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回到家，爸爸給她指著二樓書房:“梁處長和黃警官有話問你，去吧。”

　　“好......”

　　帶著滿腹疑惑，和些許忐忑，她獨自上樓。

　　高濤低聲說:“鐵軍有點急了。”

　　“那也沒辦法，”王斌默默搖著頭，“不論他什麽時候去找王佳問話，總歸會被石若冰感覺到的，她們倆這幾天，一直在一塊兒的。”

　　書房裡，梁鐵軍和黃倫站在窗邊，低聲討論著什麽，見王佳來了，立刻停了口。

　　“王佳，就耽誤你幾分鍾時間，”梁鐵軍微笑著迎上去，“請把你的包和手機放門外。”

　　“哦，好。”

　　“口袋裡沒其他東西了吧?”

　　“沒有了。”

　　“好的，我們坐下說吧。”

　　三人在書房坐定。

　　王佳心裡很緊張，她知道梁處長是爸爸的朋友，卻沒想到，他要給自己問話。

　　我沒有做什麽壞事吧，他會問我些什麽......

　　但是，剛才若冰姐說了，只要我照實說就行了。

　　難道，會是......

　　黃倫把一支錄音筆握在手裡，語氣溫和地說道:“王佳，今天的談話，希望你一定保密，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石若冰。”

　　王佳愣了愣，回答:“嗯，我知道了。”

　　輕輕咳嗽一聲，梁鐵軍收斂起了笑容:“石若冰被牽涉進了一樁案子裡，我們就想問些關於她的事情，畢竟，你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犯什麽錯了?”王佳更緊張了，“能告訴我嗎?”

　　梁鐵軍輕輕搖頭:“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接下來問你的問題，請你認真回答，可以嗎?”

　　“哦，好的......”

　　“首先，我要問你，你怎麽會和她成為朋友的?”

　　王佳一愣，心想為什麽要問我這個?

　　她思考了一下後回答:“最初的時候，我和她住在同一幢學生宿舍樓裡，當時我們完全不認識，互相見面時，她也從不和我打招呼，但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很喜歡她。”

　　“為什麽喜歡?”梁鐵軍問。

　　王佳不假思索地說:“因為她身材好，臉蛋漂亮呀，不止你們男人看臉，女人也是一樣的，那時候她還留著短發，氣質也很獨特，和誰都不說話，非常憂鬱的感覺......”

　　黃倫說:“王佳，你說重點就行了，通過了哪件事，你們才成為朋友的?”

　　“這個，很重要嗎?”

　　“是的，很重要。”

　　“當初在劍橋，她每天在食堂吃飯時，都是孤單一個人，我就湊過去和她坐一塊兒，但一開始她不怎麽理我，還用英語和我說，她隻想好好讀書，並不想交朋友，那時候，我甚至還以為，她是個日本人或者韓國人......可我真的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歡，後來，高叔叔給我寄來了一些家鄉小吃，我分給她一半，直到這時，她才知道我們不但是同胞，更是老鄉，然後嘛，我就搬過去和她一塊兒住啦。”

　　梁鐵軍和黃倫對視一眼，黃倫繼續問道:“王佳，你那時候有和她提過，你的高叔叔是區刑偵大隊的刑警嗎?”

　　“好像......提過的吧。”

　　“好，以你對石若冰的了解，她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朋友?”

　　“沒有。”

　　“在英國讀書這幾年，她有沒有談過對象?”

　　“沒有。”

　　“和她關系比較好的男同學呢?”

　　“也沒有。

”　　“具體說說看吧。”

　　王佳撅了撅嘴:“這怎麽說嘛，她連女性朋友都只有我一個，何況是異性呢?她平時都不怎麽和男生說話的。”

　　“那她除了讀書之外，還會做些什麽?比如逛街?”

　　“她一年到頭，逛街的次數不會超過五次，還都是我拖著她去的，她除了學習之外，就是運動健身，比如空手道、游泳、網球，她都很擅長的，還每年參加馬拉松......”

　　“好了好了，”梁鐵軍抬了抬手，王佳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你和石若冰是室友，那你還記不記得，在三年前的十一月初，有一天晚上，劍橋郡發生了一起車禍，石若冰被派去醫院，協助法醫驗屍?第二天，當地的報紙上還刊登了這件事?”

　　王佳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嗯......好像是有過這件事。”

　　“不要好像，要確定。”

　　“那我能確定，我記得那天是星期六晚上，若冰姐接到一個電話，是她的老師打來的，說當地警署想請她去幫忙處理屍體，然後她就出去了，整晚都沒回來，第二天是星期天，我睡到很晚才起來，打開電視看新聞，正好看到了，當地發生了幾起挺嚴重的交通事故。”

　　“嗯，星期六晚上，”梁鐵軍默默點頭。

　　白天在市局，羅處長提及他看到過的英國當地報紙，日期就是星期天，也就是車禍的第二天。

　　剛才問王佳這個問題，只是為了從側面再驗證一下。

　　他又問:“在平時，石若冰有沒有和你說起過許炎騰?”

　　“沒有，炎騰大哥的名字，還是我回國後才知道的。”

　　“你為什麽叫他炎騰大哥?”

　　“雖然若冰姐很少會提到他，但每次說起時，都是稱呼他炎騰大哥，我也跟著這麽叫了。”

　　“那就是說，石若冰應該很敬重許炎騰了?”

　　“我認為是的。”

　　“在許炎騰去世之後，石若冰是不是很難過?”

　　“唔......沒有，”王佳回憶了一下，搖著頭說:“她和平時看起來沒差別，該幹嘛就幹嘛。”

　　梁鐵軍愣了半天，也是覺得很莫名，從表面上看，石若冰還真的是一張白紙。

　　“她在上班之余的時間裡，都做過些什麽?”

　　“去健身房跑步游泳，陪我逛街吃飯看電影。”

　　“就這些?”

　　“是呀，她沒什麽特別的興趣愛好，要不就是看書，她很喜歡看書的，宿舍對面的那家書店，她基本每天都會去，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

　　“每天都去?”

　　“是的，下班後，她肯定要去書店裡看會兒書。”

　　黃倫微笑著說:“書中可以窺人，她喜歡看哪種書?”

　　“這還真不好說，小說、繪本、雜志、漫畫，她都愛看。”

　　“她居然會看漫畫?”梁鐵軍嘿地一笑，這不符合石若冰高冷的氣質。

　　王佳有點不高興了:“梁處長，看漫畫怎麽了，她也是個女孩子呀。”

　　對啊......她其實才27歲，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太成熟了。梁鐵軍心裡暗想。

　　他又問:“王佳，最後兩個問題，她有沒有說過一些讓你印象深刻的話?或者做過什麽奇怪的事?”

　　王佳歪著腦袋想了片刻，才說:“奇怪的事還真沒有，要說話嘛......今天中午她來找我吃飯，和我說過一句，她說，有一盞心燈一直在為她點亮著，其實，她比誰都幸福，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這話有點意思啊，”梁鐵軍手托著下巴，細細琢磨。

　　“梁處長，我可以走了嗎?”王佳小聲問，“您剛才說了，這是最後的問題了。”

　　“啊，對不起，你走吧，謝謝你了，”梁鐵軍馬上給她開門，又關照她:“記得保密啊。”

　　“嗯，會的。”

　　王佳走後，梁鐵軍冷冷一笑:“如果老高不是刑警，石若冰估計都不會搭理王佳。”

　　黃倫說:“嗯，我也覺得是這樣，她和王佳成為朋友，應該是帶著某種目的性的，方便她回國以後辦事。”

　　梁鐵軍點點頭，又自言自語:“那盞心燈，他會是誰呢?”

　　“或許在她出國前，就已經認識那人了......要不，我再去問問她老房子的鄰居?”黃倫提議。

　　“抽空去一次吧，另外，剛才你那句話說的很有道理，書中可以窺人，我覺得，還要去那家書店看看。”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兩人下樓後，坐回餐桌前，繼續埋頭吃喝。

　　在高濤和王斌的眼中，滿滿的都是好奇，卻又不方便問出口。

　　慢慢飲著可樂，梁鐵軍突然笑了:“找線索就像找對象一樣，永遠都在霧裡看花，你認為對的，其實都是錯的，當你遇到了不合適的，把它丟在一邊，過段時間再回頭看看，可能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

　　“唔，這話說的不錯，”王斌跟著附和。

　　接著，梁鐵軍又冷不丁地說:“石若冰還是太單純了， 她只會隱藏，卻不會偽裝。”

　　黃倫心裡咀嚼著其中的意味，然後輕輕點頭。

　　頭兒看人的眼光，從來就不會錯的。

　　“她心裡應該藏著某件事，這件事，或許就是所有案子的根源，”一口喝光了可樂，梁鐵軍把空罐子放進自己的小包裡:“我帶回去留個紀念，還有，樓上小房間裡的那個相框，也一起給我。”

　　......

　　散步走回宿舍的路上，王佳挽著石若冰的胳膊，思緒卻有些恍惚。

　　剛才和梁鐵軍黃倫的對話，一遍遍地浮現在她耳邊。

　　在她的認知裡，絕對不相信石若冰會犯罪。

　　“若冰姐，剛才我回家後，梁處長問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最終，她還是沒忍住。

　　“嗯，我猜到了，”石若冰回答的很簡潔，“他問你的那些話，不必告訴我的。”

　　“不管怎麽樣，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王佳的聲音雖輕，語氣卻很堅定:“哪怕以後你出國了，我們見面的次數會很少很少，但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會的，我們肯定都會好好的，”望著街道兩邊，一眼望不到頭的盞盞路燈，石若冰低低地呢喃著，又伸手勾住了王佳的肩:“我這輩子活到現在，也只有你這麽一個朋友。”

　　“那炎騰大哥呢?他以前不是你的朋友嗎?”王佳輕輕地問。

　　“從來就不是。”

　　“為什麽?”

　　石若冰淡然一笑:“因為，我和他，不可能成為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