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滾的海浪拍打著沿岸的礫石,由近及遠從海地相連變作水天相接。放眼整個海港城之濱,都是這樣的景觀。惟有崇明陡崖除外,層層疊疊的岩巒仿佛鬼斧劈折,神刀雕琢,不知是誰巧奪了天工,竟在人間畫壁。
海崖邊緣,一紅衫女子縱馬而至。見前方無道,心知人路所絕便是死路。
女子覺得,所謂懸崖勒馬,根本就是戲言。真到了懸崖邊上,才知道馬根本就勒不住了。如果勒得住,馬何至於會在懸崖之上?
她用盡全身最後的氣力,雙腿奮力一蹬,縱身躍起,騰空後翻。
她口裡含著充盈氣血的東西。
這東西她含了三日,是為震蕩藥粉。所用藥材,皆是母親留以蓄力的珍稀之物。舌下含服,震氣蕩血。
兩夜,她身騎快馬,隱忍劇痛,敲鑼打鼓,不懼生死,夜巡民巷,高聲疾呼:洛邑東方醫堂以毒養毒。
第一夜,自然便已驚動了官府,奈何當夜她女扮男裝,且有備而來,最終得以逃脫。第二夜,邊民糾察司布兵等候,她卻沒有出現在城內,而是沿著海濱,一路向邊民宣告。
見一女子馬上陳情,形容枯槁,神情決絕,悲乎哀哉,漁民議論紛紛。
可謂奔走呼號,打更人。面黃肌瘦,君不識。
話本裡是一騎絕塵,風姿卓然,現實卻是一馬當先,十馬窮追。
及至崖前,舍馬而跳,女子才明白,以前學的馬術竟是為了幫助自己奔赴黃泉,以前學的舞步竟是用來在自盡時死得絢麗。
與此同時,身在另一方岸前的女子也跳了。兩個女子是姊妹,似乎心有靈犀,明明身在兩地,遠隔千裡,卻做了同件事情。
自殺嘛,無非就是天上地下鬼澆愁,天上就是上吊,地下就是沉墜,鬼澆愁就是服藥。
懸崖之上,深淵之下,如此巨大的衝擊力,絲毫不亞於老鷹叼走雛鳥又從高空將之甩下,砸在地麵粉身碎骨。
是以,女子仰面墜崖,為的就是死時不那麽難看,後身盡裂跟面部被砸得稀巴爛,雖然本質無異,然則還是前者好看,雖然也沒有人能看見了。
女子就這樣仰面而墜,明明飛快下沉,可卻仿佛成為自己這短暫一生中最後的慢鏡頭。曾經往昔,紛紛映來。
彼時,她笑,天真爛漫。
彼時,她哭,悲天憫人。
彼時,她自認她臨世而活,是為人間增色,錦上添花。
彼時,她自認她天賜英才,縱為女子,巾幗不讓須眉。
彼時,她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彼時,她信恩怨可清,是非能辨。
彼時,她知人間有險惡卻不知罪孽乃為荼毒良善而生。
彼時,她知人間有慘烈卻不知無辜乃為存留清白而死。
彼時,她以為度化有德,感念有功。
彼時,她以為既往不咎,前愆可贖。
原來,懲惡揚善後面,還有一句,是為除惡務盡,否則貽害無窮。
原來,如惡不除,則善不保。
原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原來,偽善,遠比惡意,更可怕。
她雖不能含笑九泉,但也要死得美麗。煙花易冷,但總有一瞬絢爛;木秀風摧, 但終為良木。
長風蕩空,一抹清亮的笑容浮現在她臉上,她為自己留下在這世間最後的陳詞:
今有女子,
虞氏沉畫,年方二八,永隆二十四年,為洛邑東方醫堂投藥殘害,生不如死,苟延殘喘,申冤無門,走投無路,望以命陳冤情,訴衷腸,告慰罹難之逝者,撫慰殘存之受害,然天不遂人願,命數已盡,又遭歹人所迫,一己之力,終究渺小,所剩殘軀,不得始終。命何若塵埃,螻蟻且不如。所謂堤潰於蟻穴實為牆倒眾人推。世事內情,似冰山一角,沉幕於光所不見,君所不知。 虞家小女,天賦才情,一生善良。被害之時,正值青春,錦瑟年華。
願終有一日,沉冤得雪,真相大白於天下。
很抱歉朋友們,兩三日未能更新連載,看到仍然有讀者朋友們在為我的創作投票,在此感恩,我不能對不起我的讀者朋友們,所以在傍晚治療之後,晚上強行寫下這些,傷情仍然很嚴重,希望朋友們諒解。上午複健時,隨便構思了一個小作品,然後中午的時候寫了開篇,投在男頻玄幻,朋友們一起去看看好嗎?盡管只有千余字。寫完之後傷情立馬加劇,整個下午都在強忍折磨,然後繼續做治療,再然後寫稿,傷情繼續反覆。我沒有打算同時連載,因為我的情況肯定非常困難。我曾經有過其他網站帳號,但是筆名為其他並且甚久沒使用,正在考慮注銷重新注冊或者重啟更換筆名。我還有很多創作想要寫出,希望無論我之余生長短,即便天涯海角,也有人願意陪我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