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中禮的橫空出世，結結實實地砸扁了那頂帽子，人們又仿佛看到，那個曾經紅火的顧家回來了。】

　　又到開學季，小四5歲了，在二哥中禮的帶領下，再度踏入了完全小學的大門，找到入學報名處。

　　“顧中禮。”桌子後面的一個中年女教師先說話了。

　　“你是~哦，吳老師啊，你好，你好。”中禮稍微愣了一下神，馬上認出來了，立刻笑臉相迎，問道:“今年一年級是你帶啊?”

　　“是啊，學校讓我今年從一年級跟班，帶到小學畢業。你這是?”

　　“哦，這是我家老四，我帶他來入學的。真是太好了，吳老師就是班主任啊。”中禮有點兒驚訝，更多的是欣喜，吳老師是完小少有的老教師、好教師，曾經教過自己。

　　“還真是緣分啊，你大哥我也教過的，這下三兄弟都是我學生了，哈哈。”

　　吳老師爽快的性格和可親的面容，讓小四感覺很是舒服，他露出一絲羞怯的笑意，主動給吳老師行了個禮。

　　吳老師俯身含笑，柔聲對小四說道:“嗯，真不錯，我先和你哥說兩句話，等下給你辦理入學手續哦。”

　　說完，她轉臉看向中禮，問道:“中禮，聽說你考上大學了?你就是聰明，我記得教你那會兒，你可是不太愛學習喲。”

　　“那時候不懂事，沒少惹你生氣，”當著弟弟的面，中禮不好意思地回答著:“所幸我運氣好，考了個師范。”

　　“教出個有出息的學生，老師和你一樣開心，別謙虛了，你可是咱們鎮第一個大學生哦，等畢業了就是鐵飯碗了……”

　　小四靜靜地看著兩人寒暄，心裡深處對學校的抵觸慢慢變淡，曾經的陰影也漸漸變無。就這樣，在吳老師有意無意地呵護下，小四的小學生涯再沒有出現什麽波折。

　　在接送了幾天小四後，中禮也踏入了大學校園，開始了他嶄新的生活，小四與四年級的三哥中智，還在求學的路上慢慢走著……

　　雖然時間始終在堅持不輟地衝刷著，顧家的那頂帽子還是會被人記得，尤其是在關鍵的時候。盡管太多的姑娘想嫁來街上，盡管顧家的口碑算是享譽周邊，可佩服也好，惦記也罷，就是沒人願意嫁入顧家，為的就是那所謂的身份。

　　寒暑變換，小四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暑假生活開始了，家裡好像忙碌了許多。去年，老二中禮的橫空出世，結結實實地砸扁了那頂帽子，人們又仿佛看到，那個曾經紅火的顧家回來了。

　　老大中孝也終於結婚了！

　　月英打開了那個首飾盒，取出了全部的袁大頭，托人在信用社換成了人民幣，外加一頭年前留住沒殺的豬，勉強操持完這個顧家頭等大事。

　　大紅花轎抬入顧家那老舊的院落，新房就是中孝原來住的後院東屋。小四被找了出來，懵懂地喝了糖水，喊了大嫂……趁著人多不備，拉著老三中智要去再探白鷺河。

　　白鷺河源自山脈，地屬末段，水面寬闊，河床平緩，從未斷流。支撐兩岸交通的青石橋，當地人稱‘爬河橋’，衝積而下的泥沙，經過許多年的沉澱，在河中間形成壯闊的沙灘，腹地更有灌木從和草地相間。

　　生於斯長於斯的人們，飲水、洗衣、捕魚、灌溉都離不開她，這兒更是大人、孩子的天然遊樂場，每當夏季來臨，到處都是乘涼的女人、戲水的男人、溜達的老人、玩耍的孩子，此時的白鷺都是歡樂的。

　　橋頭走來小哥倆，

邊走邊討論著。　　“我覺得應該是趴著的趴，”小四邊說比劃著:“你看，它就這樣趴在水上，叫‘趴河橋’更對些。”

　　“爬也對，你好好看看，它像不像一隻長長的烏龜，”中智也比劃著橋面的形狀:“它想爬過河，所以，叫爬河橋。”

　　青石橋長約300米，兩頭的橋洞過水，將白鷺河分成了兩股水道，彼此間又互通著環繞沙灘，怎麽看也不像烏龜，橋洞上下兩邊的擋牆斜伸入水，勉強可以看作是四個爪子吧。

　　“就是趴河橋。”小四堅持著。

　　“管它叫什麽，反正也沒人寫出來過，我們玩我們的。”中智知道小四愛辯，他可不想一直討論下去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目的地，還是那個抽水台，爬下高高的台子，因為有了抽水台和後面山坡的阻擋，這兒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露天更衣間。

　　中智快速脫掉短衣短褲，試了試河水，回頭問道:“怕不怕?要不你就別下水了，就在旁邊玩吧?”

　　看著緩緩流動的河水，清澈又溫和，小四毫不膽怯地脫了衣服，露出根根小排骨:“不怕，我就洗個澡，然後淌水玩。”

　　“行吧，你不能朝中間走啊。”說著，中智下了河，開始了愉快地表演，踩水、潛水、仰泳、自由泳……

　　河邊的孩子幾乎都是玩水高手，唯有小四，已經6歲了，還是個旱鴨子，也算是乖巧得可愛了。

　　看著中智的表現，小四的心中是無以倫比地敬佩與崇拜，他好像還記得二哥說過的話，‘怕，永遠也學不會游泳，’他開始嘗試著向前走……

　　深點兒，再深點兒……水位到了肚臍的位置，小四停了下來，他要自學游泳了。

　　就見小四慢慢向前趴向了水面，而後又緩緩地伸出雙腿……

　　嘩啦~

　　小四迅速沉沒，他緊張地連續扒拉著，本能地用腳去觸碰堅實的河底，唰地站了起來，他抹了抹滿臉的水，勉強睜開了眼睛，心有余悸地喘著粗氣。

　　“怎麽了，老四?”聽見動靜的中智遊了回來。

　　“三哥，我沒事兒。”

　　“千萬別往中間去啊，那兒可深了，我站起來都夠不著底。”

　　“嗯。”

　　小四心裡想著，他一定要先學會不下沉。經過反覆地嘗試，再淹過幾次之後，漸漸地，小四好像有些能浮起來了，只不過，他的力量太小，撲騰兩下就沒力氣了，必須站起來休息一下。

　　開心不已的小四，看著哥哥在水面上不斷竄上竄下的背影，他想告訴哥哥，他不再是旱鴨子了。

　　“三哥，三哥。”

　　那麽寬闊的水面，玩的正酣的中智好像沒有聽見，小四習慣性的又向前走了幾步，想要離得近一些再喊。

　　“三哥，三……”

　　腳下突然一空，還是那個深潭，已經嗆了一口水的小四，心中極度恐慌起來，他手忙腳亂地狗刨著，想要退回到安全的地方，可是怎麽可能呢，他依然是一隻臨淵羨魚的旱鴨子……

　　短暫的撲騰，小四完全失去了力氣，他想要站起來，尋求腳底的堅實……

　　不知是小四的呼救聲，還是心裡突然的感覺，遊得正歡的中智，回頭一望，身後的河面異常平靜，就像是沒人來過一樣……

　　慌了，徹底慌神了，中智玩命地往回遊著，呼喊著:“老四，老四。”

　　水面搜尋不得，只能水下尋找了，中智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忍著刺痛睜開了雙眼……

　　浮出水面，中智換了口氣，立即再次下潛……

　　上帝保佑，總算在深潭的底部發現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動不動的，中智忍住缺氧的炸悶感，遊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趕緊上浮。

　　呼~呼~

　　大口喘氣的中智，看清拖上來的人後，根本顧不上松口氣，托拽著小四趕緊遊向岸邊。

　　中智一屁股癱坐在泥沙地上，卻也不敢稍作歇息，他曲起了雙腿，將小四翻過來，肚子頂在自己的膝蓋上，擠壓著，晃動著……

　　小四終於有動靜了，卻沒有大口地吐水，也沒有劇烈地咳嗽，他只是活動了一下手，便要強撐著起來。

　　中智趕緊伸直雙腿，扶著小四翻坐過來，眼中只有關切:“老四，你……”

　　“三哥。”小四無力地喊了聲。

　　“你沒事兒吧?頭暈不暈?肚子漲不漲?”

　　“我沒事兒了，你玩你的去吧。”

　　小四的精氣神迅速回升了，他的臉色微紅，帶著不安與歉意，讓中智不用管他了，可中智確實給嚇壞了，他再也不敢獨自去玩了，剛才萬一找不到小四，他都不知道該怎麽交待了。

　　“嚇死我了，我可不敢了。”

　　見三哥不肯下水，小四安慰道:“我歇會兒就好了。”

　　“好，歇會兒再回去，不能讓媽知道了。”

　　“放心，我肯定不會說，這個事就你和我知道，誰都不許說出去。”小四可不想再嚇媽媽一次了。

　　小哥倆就這樣坐在那個小角落裡，修整著疲憊的身心，並閑聊起來。

　　“三哥，你怎麽懂得救人的?”

　　“我們一起玩水的人，有時候拿救人當遊戲玩，比比誰更厲害。”

　　“哦。”

　　“幸虧我水性不錯，潛水還能睜開眼，我不比二哥的水性差哦！”說起這個，中智那是相當得自豪。

　　“對了，你怎麽沒嗆水呢?”想起小四醒來沒有吐水，中智也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喝飽了。”小四拍了拍有點兒鼓的肚子，玩笑著。

　　“喝了也沒事兒，這水乾淨得很，我們家吃的水都是從這河裡挑的。”中智算是徹底放心了，語氣也輕松起來了。

　　本來一場想想都害怕的意外，在小兄弟倆的說說笑笑中化為烏有。回到家，忙碌的月英也沒有發現什麽端倪。

　　後來小四跟著中智又溜出去過幾次，最終被認定，游泳天賦為負，想摘除旱鴨子的名號，只怕是此生無望了。

　　至此，小四放棄這項求生技能，任它弱水三千也不戲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