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老人的語氣很是淡定,仿佛只是在說:“喝口水吧”一樣輕松。
“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瑟林弗不可置信的看著老人。
老人說:“我知道。很好奇是吧?”
瑟林弗點點頭:“嗯。”
“阿卡爾死了以後我就不再想活著了,但是想著阿卡爾一定不想看我為了他的離開而選擇殉情。他是最心疼我的人了。
但是這次,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想來也是天意,我的命就到這裡了。阿卡爾走後我在人間苟活了十一年零八個月十四天,雖然活著,卻不如死了。”
老人坐在床上,撫摸著那身衣裳,仿佛在摩挲著自己的愛人。
“我懂了。”
瑟林弗看著老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從牙縫裡艱難的擠出了這三個字。
老人看著瑟林弗,寬慰的笑了:“謝謝你,孩子。刀在你身後過道左拐的廚房裡,殺了我之後,將我埋在後院阿卡爾的墳墓旁邊,如果可以,幫我立一個墓碑。上面寫:‘阿卡爾的一生摯愛:莉莉絲·卡斯特’。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為我提一句墓志銘。拜托讓我死的好看些,去見愛人可不能亂糟糟的去。”
老人笑了,瑟林弗沒有,只是默默的點頭。
遵從著老人的話,瑟林弗從廚房裡找到了刀和磨刀石,因為刀已經鏽了。
“抱歉了,太久沒有用過了,我不知道……還要麻煩你了。”老人看著在爐子旁邊磨刀的瑟林弗,抱歉道。
瑟林弗沒有說話,他如鯁在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人一邊看著磨刀的瑟林弗,一邊微笑的說著:“這些事情不會讓你白乾的,客廳的櫃子裡有個轉讓契約,我已經簽好名字了。在完成事情後,你直接在契約上簽上你的名字就好了。”
瑟林弗還是沒有說話。
“抱歉了,孩子。很抱歉讓你做這樣的事情,我太自私了。”
瑟林弗這才開口說話:“不用介懷,您給我足夠的報酬,我會完成您的遺願。”
他不得不寬慰,因為如果因為這種事情,讓老人心懷愧疚而死,是在太過於殘忍。
老人聽而來瑟林弗的話,重新展開了笑顏。
接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瑟林弗說著,講述著她與阿卡爾·伊姆利特先生的愛情故事。邊說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瑟林弗在磨的刀,仿佛在期待一場嶄新的旅行一般。
刀在磨刀石上發出的擦碰聲,老人聽著像是在聽風鈴演奏一般臉上洋溢著止不住的笑容,而瑟林弗……誰知道呢。
瑟林弗磨好刀以後,將刀擦拭乾淨。
老人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死亡。
但是,卻隻感覺到撲到面門上的一股溫熱感。
老人睜開眼,是一條毛巾。
“去見愛人可不能灰頭土臉的。他雖然可能不會在意,但是這美好的一刻,總是叫盡力完美一些。”
瑟林弗一邊用毛巾給老人擦臉一邊說道。
老人怔了一下,隨後開心的笑了。
瑟林弗給老人擦洗完,梳好頭髮。
瑟林弗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殺死老人的了。
只知道沒有流血,刀也沒用。老人很安詳的死去了,臉上還掛著微笑。
走到後院後,瑟林弗看著已經挖好的坑和擺放在旁邊的棺材。
瑟林弗明白了。
瑟林弗將老人抱入棺材,穩妥的下葬了。
就連石碑老人都早已備好,只是沒有刻字。
瑟林弗在屋內翻了許久翻出了錐子,在上面刻上了老人讓他刻的:“阿卡爾的一生摯愛:莉莉絲·卡斯特”
墓志銘,瑟林弗不知道該怎麽寫。他不了解老人。
看向了旁邊阿卡爾先生的墓碑:“莉莉絲的一生摯愛:阿卡爾·伊姆利特。”
下面的墓志銘只有短短的三個字:“我愛你。”
瑟林弗拿起錐子,他知道該刻什麽了:“我也愛你。”
盡管不曾見證,卻也感受到了二人之間的愛,不需要華麗的修辭,也不需要繁冗的修飾,隻此而已。
生過春芽,盛過夏花,傑過秋葉,潔過冬霜。
在安頓好老人的後事之後,瑟林弗從老人說的地方找到了老人所說的那張契約。上面確實如老人所說,簽著老人的名字。
瑟林弗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瑟林弗
沒有姓氏,西方大陸都是如此,孤兒沒有姓氏,只有名字。
瑟林弗算是在這個世界有了個落腳的地方。
在收拾完家裡的一切,將老人的遺物都整理好存放起來以後,瑟林弗決定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哪怕是些蟲子或者草也是好的,如果有野菜就再好不過了。
瑟林弗就這樣靠著吃樹根、蟲子、野菜渡過了整個冬季。
期間,老人以前的鄰居詢問過他的來歷。他說自己是老人的遠方侄孫,老人去世後將這棟房子留給了自己,自己幫老人料理了後事。
這種事情太多了,鄰居們也都是見怪不怪,也沒有什麽懷疑,只是村長走過場似的察看了一下證件以及老人的安葬情況也就完事了。
“咚咚咚!”
早上,村民的敲門聲將瑟林弗喊了起來。
“怎麽了嗎?”瑟林弗揉了揉惺忪的眼,問道。
來人是阿廖太太,瑟林弗的斜對門鄰居,一位非常能乾的婦人。
“鎮上在發種子,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米羅剛借到了一輛馬車。”阿廖太太說道。
瑟林弗這才想起來,之前在跟阿廖太太聊天的時候,她提起過,在春天的時候,國家會在某天發放種子。
看來是日子到了。
“去,麻煩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瑟林弗說道,然後匆忙的換好了衣服跟著阿廖太太出門了。
兩個人在馬車上聊著家常。
米羅時不時從前面插兩句嘴,米羅是阿廖太太的兒子,阿廖太太的丈夫死的早了些,阿廖太太一個人將米羅帶大,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女性,也因此,母子關系十分不錯。
米羅也是個爭氣的孩子,雖然早些年間誤入過歧途,但是改邪歸正後,卻也變得漸漸成為一個能夠挑起家庭責任這杆大梁的男人。
“這輛馬車是從哪裡借的?”瑟林弗問, 他有些好奇,畢竟冬季的時候大家連樹根都啃光了,方圓二十裡地的老鼠窩都被掏了個精光,老鼠毛都沒剩下,馬居然沒事。
“你應該是好奇這匹馬為什麽沒事吧。”阿廖太太一眼就看出瑟林弗想要問什麽。
被拆穿心思的瑟林弗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是。”
“也難怪了,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我們這裡的習俗。無論是什麽時節,馬、牛、驢子這些東西都是萬萬動不得的。而那些來掠奪的鼠人們也不會動這些,因為他們知道這三種畜生他們要是搶去了,那麽就該發生民變了。
到時候民眾也不會對他們這麽寬容了,因為這是斷了人們的活路。這些畜生都被安置在一個獨立的安置點裡,每年國家負責養著,因為數量不大對於國家來說並不是什麽太大的負擔,你像咱們村,四十幾戶人家也不過就兩組。大家輪著用,有的時候驢也會被做成驢車一起下場。”
說實話,這樣的制度在他看來,這個國家遲早完蛋。但是還是不要期待著那樣一天的到來吧,倒不是瑟林弗對達裡文王國有什麽家國情懷,只是因為自己什麽能力都沒有,戰爭一旦開始,自己肯定是牽連最重的那一批人。
臨近晌午的時候到了鎮上,沒用多長時間就領到了種子,畢竟誰都不敢耽誤農耕,瑟林弗這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發展情況,如之前所想,這個世界處在蒸汽時期,但是這個世界的蒸汽機的發展卻讓瑟林弗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
似乎,科技樹點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