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梁戶莊回來了一位名人。
他是梁戶莊村所在通澤縣的中考狀元,也是整個縣唯一一個在明源一中就讀高中的學生,不像早些年,如今的明源一中錄取極為嚴格,不誇張地說那裡就是名牌大學的搖籃。
此外,這孩子還是個全才,據說憑借那手畫工,未來各地藝術高校也會搶著來錄取,還有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可謂是整個村子的榮耀。
此人便是梁大豐的兒子,梁祿。
村子裡的大人都視梁祿為榜樣,教育孩子都離不開“以後要像梁祿那樣”。所以這梁祿寒假一回來,整個村子傳的沸沸揚揚,年齡小一些的孩子成群結隊去梁大豐家。還有很多人家備好了紅紙,切成對聯的尺寸,排著隊等梁祿寫春聯。
夜很深了,梁大豐心中有事,如今兒子回來了,一時間有了點主意。
“祿子,明大的畢業生多嗎?”
“明什麽大?還是說明江大學?”
“我不太懂,反正就說了是明大。”
“真是明大的話太少了,十萬個裡頭都沒一個,怎麽說起這個?”
“咱村就來了一個,你信不信?”
“怎麽可能!明大的畢業生,縣裡都是不帶搭理的小廟,誰來村裡受罪,您喝多了吧!”
“我和你怎麽會亂說!就住在村委那個外鄉院裡,還說有政策扶持來給我們蓋冷庫的?”
“那我們要花錢嗎?”
“我們掏六成五。”
“你們該不會聽了他的吧!”
“那怎麽能!你也快是大學生了,問問你的想法。”
“那我還不如直接去問他呢!”
院子裡沒有電燈,胡殊同從屋子的角落找到了一盞許久不曾用過的煤油燈,把屋子的燈關掉,把煤油燈放在院中石桌上,抱著胳膊思忖起來。關於下一步的計劃,以他這些時間對梁戶莊的了解,事情的啟動有了眉目,只是要動就動個不離十,還是要慎重地再想想。
晚上十點了,胡殊同快要回屋的時候,忽見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向自己走來,其腳步迅捷得很,不似尋常的拜訪。
乍一望去,這是個白皙利落的青年,土生沒怎麽土長的樣子。細瞧一眼,便覺這人有些與同齡人不同的特質,他總是有那麽一丁點的揚頸,雙眉會隨之上挑,有一種與生俱來般的傲意。
這個梁祿歸來引起的震動,胡殊同自是了解的,不過這樣“榮歸故裡”的事,對胡殊同來說,內心毫無波動。
“你就是明大的畢業生?”
“是我。”眼下沛沛的盛氣讓胡殊同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事?”
“你如何證明你是明大畢業的?”
谷</span>“我沒有帶畢業證,你到底……”
“不是沒帶,是根本就沒有吧!”
“什麽意思?”
不見還好,這一見梁祿簡直驚呆了,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對著一盞煤油燈陰目切切,抱著胳膊蹲在石凳上。衣裝沒有丁點講究,褲腿高開,露出七豁八牙的毛襪子。再看那面相神色,整個人冷幽幽的,像極了午夜的坑蒙拐騙偷,給人一種“接下來對誰家下手”的恐怖情狀。
這要是明大的學生,那可真是明大學子遍地走、一磚下去一大片了。
“你要裝大學生能不能低點檔次?明大是能隨便裝的嗎?你懂什麽是明大嗎?”
這一連串,問的胡殊同不知該從何答起,“你到底什麽事?”
“什麽事?”梁祿氣的笑了出來,“你們這些招搖撞騙的能不能有點技術含量?我只見過來農村賣冰棍的,來這賣冷庫你們是怎麽想的?你們怎麽不來這賣神舟飛船呢!”
胡殊同白了個眼提起煤油燈,一個照面就給人自視甚高的感覺,這種人最是懶得和他搭理。
“往哪走!這裡是梁戶莊!”
噔的一下,胡殊同把煤油燈按在石桌上,“梁祿是吧,補貼是怎麽來的,冷庫是什麽樣的冷庫,什麽都不了解就在這信口胡言?”
“呵!”梁祿冷笑不止,“就算我信口,也比你個粗油老男人在這冒充大學生強!”
粗、粗油老男人?!
胡殊同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不管是否貼切,他都不能忍了。
“想走文科還是理科?”
“當然是理科!”
“哦!如果你是尖子生,學的過程中很多疑問吧,為什麽你很了解初態,也知道末態,卻完全學不到動力學的過程呢?”
梁祿有點怔了,而這只是開始。
“這些東西,到了大學會有答案,也許大學也沒有答案,但是大學物理會讓你明白那是高中物理和高數疊加的產物。你若再往後走,才會發現,普物是一個階段、四大力學是一個階段,深化的各個專業基礎又是新的階段。你現在看到的物理圖像都是犧牲了精確的,目的只是過渡。”
“說實話,這並不是我精通的,我這個人隻對冷庫感興趣。寒假不少作業吧,不放心的話就明天拿來看看,就你這個階段,我要是眨個眼才解出來,立馬離開你們梁戶莊!”
說話間,胡殊同再一次把煤油燈提起,縮了縮肩膀回屋去了。
梁祿一人在院中凌亂,久久之後,臉色一下子像紅透的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