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有種想要按自己人中的衝動，生怕倒在勝利的黎明前。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

　明華大學和京都大學是華夏兩所齊名的頂尖大學，也是很多學生在還不懂事的年齡曾經憧憬過的。

　多少人小時候幻想過，以後到底上明華大學還是京都大學。

　事實上，能進入這兩所大學的卻少之又少。

　至少縣城裡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學生能做到。

　錦益市倒是曾經有過，無不是從小精心培養的天之驕子。

　猶豫再三，邱志放緩了語氣，“薑同學，我知道你這次估分的成績非常優秀，不過咱們這樣報志願會不會有點太冒險了?不然多報幾個，留個備選?”

　邱志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順耳點，渾然不像校長對學生的態度。

　薑舒梅知道現在的大學還未曾擴招，能考入大學的都是不容易，更別說明華大學。

　她曾經看過一個數字，說八十年代的高等教育入學率大概在二點幾到三點幾之間。

　也就是說一百個人裡，只有兩三個人才能進入大學或者大專。

　能進入頂尖學府的就更少了，絕大多數都集中在教育資源發達的省市和重點城市。

　有些格外貧窮的縣城，甚至高考結束後，可能連一個大專生都找不出來。

　邱志有這樣的擔心也很正常。

　但薑舒梅也有自己的驕傲。

　她本就比別人超前一輩子，這次的英語考試對旁人是地獄難度，對薑舒梅卻是錦上添花。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還是沒有辦法進入明華大學，那她這一年來真的可謂是浪費時間。

　這是薑舒梅的底氣，也是她的驕傲。

　邱志咬了咬牙，“好，我尊重你的決定。”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薑舒梅回到教室收拾東西。

　齊楠楠還咬著筆正在苦苦思索到底怎麽報志願。

　她的成績其實發揮的比平常還要好，但比起薑舒梅的篤定，終究少了幾分底氣，還是有點拿不準。

　怕報高了考不上，低了又擔心分數浪費，實在是讓人煩惱。

　“楠楠，我先走了。”

　薑舒梅和她打招呼，齊楠楠放下筆，鄭重地抱了抱薑舒梅。

　“以後常聯系，我家的電話你記住了吧?”

　薑舒梅點了點頭，“同學錄上也有寫。”

　在高考前，班裡不少關系好的同學便互相填寫了同學錄，有些家裡沒安裝電話的，也填寫了街道電話亭的電話。

　薑舒梅並沒有給太多人留下號碼，卻給了齊楠楠一份。

　雖然兩個人真正建立友誼也不過一年時間，但卻結下了一份情誼。

　這是離開學生時代後難以體會到的純潔友誼。

　以後大家各奔東西，誰也說不好這是不是人生的最後一面。

　江燁早就已經填寫完畢，將志願表交了上去。

　兩個人一起回家。

　薑舒梅看過江燁寫的表，上面的幾個學校全部都是京都的。

　雖然不如明華大學，但對尋常學生也是很不錯的學校。

　回家路上，江燁提醒薑舒梅，“你之前說過，高考結束後就把我們的事情告訴阿姨。”

　薑舒梅的臉立刻像熟透了的柿子，紅彤彤的，又泛著甜。

　“我、我沒說不告訴啊。”

　江燁的語氣似是生怕她反悔般，薑舒梅自認不是那種翻臉不認人的。

　只是……只是一想到要和母親坦白這件事，薑舒梅還是不由得泛起莫名的羞澀。

　剛到家門口，薑舒梅便嗅到陣陣香味。

　打開院子，味道更霸道了，比起當初在國營飯店門口為聞到的也不逞多讓。

　讓人垂涎欲滴。

　好在是院子而不是筒子樓，不然估計能攙哭樓上樓下一眾小孩，到時候肯定到處都是揍孩子的聲音。

　不過即便如此，現在到了飯點也有不少人鄰居往這邊湊，想順著門口看看到底做什麽好吃的呢。

　“回來了?”徐國強搖了搖萬年拿在手裡的大蒲扇，似是隨口一提，“分估的怎麽樣?”

　“您猜呢?”

　“少廢話，趕快說。”眼看著高考結束了，徐國強又恢復了往日的尖酸刻薄。

　不過薑舒梅對這些早就免疫了，嘿嘿一笑，報了個數字。

　不停搖動的蒲扇猛地立在空中，徐國強懷疑自己聽錯了。

　“多少?你好好說，不和你開玩笑。”

　“沒開玩笑啊。”薑舒梅又說了一遍。

　好半天，徐國強都沒發出聲音。

　往日那張總是戳人心窩子的嘴像是突然被拔了舌頭，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李曉秀匆匆忙忙從廚房出來，只聽到了一個大概的數字。

　眼睛滿是亮光。

　“妮兒，你、你再說一遍?”

　薑舒梅沒有半點不耐煩，又念了一遍。

　李曉秀喘息著，猛地衝過來抱住薑舒梅。

　眼淚順著臉頰流淌，打濕了薑舒梅的肩頭。

　離開薑家時，李曉秀沒有哭。

　和女兒在廢棄的知青點相依為命時，李曉秀沒有哭。

　猝不及防來到縣城，又見到了死而複生的薑青山，李曉秀還是沒有哭。

　但這一刻，她的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一個母親最大的驕傲，便是她的孩子。

　李曉秀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女兒竟然能這麽出色，取得了這樣好的成績。

　這是她的妮兒！

　薑舒梅輕輕拍著母親的後背，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之前無論她賺了多少錢，母親雖然激動，卻沒有這樣失態過。

　果然在老一輩心中，只有成績才是硬通貨啊。

　李曉秀好不容易擦乾眼淚，不好意思道:“媽就是太高興了，妮兒長大了，有出息了。”

　徐國強哼哼兩聲，想說一句估分又不代表最終成績，但看著李曉秀通紅的鼻頭，又想起薑舒梅往日的沉穩。

　這盆冷水還是沒潑下去。

　更何況他其實也很高興， 恨不得給那些老朋友打一圈電話，好好炫耀一番。

　“飯菜要涼了，先吃飯吧。”

　還是江燁的話把所有人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李曉秀急忙去廚房把剩下的菜端出來。

　薑舒梅和江燁也沒有閑著。

　擦桌子，擺碗筷。

　偶爾手指碰觸到一起，薑舒梅想到什麽，觸電般拿開。

　終於等幾個人都坐定，在江燁用眼神無聲地催促後，薑舒梅清了清嗓子。

　“媽，其實還有一件事想告訴您。”

　薑舒梅看一眼江燁，連握著筷子的手指都不好意思地蜷縮到一起。

　“我和江燁，搞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