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鬼卒拉著他爹爹秦檜就走。他一急,用手一拉,只聽當卿一響,睜眼一看,原來是南柯一夢,把蠟燈摔在地上。外面有值宿的丫環,進來把蠟燈撿起來,照舊點上。夫人那裡也醒了,問道:“大人因何這等大驚小怪?”秦相說:“我方才在燈下看書,偶然心血一迷,已睡入夢鄉中。方才得了一個兆,見老太師回煞歸家,帶了手銬腳鐐,眾鬼卒押解,述說我在陽世三間之惡。我打算要把大碑樓止工,將眾僧人放回,夫人你看意下如何?”夫人聽了一笑道:“大人乃讀書之人,你怎麽也信服這攻乎異端,怪力亂神之事?”秦相一聽夫人之言,他又把善心截住,問丫環外面有什麽時光。丫環說:“方交三鼓。”秦相說:“傳我的堂諭,三更天我在外書房審問瘋僧,非重重責罰他不可。”正說著,只見屋中這盞蠟燈呼呼呼,燈苗長有一尺多高。秦相爺一愣,冒然間這燈又往回縮,縮來縮去,燈苗剩了有棗核大小,屋子裡全綠了,如是者三次。秦相把鎮宅的寶劍摘下來,照著燈頭就是一劍,忽然獻出兩個燈光,秦相複又一劍,獻出四個燈光。秦相一連幾十劍,滿室中燈光繚繞。就聽婆子叫:“大人,門外面站著一個大頭鬼,衝著我們直晃腦袋!”丫環說:“可了不得!桌底下蹲著一個支牙鬼,衝我們直樂。”那丫環說:“快瞧,在簾子那裡有個地方鬼,直點頭。”秦相吩咐叫婆子打碘,叫家人進來打鬼。婆子丫環到門外一呼喚,外面眾家丁往裡跑,聽內宅鬧鬼,都要來在相爺面前當差,剛要到了內宅,就聽聲音一片喊叫:“了不得了!相爺,看那破頭鬼的頭上直流血。了不得了!相爺,有了抗枷的鬼。了不得了!相爺,有了吊死鬼。了不得了!相爺,有了無頭鬼,又有了淘氣鬼了,淨打了擰人。”書中交代;此乃是濟公施的佛法。只因秦相派了二十名家人。在外面廊房之內看押和尚,內中秦升說:“咱們這差事可不是玩耍,昨夜我就一夜未睡,今日又有這個差事。我出個主意,咱們大家每人出二百錢,做一個公東,買些酒菜來,入夜二更之時,大家喝了酒,至三更相爺要升書房審問和尚,也誤不了事。你等想想怎樣?”眾人都說道;“好好好,就是那樣辦罷。”眾人湊了四吊錢,叫一個人去沽酒買菜,都辦齊了。天有初更之時,只見內中有說:“咱該喝了。”眾人把酒菜擺上。濟公說:“眾位慈悲慈悲,我和尚喝一杯酒呀。”秦升說:“和尚不準飲酒!你因何要喝起酒來了?和尚說的是殺、盜、淫、妄、酒,此為五戒。你要喝,豈不犯了成麽廣濟公呵呵大笑道:“管家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內中還有許多好處呢。天有酒星,地有酒泉,人有酒聖,酒合萬事,酒和性情,仲尼以酒為道,但木及亂耳。”秦升說:“和尚,你知道這些事,我給你一杯吃。”伸手斟了一杯給和尚、濟公接過來說:“好好好,日長似歲閑方覺,事大如天醉亦體。”把那杯一次而盡,說:“眾位再給我一杯吃罷。”秦升說:“已然給你一杯吃了,還要,真不知自愛。”和尚說:“你要不給這杯,連那杯人情也沒了。”秦升又給他斟了一杯。和尚喝了說:“來,再給一杯,湊個三杯。”秦升說:“沒有了。不是我不給你,合別位要罷。”濟公哈哈大笑說:“好,我自己會喝。”拿著酒杯連說;“奄赦赫,來來來。”就見杯中酒忽滿了,和尚連吃了幾杯酒,把酒杯放下。那些家人都要喝酒,一個個向前伸手倒酒,那瓶內連一滴皆無。
眾人都說買東西那個剩下錢啦,又把那個酒瓶拿過來,也是點酒皆無。秦升一語未發,一悶氣就先躺下了,眾入東倒西歪都睡了。濟公先點化了幾個鬼,想要把此事完了,也就省心了。不料秦夫人一句話就給擋住。和尚見家人睡了,和尚把鐵鎖盤起,就到內院去報應。那些惡仆平日倚主人之勢,在外招搖是非。和尚打一下,擰一下,正是報應眾人。只見北房上有一人,手持鋼刀一把,要殺秦相,代濟公報仇。羅漢睜眼一看,來者非別,正是探囊取物趙斌。只因前次趙斌幫著濟公盜五雷八卦天師符,裝韋馱在秦相府遇見尹士雄,兩個人回家中,見過趙老太太,有了兩天,尹士雄告辭就走了。趙斌仍是做小本生涯,倒不為賺錢。老太太因叫趙斌有個養身之道,省得胡作胡為。這一天趙斌正在西湖賣鮮果子,見有無數官兵,圍住靈隱寺。趙斌見有認識的人,過去一問,方知是濟公打了秦相府的管家,秦相發傳牌調兵圍靈隱寺,捉拿瘋僧到相府,要把濟顛活活打死。趙斌一聽大吃一驚,自己一想:“濟公待我有救命之恩,他老人家遇難,我如何不救。”又想:“我娘親晚上又不叫我出來。有了,我說個狂,等我娘親睡著,我帶上切菜刀一把,奔那秦相府把好相殺了,給我師父濟公長老報仇雪很。”自己慢慢回家,老太太問:“今天因何不賣了?”趙斌說:“我今天身子不爽。”老太太說:“既是身子不爽,在家休息罷。”及至晚飯後,趙斌正望他母親睡覺,忽聽外面打門。趙斌一聽,心中大大不悅,心想:“我母親將要睡,又有人打門。”出來一看,乃是對門街居王老太太。一見說:“趙斌,我煩你一件事。只因我王興兒清早起來賣果子,去到秦相府門首擺攤,正午的時候,來了一乘小轎,說我兒得了子午瘀,把我媳婦接了去,直到這個時候,還不見回來,我甚不放心。家中又沒人,我煩你去代打聽打聽。”趙斌連忙答應。他本是實心做事的人,進去告訴母親。換好了衣服,揣上一把切菜刀,出來一直奔至秦和坊,來到秦相府門首。此時已晚,見王興的果攤尚未收,有看街的郭四在那裡看守。趙斌一看熟人,說:“郭頭,我王賢弟那裡去了?”郭四道:“原來是趙爺。你問王興,別提了,今天一早秦相府二公子把他叫進去。他叫我給看著,也給他賣了錢不少。我尚有忙事,他一進去,就沒有出來。我進去打聽,他們都不叫我問,我也不知是什麽事。”趙斌也不知王興是怎麽一件事,別了郭四,便在各處訪查,也未打聽著, 直至天有二鼓,自己就奔秦相府,找僻靜之處,將身躥上房去,打算要刺殺秦相給濟公報仇。哪想到將來到裡面,在房上一看,院中燈火綠沉沉的,照得那些家人直似一群怨鬼,嚇得趙斌戰戰兢兢,穿房越脊,往西奔去。來到一所花園,趙斌站在房上東張西望,心說:“這所花園子,不是秦相府裡。在他這相府隔壁,是誰家的?”看了夠多時,只見在東北上有一所院落,燈光閃灼。趙斌跳下來切近一看,周圍栽的桂樹,路北的垂花門。一進門,目前一帶俱是花牆子,當中白灰抹的棋盤心。這院子是北房三間連月台,東西配房各三間。趙斌抬頭一看,見上房屋中垂下竹簾子,裡面現著燈光,由外向裡看的甚真。見裡面是一張八仙桌,桌上擺的乾鮮果品,冷葷熱炒,上等高糧,是一桌海味席,趙斌想:“這倒是活該給我預備的,叫找吃飽了,喝足了,再殺那狗娘養的。”趙斌往前剛走了兩步。猛然心中一動,自己叫著自己:“趙斌你太粗鹵了!倘若屋內有人,我便往裡走,豈不被他看見?那時多有不便。我不免找塊石頭,探操有人沒有。”在院中找了一塊小磚頭,照定帶子打去。綠林人講究投石問路,用石頭一打,要有人必有答話;“這是誰砍磚頭呀。”有黃狗聽見有響動,汪汪一叫,也就探出來。趙斌今天用磚頭照簾子一打,並不見動作,自己滿心大悅,知道是沒人,這才往前行走。剛上一台階,只聽上面叫:“哎呀,大哥來了。快救命呀!”趙斌大吃一驚,抬頭睜眼一看,原來是王興夫妻二人在房梁上倒吊渾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