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長調查完畢回到派出所與閔世超會合。

　　“王隊，我懷疑一個人。”

　　“宋浩然?”

　　閔世超一愣:“你也懷疑他?”

　　王隊長微微一笑:“閔老師，你先說，你為什麽懷疑他?”

　　“今天我跟林琳去見了他，我注意到他的氣色，比我之前見過的……要更差一些。雖然化了妝，可短短一兩天，他……的精氣神兒就有明顯的差落。我猜測，他有可能患上了某種疾病，這種疾病導致他的免疫系統大大降低。還有，我問他，表演的時候沒有不小心嗎，他的眼神有意地躲避了一下，又非常快地反應過來，說沒有，也做了合理的解釋，可是當他解釋的時候，手抓著褲子的邊緣，也是一個很不經意的動作，這些都說明了他很可能有些心虛，或者緊張。”

　　王隊長與周圍的同事互相看了看:“嗯……我們沒有注意到這些細微的舉止……今天見了夏雲，夏雲這個女人倒是沒什麽心眼兒，有什麽是什麽，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她的婚外情。”

　　“包括與宋浩然之間的?”

　　“是。她只是……可以說是破罐破摔，因為她丈夫周天厚也是外面風流事不斷，他們兩個孩子也都知道，但是經濟原因，他們不打算離婚，所以也就這樣得過且過。夏雲說，她看到宋浩然表演，感覺宋浩然表演魔術的時候給她暗送秋波，就主動上前搭訕。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看到過宋浩然磨過一個鐵皮。”

　　“磨鐵皮?”

　　王隊長歎一口氣:“這就形成了一個證據鏈，但不夠完整。開心果娛樂公司的道具一直是由老板何躍負責采購，他也會改裝，我們也一直把何躍作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但經過對藝術團的人詢問，他們說，道具改裝大部分都是由被害人郭盛林和宋浩然完成，他們兩個有多年的經驗。現在我們只有口供，而且夏雲看到的時候，宋浩然並沒有發現她。如果宋浩然不承認，我們也無法給他定罪。還有一個問題，宋浩然的動機是什麽?這個我們目前還沒有弄明白。”

　　林琳看幾人沉默著思考:“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案件裡，只有宋浩然跟所有人都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系?”

　　“然後呢?”

　　林琳看著白板上的分析圖:“我覺得閔老師說得對，因為我私底下見過宋浩然幾次，他每次都咳嗽，我一開始以為他只是嗆到了或者感冒了，可閔老師一說他可能患有某種疾病，我就有一種直覺……”

　　林琳沒有繼續說，王隊長想了想:“這可能是一個突破口，如果真是什麽重病，那就有一定的動機了。”

　　旁邊的一人問道:“得重病……會產生什麽動機?”

　　閔世超解釋道:“一個人如果不久於人世，思想行為可能變得極端，可能堅守什麽，也可能放下所有的堅守。”

　　“你是說報復社會?”

　　“不會吧，郭盛林跟他多年交情。”

　　“那於羅義呢?他們互相不認識。”

　　“於羅義有抑鬱傾向……”

　　“是嗎……哦，對，那些日志……”

　　外面一輛消防車鳴笛經過，聲音刺耳，閔世超惆悵地看了看窗外，王隊長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一下子緊張地坐了起來:“走，去廠房，那裡著火了！”

　　“哪裡?哪個廠房?”

　　“就開心果娛樂公司租的那個！”

　　眾人一驚，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一下子都跟著王隊長出去了。林琳跑到門口，

看閔世超沒有動，她疑惑:“閔老師，你不去嗎?”　　閔世超悵惘地站在那兒:“你們去吧，我去了也沒用。”

　　林琳好奇地看了看派出所的院子，王隊長一行人也沒有等他們，把車開走了。她回頭，走到閔世超跟前:“閔老師，你沒事兒吧?”

　　閔世超勉強一笑:“沒事……不過……我大概能猜到那場火的起源了。”

　　“什麽起源?”

　　“火是宋浩然放的，他可能會有一些怪異的放火方式。”

　　林琳百思不得其解，她更不懂閔世超怎麽一下子蔫了。

　　……

　　天色陰沉，沒有下雨，又接近黃昏，王隊長趕到廠房外。消防車已經開始了滅火作業，一聲“砰”的震天響，一朵彩色的煙花升空後，隨即從天而降，他呆呆地看著，一時有些慌張，不知所以。迅速看了一下現場情況，他緊急做了計劃，吩咐了幾下，幾個警察就過去幫忙滅火。

　　一朵，又一朵，昏暗的天空變得璀璨、耀眼，還伴隨著激蕩人心的交響樂。“啪”的一聲巨響，廠房外的鐵皮門掉下來，眾人驚住了，只見宋浩然穿著魔術師套裝，手揮魔法棒，在火海中微笑著脫帽敬禮，嘴裡還念叨著什麽，仿佛台下有許多觀眾一般。奈何火勢太猛，大家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麽，林琳獨自駕車趕到廠房外，看到這一情景，也呆住了，他這是在幹嘛?

　　……

　　火勢最終得到了控制，除了宋浩然，其他人安然無恙，但廠房被燒得面目瘡痍，何躍心痛得跪在地上大哭，所有的道具，還有貨車什麽的，全部葬身火海！

　　在潛雲市人民醫院裡，閔世超也去了，大家在外面等，醫生搶救宋浩然後出來，跟王隊長握了握手:“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是嗎?謝謝啊。宋浩然身體狀況如何?”

　　“現在來看，還可以，除了肺部因吸入過量煙塵感染以外，其他也沒有什麽，不過，他的肺部本來就有大問題……”

　　“什麽大問題?”

　　醫生拿了一個病歷本出來:“他上個月來我們醫院做檢查，不過用的不是你們說的‘宋浩然’這個名字，而是一個叫‘郭盛林’的，我們通過活檢，病理分析後，確診為肺癌晚期。”

　　林琳接過病歷:“那他沒有治療?”

　　醫生搖搖頭:“沒有，可能是因為經濟原因吧，這個病是所有癌症中第一死亡殺手，要治療恐怕要耗費很多年時間，病情惡化也可能就在朝夕之間。”

　　王隊長看了看搶救室:“那他現在能說話嗎?”

　　“現在還不行，人還沒醒。”

　　“哦……好，謝謝醫生。”

　　……

　　閔世超回到家，已是深夜。她倒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吳越打電話過來:“閔老師，你還好嗎?”

　　“呃……挺好的。”

　　“挺好的?你的聲音聽上去不像是挺好的。”

　　“吳處長這麽晚打電話來是有急事嗎?”

　　“沒有。林路區那邊說宋浩然承認謀殺。”

　　“哦……那我任務完成了。”

　　“一個姓林的女警員說，你好像精神狀態不太好。”

　　“我……”閔世超閉上眼睛，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她怕吳越聽到她抽泣的聲音，把電話拿到半米開外的地方，弄了弄鼻子。

　　“你在哭?”

　　閔世超把電話拿回到耳邊:“沒有。”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你出來，到你家小區外的24小時火鍋店裡來，服從命令！”

　　沒等閔世超說完，吳越掛了電話，她歎一口氣，隻得站起來，重新穿好外套下樓。夜晚的風一吹，很涼，感覺冬天已經來了。

　　閔世超穿過漆黑的小區馬路，走到外面，不遠處，她看到吳越在火鍋店門口等，看到她，他微笑一下，她也微笑著。兩人進入火鍋店，此時，店裡沒有其他客人。

　　“二位要吃點兒什麽?我們店裡牛肉鍋和羊肉鍋味道最好。”

　　“來一個酒釀小元宵，鮮香火燒，切塊，再加一個地三鮮和蒜蓉蝦。”

　　“我們這是火鍋店。”

　　“我知道。”

　　老板笑著:“是這樣的，我們這個……”他指了一下菜單，“您看，這上面寫了，必點項，必須點鍋……”

　　吳越一笑:“我在公安局工作，很清楚法律，其中包括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這個所謂的必點項不符合法律規定，我點的都不是特價或者贈送商品，強行捆綁銷售……”

　　吳越不說了，老板看他挺直的身板兒，愣了一下，賠笑著:“呃……二位稍等，菜馬上來。”

　　吳越拿了杯子，倒了一杯檸檬水給閔世超:“你氣色很差，明天休息一天吧。”

　　“休息也是在家睡覺。”

　　“睡覺就睡覺， 你非要這樣把身體熬壞才甘心嗎?何必呢?”

　　“吳處長怎麽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我們的工作哪有什麽早和晚?”

　　閔世超的手有些冷，她把手放在溫熱的杯子邊，握了握:“我……其實今天……措手不及，我自己也沒有料到。”

　　“因為火災?”

　　她點點頭:“我也完全沒有意識到會這樣，一聽到他們說著火了，回憶一下子湧上大腦，感覺渾身虛弱、沒勁。”

　　“你這是應激障礙。”

　　“我知道。但我總不能跟林路區的同事說這個吧，我是被派去協助他們的，現在反而要他們同情我，怎麽可能?”

　　“這怎麽是同情?你做不來就讓別人去做，”吳越意識到這個話有些不合適，“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把自己逼得這麽緊。你很優秀了，已經，可你不能為了充實自己，完全不顧自身安危，我告訴你，我真不想看到你因公殉職的結果，特別不想。”

　　“我是心理指導員，首先我得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如果我任由自己軟弱下去，”閔世超低了低頭，“我的狀況不一定比現在好。”

　　菜上來了，吳越舀了一小碗酒釀小元宵給閔世超:“你需要朋友圈，或者，我勸你，世俗一點兒。”

　　“世俗?”

　　“我知道你的情況，你的應激障礙不止是來自於那場爆炸。以前我不說，因為那是你的隱私，我覺得我應該尊重。不過，你男友韓熙的死並不是你造成的，雖說跟你有一點兒關系，可是這只能說是巧合、不幸，你不應該責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