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縣一中的學生大都是有素質的人。
心裡這樣想,面上卻不會表現出來。
李曉秀演講結束,大家都為這位堅韌的母親鼓掌。
邱校長接著在台上勉勵學生。
“薑舒梅同學幼時坎坷,一路走來頗為不易,因為家境原因只能止步於初中,但她不曾放棄,而是投入了千百倍的努力,終於取得了傲人的成績。”
“我知道很多學生,尤其是高三的同學,發現成績不理想後大都會產生厭學情緒,總覺得日子混過一天算一天,但今天你們眼前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薑舒梅的經歷正是說明了一句話,皇天不負有心人。只要不放棄,終究有達到終點的可能,希望同學們共勉。”
邱校長的話總算將學生們的思路拉回正軌。
不少人想到李曉秀演講稿裡的話,也陷入沉思。
的確,最近學校裡因為所謂的預言,弄得人心惶惶。
甚至有人在被葛映雪斷定考不上大學後自暴自棄。
但誰知道那些話的真假呢?
何況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不是還有逆天改命四個字嗎?
就連在村裡上完初中後就沒有上學的薑舒梅,都能拿下全校第一的寶座。
他們難道就天生比別人差嗎?
看著下面同學們的表情,邱至欣慰不已。
最近這段時間他也感受到了校園裡的浮躁氛圍,這才專程說了這樣一番話。
好在目前看來,也是有點效果的。
李曉秀從台上下來後緊張不已,隻覺心臟砰砰直跳。
她還是第一次站在這麽多人的面前講話呢。
“妮兒,我剛才怎樣?”李曉秀捂著心口,滿臉不自信。
薑舒梅特意在後面等著她。
“好得很,我聽著都要感動哭了。”
李曉秀似是開朗許多,輕輕捏了一下薑舒梅的胳膊。
“你就作怪。”
“真的,特別好,沒聽到大家的掌聲嗎?”
李曉秀不好意思,“我說話的時候啥也聽不著,耳朵裡都是嗡嗡的,不是你教我的嗎?說如果緊張就把台下的人都當土豆,我上去一看這麽多土豆呢。”
薑舒梅噗嗤笑出聲。
“走吧,我送您回去。”
今天不是薑舒梅來上課的日子,她專門負責把母親送到學校,再接回去。
李曉秀坐在摩托車後面,心情特別好。
前半輩子的庸庸碌碌,讓李曉秀總覺得眼前像擋著一層霧氣,什麽也看不真切。
只能過一天算一天。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那些霧越來越薄。
到現在,她的視野豁然開朗,一下子明亮起來。
“媽,你抓穩我。”
仿佛感受到李曉秀激昂的心情,薑舒梅故意將速度提起來了點。
李曉秀笑的越發開懷。
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路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盡管只是匆匆一瞥,但李曉秀的心還是跟著顫了下。
本能地收緊手掌,身體擺了下。
薑舒梅腰間一痛,又感覺到身後李曉秀重心的偏倚,急忙將車速慢了下來,而後刹車。
“是不是我開得太快了?您暈車了?”
薑舒梅很是自責。
“不、不是。”李曉秀轉過腦袋,胡亂地朝著身後看去,“我剛剛好像見到……不對,不可能……”
聽到這些語無倫次的話,薑舒梅越發擔憂。
“咱們去縣醫院。”
“別去!”李曉秀抬高聲音,在觸及到女兒的目光後,她的音調降下來。
“沒事,肯定是我看錯了,先回家。”
她緊緊抓住薑舒梅的手。
“快走。”
薑舒梅感覺到母親的手冰冷一片,似是恐懼。
“上車。”
為了不刺激到李曉秀,薑舒梅決定先回家。
腦海中也閃過許多猜測。
莫名其妙想到范進中舉那篇文章。
母親不會也是太過開心,導致受了刺激吧。
雖然這種可能信很低,但薑舒梅還是不得不往這上面猜。
不然真的很難解釋李曉秀的異常。
回到家後,薑舒梅先倒了杯水。
徐大爺不知道又去哪裡轉悠了,江燁估計也在外面忙。
諾大的院子裡只剩下她們兩個。
“媽,先喝口熱水暖一暖,有什麽事慢慢說。”
剛從暖瓶裡倒出來的,薑舒梅吹了吹,遞了過去。
李曉秀也顧不得燙,直接喝了一口。
從嗓子到胃部,都一下子暖和起來。
李曉秀這時候才重新學會說話般。
“妮兒,我剛才好像看到你爹了。”
薑舒梅愣了下,“薑青山?”
這個名字無論對她還是對原主而言都太過陌生。
在薑舒梅小時候,那人已經死了。
隻存在於薑老太的口中。
每次提到也都是你們兩個掃把星,害死了我的好兒子。
久而久之,原主對這個名字也十分厭煩。
因為跟在後面的必定是一頓毒打。
“他不是死了嗎?”
李曉秀又喝了口水,“是我看錯了,可能只是長得像,世界上像的人這麽多,怎麽可能是他。”
她顛三倒四地重複著,卻更像在說服自己。
薑舒梅沉默了。
這個世界上往往最了解你的人不是父母,也不是兒女。
而是同床共枕的那個人。
如果其他人乍一眼還能看錯,那麽曾經作為妻子的李曉秀,很難認錯自己的丈夫。
即便只是匆匆一眼。
按理說人死不能複生,可薑舒梅因為自己的例子,不得不多了幾分慎重。
“他不是已經埋了嗎?怎麽會呢?”
大概是因為原主的記憶,導致薑舒梅十分排斥喊出爹這個字。
李曉秀喃喃自語。
“沒有埋,墳裡是他平常穿的衣服,當時他是被洪水衝走了,死不見屍。”
薑舒梅挑眉, 立刻意識到,“所以……他其實有可能還活著?”
雖然十分狗血,但不得不說,在沒有看到屍體的情況下,這也是有概率發生的。
李曉秀捧著搪瓷杯,熱水讓杯子的底部很是燙手。
她卻不願意松開,仿佛要靠這種方式汲取熱量。
“不,他肯定死了,不然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有回村?為什麽也不來看看咱們娘倆,世界上會有這麽狠心的人嗎?”
現在日子一天天好了,但李曉秀還是經常會從噩夢中驚醒。
夢裡她總是會被薑老太罵掃把星,自己和女兒也被村子裡的人指指點點。
說她們克夫、克父。
如果那人還活著,怎麽會讓她們陷入這種境地呢?
他是妮兒的爹,是自己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