這等原因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呆了一會他勉強解釋道:“伏義兄言重了,我這個....”
“其他人的宴會不赴也就罷了。
。”紀靈笑道:“如今你為廣陵路主帥,堂內兄弟來日都要為你效命,可不能傷了俺們的心呐。”
“咱們早已約好,今日你初次上任,已在紅袖樓擺下宴席,特請將軍賞臉赴宴。”
“不知將軍來壽春這幾日有沒聽聞。”不等王政拒絕,紀靈曖昧地眨了眨眼,嘿嘿道:“紅袖樓的行首歸燕,可是如今整個揚州最紅的名妓啊。”
你以為老子來揚州是來泡妞的嗎?
“伏義兄好意心領。”王政啼笑皆非:“只是大戰在即,千頭萬緒,都得一一梳理,實在抽不開身。這樣吧,待攻下廣陵,得勝而歸,咱們再好好恣意縱情一番,到時候政來做東如何?”
“何況伏義前幾日你不是剛建言袁州牧,應禁止官員擅入買春場所,怎麽如今...”
“楊弘既說無妨,主公也同意了,俺還何必再拘束自己?“紀靈翻了個白眼,道:“王將軍何必再三推脫?今晚宴席,俺都提前稟告主公了,無須過慮!”
王政心中一動,側目看了眼紀靈。
倒是沒看出這人外表粗豪,卻個是心細之人。
既然對方想的周到,先給自家撇開了嫌疑,王政自不好再推辭,於是隻得點頭應允。
不久後,眾人帶著各自的親兵出了州府。
已是是華燈初上的時刻,街上卻是行人熙攘,畢竟若論繁華,壽春自然遠勝琅琊、彭城等地。
尤其是城中青樓酒館林立的章台街,說是街,其實是幾條巷陌交錯而成的一個商圈,王政顧盼左右,卻見人流量竟是比早日出門時還多不少。
一邊思索著,一邊在紀靈的引領下,不知不覺間已馳馬到了一處燈火輝煌的高樓外牆。
內裡隱見馬車人影,更有男女調笑之聲,聲聲入耳。
王政抬眼觀看,見有兩三層高,每層都掛有大紅的燈籠,夜色裡,襯得一座樓都是紅彤彤的。樓上有幾間房開著窗戶,歌女舞姬的身影隱約可見。
“這便是紅袖樓,咱們壽春城最大的一間私營妓院。”
帶著嘲諷似的笑容,紀靈看了眼王政:“將軍,你看如何?”
“既是尋花之時,正當暢談豪飲,論風月情殤。”王政淡淡地道:“只有主客之分,何必口稱官職,讓這春景沾染了官氣?”
“伏義兄,以及各位兄弟都比我年長,喚禦寇即可。”又掃了眼樓兩邊的門聯,笑道:“裁為合歡被,著以長相思...”
“絕妙好辭啊,單憑此已令政大生期待。“
紀靈雖很少踏足此等地方,可他這個郡尉可算是春城的治安防務首長,他可以不認識這些下九流的人物,可別人卻不敢不記清他的模樣。
只見守門的幾個惡漢一眼之下,登時神色大變,隨後立刻打躬作揖地跑了上前,滿臉堆笑著迎他們入去。
.....
溫柔鄉是英雄塚,王政剛一踏足沒多久,便深切地體會到其中滋味。
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即食的方式,尤其是這等民營的妓院,相較官妓又大不相同,充滿你情我願、明買明賣的交易氣氛。
他前世雖說是個宅男,但因為工作原因,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倒也不是沒去過,不過穿越以來,逛這等青樓倒還是首次,不由泛起新鮮的感覺。
在他品味感受之間,紀靈已是哈哈大笑,瞥了眼四周,驀然提高聲調,嚷了起來:
“貴客已至,主人何在?”
堂上登時一靜,選後便有無數道目光轉投過來。
王政顧盼左右,見這些人雖也是穿著便服,可還是一眼瞧的出來,大半皆為軍伍之人,不由暗撇了撇嘴。
袁術治軍確實不算嚴謹啊。
士卒亦有人欲,需要滿足,可大戰在即依舊這般松弛,軍紀頹廢可見一斑...
至於戰鬥力...恐怕也強不到哪裡去。
既是軍伍之人,自是性格彪悍,行事霸道,其他客人的本意是想看看何人如此莽撞,有欲教訓之意,可一認出帶頭的是紀靈,卻立刻或是低頭或是轉首,故作不知一般。
沒辦法,能做到壽春郡尉,紀靈在袁術軍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此時的壽春城內,除了袁術,閻象、趙勳等寥寥人外,還真沒幾個比他官更大,地位更高的。
“紀將軍來了?”
這時,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漢子,在兩位風韻極佳,打扮冶豔的年輕美女陪伴下,一路小跑地迎上來施禮道:“當真是稀客啊。”
“韓孚你個老烏龜。”瞥了那人一眼,紀靈嗤之以鼻,罵道:“擺什麽譜兒?非得你紀爺親自叫喚!”
“將軍有所不知啊。”見紀靈怫然變色,那人一揖到底,忙解釋道:“這幾日城內來了無數人馬,連帶著樓裡也愈發忙碌起來了,更總有貴人賞光,小人更是不敢怠慢,總要一家家的拜會致力,深怕失禮。實在是忙得腳打後腦杓啊。”
說著,對著紀靈身後的幾人又是連連賠笑,直到看到王政時卻是一怔。
這是誰啊?
谷琶
他腦中搜尋半天記憶,卻還是沒看出是何等官職,何等出身,好一會兒才乾笑道:“小人眼拙,這位...”
“這位是徐州刺史王政。”紀靈知他心中迷惑,直接解釋道。
“原來是王刺史。”伍孚忙又躬身,道,“貴客光臨,小人伍孚榮幸之至。”
王政含笑點頭,右邊的豔女登時眼前一亮,笑語如珠道:“賤妾林兒,要是早知刺史要來,我們必要特別裝扮,好得貴人青睞。”
“哎呦。”一旁的紀靈瞥了她眼,冷哼道:“那意思是俺來便沒人理會嗎?”
“紀將軍真會玩笑。”另一位豔姝立刻對他飛一個媚眼,昵聲道:“你一年難得來一次,妾身早就想陪你好嗎?”又橫了一眼王政道:“賤妾蕾兒,王刺史多多指教。”
紀靈撇了撇嘴,又看向伍孚問道:“人都來了嗎?”
“早就來了,小人遵照將軍的吩咐,安排在了內閣樓中。”伍孚吩咐左右道:“你們兩人帶著諸位貴人前去吧。”
......
在美婢的引路下,王政一行人經過一條長廊,踏入一座院落,前院的樂聲人聲,漸不可聞。雖在燈火之下,仍可看到院落裡種著很多花卉,布置各式各樣的盆景,幽雅寧靜,頗具心思。院落中心有魚池和假石山,綠草如茵,蟲鳴蟬唱,使人很難將其和煙花場所聯想道一起。
兩個領路的美婢,不時交頭接耳,低聲說話和嬌笑,更頻頻回頭媚笑,對眾人極盡挑逗的能事。
王政自然是重點關注對象。
他相貌雖是平凡,只是年紀既輕,身材雄壯,系統給的魅力更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頗有氣概,賣相並不算差,尤其是還有紀靈這些相貌粗惡的武官在旁襯托,反倒顯得頗為俊俏起來。
加上還有一個刺史名頭,這等對普通百姓而言已是大到天的貴重人物,權欲財勢本是最具有吸引力的東西,出來賣笑的女子,自然以能與他攀上關系為榮。
自起事以來,身邊人多是敬畏,這等討好服帖的“民意”,王政也算是難得親身體會了番,不由暗自感慨。
難怪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了。
太平盛世,這本就是大部分人當官的唯一出路,而一旦脫離草芥,提高社會地位後所有的榮耀,當真是非常風光。
轉過石山,一座兩層的獨立院落出現眼前,進口處守著幾十名親衛,也不知哪些人的親隨,他們雖隻許站在門外,卻毫不寂寞,正和一群美婢在打情罵俏,好不熱鬧。
直到王政等人來了,尤其是看到紀靈時,登時立刻安靜了起來,更瞬間讓開道路。
“紅袖樓乃是章台街上第一樓。”知王政是頭次來,紀靈一邊引路一邊解釋:“有外樓內閣之分,外樓自然是有錢皆可,這內閣卻是隻招呼州內文武,沒有官身的人,莫說進來,甚至未必知道有這等地方。”
王政頷首表示知道,心中卻想:
“無非區別對待、差異化營銷罷了。”
在女婢報有貴客的來臨聲中,眾人踱步走進步進燈火通明的大廳,此時寬敞的廳內,置了左右各兩個席位,放滿酒菜,已坐了七八個人,見王政等人到來,欣然起立致禮,拱手相應,侍酒的美妓們亦均跪地叩禮,態度謙卑。
王政掃了一圈,不少人和他們算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在袁術軍議上。
其中兩個還是熟人,正是那日在堂外以“青州豎子”談論他的,經紀靈介紹,才知一個名叫徐義,一個名叫李仁。
敘禮完畢,賓主入座,這時那伍孚又跑來笑嘻嘻地問道:“紀將軍,你看看人齊了麽?”
紀靈點點頭,也不多說,直接道:“上酒上菜!”又瞧了伍孚眼嘲諷道:“知道你忙,也不勞你大駕相陪了,滾回你的龜殼裡去吧!”
那伍孚也不生氣,點頭哈腰地帶門出去。
望了他的身影,紀靈面露不屑,忍不住呸了聲:“堂堂男兒,竟操此賤役,憑白辱沒了祖宗,虧他還整天這般起勁!”
“伏義兄,此言差矣。”那徐義笑道:“這伍孚乾的可是大買賣,怎能說是賤役?”
“開個妓院罷了。”紀靈斜了他眼,哼了一聲:“還大買賣?”
“嘿,你可知這紅袖樓一月收入銀錢能有多少?”
“多少?“
“俺估計,都快能趕上個縣邑的一年賦稅了!”
王政聞言劍眉一揚,紀靈卻是不太相信,道:“老徐啊,你怎地無端又以妄言詐我?”
“誰詐你了?”徐義剛要解釋,王政卻擺了擺手道:“恐怕此言非虛。”
他是後世穿越者,自然知道這妓院可還有另一個名詞,叫做銷金窟。
隨著袁紹的地盤越來越大,壽春這樣的城市已遠不僅是一座州治,更類似於國都首府一般,尤其是逢此亂世,富奢之人俱都愛聚集這等安全性更大的地方,而戰亂之中,官紳世家多有滅族抄家,一些妻妾女兒又會流落至此,不談姿色才藝,便是那曾經尊貴的身份,對大部分人,尤其是泥腿子出身的軍官們吸引力很大。
古時娛樂消遣本就少,這青樓場所的吸金能力只會更勝後世。
聽完王政的分析,不僅是紀靈,連知道一些內幕的徐義都一愣楞地,良久,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道:“天公將軍能成大事,果然非僥幸,當真是見識不凡,慧眼獨具啊。”
談笑間酒席布好。
待婢女退下,那伍孚又兜了回來,領一群名妓,分給諸人、指揮陪坐。
在座眾人,除了王政紀靈之外,其他似乎都是熟客,伍孚對他們的喜好、相好一清二楚,安排的妥妥當當,人人滿意。
末了,他對紀靈先拱手道:“將軍來的不多,小人不知您的所好...”
“幸好,前數日從州牧官營那買來一個。”指了指落座紀靈身邊的女子,道:“據說是長安達官的女兒,尚且沒人嘗過,京女高挑又高貴,或許能搏將軍一笑,若不滿意,小人再來換過。”
從這點便能看出做老板的和打工的區別。
相比之前那些女子衝著刺史的名頭曲意討好王政,伍孚卻是深知“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倒是更重視紀靈。
卻不料他介紹半天,對那所謂的“雙高貴女”紀靈竟看都不看一眼,先是瞥了身王政身側女子,旋即眉頭一皺,盯視著伍孚哼道:“本將難得請王刺史一回,你竟安排這等貨色?”
“那個什麽飛燕人呢?”
“將軍稍等片刻, 飛燕正在換裝,一會兒就到。”
“快點吧!”紀靈這才無話,攆了伍孚走,又對著王政舉杯笑道:
“禦寇你雖是初次來揚州,可俺卻是早已心慕你的威名久矣,有你這等萬人敵帶領,今日酒宴,沒別的事,咱們就是提前慶賀此戰克敵製勝!”
“能與你並肩戰鬥,真是俺的榮幸!”
話音一落,站起一片,都嘻哈哈端著酒杯,來找王政敬酒。
王政一邊來者不拒,一邊若有所思。
之前的疑惑再次浮上心頭。
從城外初見開始,他就感覺紀靈對他有些過分的客氣和尊重了,甚至近乎於討好。
這是為何呢?
世上沒有無緣無語的恨,可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