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士傑聽了哈哈大笑。
祝耽聽了臉色一沉,提起他的衣袍,繞過腳下木凳,三步做兩步閃進了內室,還順手把門也關上。
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看得林汝行眼都花了,等反應過來只聽見“咣當”的關門聲。
她還以為那小廝通紅的臉是熱的,心想今天是少陰天,也沒熱成這樣啊,現下她覺得自己怕也憋不住笑了。
“你進來就進來,還關門作甚,沒看到小四也在這兒嗎?”
祝耽的窘狀被林汝行看到,也覺得頗為尷尬,打開門將她推了出去,然後又將門關上。
陳士傑仍不滿意:“一直等你來了營業呢,這門也別關了,留著半扇,我們也好看看外邊的狀況。”
祝耽隻好又將門扯開一半。
林汝行在門外朝老尚喊道:“開門吧,殿下要接客了!”
祝耽探出半個身子瞪她一眼。
“口誤,迎客、迎客、告辭!”
林汝行溜到大廳內,從尚管家手裡接過那支碧璽寶石花簪,簪到了橘紅頭上。
橘紅跟裴靖面面相覷,一時不明白她到底何意。
林汝行將二人叫到身前,悄悄跟她們耳語了一番。
裴靖馬上將自己頭上的簪子拔下來,怒氣衝衝地衝到櫃台前,對著尚掌櫃就將簪子扔到了櫃面上。
幾聲“叮叮”脆響過,老尚滿臉的莫名其妙。
他陪著笑問道:“這簪子裴小姐已簪戴數日有余,可是有什麽不滿意麽?”
他不問還罷了,一問裴靖更加生氣。
她轉過身去,一把拽過林汝行身邊的橘紅,將她一直拽到尚掌櫃面前來。
橘紅一臉委屈巴巴狀,看起來非常害怕。
裴靖當著尚掌櫃的面,將簪子從橘紅頭上拔下來,同樣扔到他面前。
怒喝道:“當初我來買簪,你口口聲聲說這支碧璽寶石花簪是你們鋪子裡的優殊定製,全京城總共也只在易十余支,尋常人家的姑娘是不會賣她的,是還不是?”
老尚尚未明了,仍然茫然地點頭:“是啊,可是這支不是……”
裴靖氣勢洶洶打斷他:“本小姐就是要問你!為什麽這支簪子連個丫鬟都能買到了!”
老尚整個人都傻了。
林汝行指指門外,又衝老尚拚命眨了眨眼。
陳士傑也在內室走到門邊,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剛好讓老尚聽到。
老尚想了一下,似乎了解了其中意味。
“回小姐,這簪子是優殊定製,材料上乘做工精致,就是為了維護京中貴女們的顏面,價值自然不菲。
所以能買得起的,肯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至於為什麽這位姑娘會有,那自然是有足夠的銀子買下。
我們是開門做生意的,既是銀子拿來,定然是要賣貨的。”
裴靖怒氣不減:“方才還說什麽尊貴體面,現在一個低賤的奴婢也跟我佩一模一樣的簪子,我看你們貴客隆的生意以後也不要做了。
今天買了簪子跟奴婢一樣,明天買個耳鐺怕不是滿大街三姑六婆都跟我一模一樣了。”
祝耽跟陳士傑在內室裡瞧著起勁,他用手背輕拍了下陳士傑的肩膀。
“若這位裴小姐真嫁給了你,本王覺得這一幕倒很像是你以後要遭受的境況。”
陳士傑白他一眼:“做戲而已,
不像點能行麽?人家裴小姐連閨門風范都不要了,好心好意來幫你,你卻揣測人家是隻母老虎。” 祝耽笑笑:“本王並非揣測裴小姐性情差,只是覺得你以後有本事把人氣成這樣。”
……
櫃台前的老尚歎口氣,一臉的為難:“裴小姐莫生氣,這簪子斷不是一個奴婢可以買來簪戴的,小姐衝老夫發脾氣,倒不如問問和平郡主為何要給一個丫鬟買這麽貴重的簪子來戴呢?”
裴靖已經看到方才在後院等候的幾位小姐已經聽到聲音轉來前廳了。
她一步一步挪到林汝行面前,虛行了個禮,語氣頗有怪罪地問道:“臣女敢問郡主一句,郡主明明知道貴客隆的首飾一應隻給官親女子交易,為什麽偏偏讓你的丫鬟也要戴一支?”
林汝行也似是很不樂意:“裴小姐管的未免有些寬了,我花的錢,我買的簪,自然是想給誰戴,便給誰戴。”
“你這分明是要打像我一樣這些官家小姐的臉!”
林汝行冷笑一聲:“裴小姐勿要多心,我聽聞貴客隆的首飾雖然不敢保證絕無形製同類的情況,但小姐們簪什麽花敷什麽粉,自然是豐儉由己各自便宜,說出去這都是些身外之物,但也要跟身份相符不是嗎?”
她說完朝門口望了望,看熱鬧的人果然又多了一層。
“郡主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你的丫鬟配戴這簪子,我卻不配是嗎?”
“唉,跟你說不明白,你隨意理解好了。”
說完走上前,從櫃台取回那支簪子,又小心地給橘紅戴上,轉身領著橘紅走出了貴客隆的大門。
裴靖幾步跑出去,在門外就將她拽住了。
“你做什麽拉拉扯扯的?”
“郡主今天如果不說清楚,我就不讓你走了!”
林汝行轉過身對著她小聲問:“怎麽樣?外邊可有你熟識的小姐們麽?”
裴靖略掃了一眼:“來了好幾個了。”
就知道她們不是不肯來,怕是蟄伏在附近的門店或者街巷旁等著看熱鬧呢。
這就好辦了,只要她們肯進門, 那余下的事便就順理成章。
……
不出她所料,王毓秀和她的幾位擁躉正在貴客隆對面的香來客二樓飲茶。
她們剛剛坐下,便看到林汝行跟裴靖在門口爭吵的一幕。
本來沒想出門,不過她派去盯梢的人說祝耽一早就往貴客隆方向去了,這才帶著去她家裡做客的幾位小姐妹一同乘車來看熱鬧。
本來隻想看個林汝行冷場落個沒臉的熱鬧。
誰知道竟然看到兩位小姐當街相互撕扯掐架的熱鬧。
“果真是不虛此行啊。”王毓秀跟她的擁躉們心裡得意極了。
“王小姐快看,殿下也出來了。”
王毓秀趕緊梗起脖子向下看去。
祝耽威嚴地立在林汝行和裴靖中間,身邊還粘著一個陳士傑。
“一個從三品大員府上的貴重千金,一個皇上親封的郡主,在大街上高聲喧嘩相互謾罵,成何體統!”
裴靖滿臉委屈:“臣女還請殿下做主啊,和平郡主故意讓我受辱,使她的丫鬟戴著跟我一模一樣的簪子,這一定不是巧合,定是郡主知道我不日前剛買了這支簪子……”
祝耽不耐煩地擺手打斷她的話:“經過方才本王已經聽清楚了,郡主她初來京城,與你素無交惡,憑白羞辱於你是何道理?”
“可是……”
“況且郡主乃是皇親,你這樣不依不饒,難道不是以下犯上麽?”
裴靖已經淚眼盈盈,再不敢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