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車開進了電影廠的攝影棚中,這時正有一部電影正在開拍,攝影棚裡看起來有點亂。
但車裡本來也沒多少東西,他們的行動也就沒有驚動他人,兩人遮擋著兩人將武器搬進了導演室。
顧茜茜前來找小東北,這讓所有人都為他掩護,沒辦法,這就是靠美人計換取情報的後遺症,這受害者實在是擺脫不了。
等今天的電影拍完休息的時候,芳蝶才和他們來導演室,圍著武器箱子捏著下巴犯了難。
“押送真金白銀必然是高手雲集,敵眾我寡宛如螳臂當車,此一舉,以卵擊石也。”
劫匪胖子急得回懟道:“又以卵擊石,你怎這麽多卵子呢。”
芳姐作為大姐大,靠在桌子上攤開手說道:“大家想清楚再說話,再等兩天意大利公使就到了,黃金一旦運進銀行,軍火交易就無法阻止了。到時候大家就是死也不能讓黃金進銀行。”
小東北一聽到芳蝶的決絕便慌了神:“死啊,有更講究的招沒有。”
芳蝶沉思默想片刻,開口道:“導演,你看他能跟我們一起演一場戲嗎?”
“嗯?”
眾人疑惑不解地抬頭看她。
“我們乾脆利用我們的特長來演一場戰爭戲,利用聲音,光線,道具,爆破,在我們事先設計好的時間地點,製造上一起空襲。”
“如果他們不聽話呢?”
“正好就該咱們的演員登場了。”
……
三輛車前後分別行駛在寬闊的大路上,前後兩輛卡車裡分別裝載著二十名日軍士兵,中間的是一輛運輸黃金的專業押運車。
突然間道路兩側發出了猛烈的爆炸聲,車隊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處境中緩慢前進。
這時扮演成日軍的演員上場了,他們騎著偏三輪摩托停在道路中央,高舉著手中的牌子喊道:“空襲,空襲,快進防空洞!”
日軍前車的小隊長從車上蹦躂下來,蹲在地上神情緊張地喊道:”不行,我們任務重要,不能改變路線。”
坐在偏三輪上的演員還在呼喊“快進去”,下一秒似乎有炸彈落在了三輪車上,隻炸得車輪都飛濺出來,骨碌碌地滾落到了這些鬼子的面前,原來停三輪車的地方連個屁都沒有剩下。
這一幕讓他們親眼目睹,親眼目睹被炸彈炸中的慘狀,軍官目眩神迷,大喊一聲:“隱蔽!”
鬼子們順著演員的引導開進了他們布置好的防空洞,正好三個洞口一輛車鑽一個洞進去。兩輛軍車剛進入左右側的洞口,他們已經在外面把防空洞的大鐵門給關上了,還用兩根鐵桶粗的樹乾把門給閂住,讓這些鬼子在裡面鐺鐺鐺瘋狂地敲門卻無濟於事。
從開金車的正副駕駛位上跳下兩個鬼子,雙方撞在了一起先是亂成了一團,然後才分出陣營互相拔槍對峙:“把槍放下,把槍放下!”
小東北手中抱著加蘭德步槍,連彈匣都沒有裝,真把這玩意兒當成了燒火棍在使。高超和壯漢從鬼子們的背後閃身出來,把槍指向了他們的後腦杓。
“放下槍!”
兩個鬼子乖乖地把王八盒子放在了地上,把手抱在了頭頂。
小東北看見了鬼子腰間掛著的鑰匙,這就是金車車廂的鑰匙,他有些膽寒地彎腰探身往前去夠,就是沒摸到鬼子的腰胯。
這鬼子動起了心思,迅速閃身上前把小東北拽進了懷裡,用刺刀橫在他脖子上。
“別過來!”
高超一槍乾掉了另一個鬼子,與壯漢一起把槍指向了挾持小東北的鬼子。
小東北已經駭得心臟快跳出來了,驚厥地喊道:“都,都別亂動啊。”
壯漢啪地一聲開了槍,嚇得小東北低頭去看他的身上,連鬼子都左右轉頭試試自己能不能動彈。
啪!
壯漢又開了一槍,鬼子仰面向後栽倒了下去。小東北驚魂未定之余,回頭看看倒下的鬼子,對著壯漢罵道:“你奶奶,等我死了天天趴你家窗戶!”
“行了,別扯了,趕緊去開門。”
他們來到金車的後門,上前去用鑰匙把車門打開,車廂的後方突然探出一個玉指芊芊的手,握著左輪啪啪啪打了五六槍,把他們嚇得連忙躲閃開去。
“他沒子彈了吧。”
他們四五人從黃金箱子的左右摸繞過去,小東北和高超哇哇怪叫著將對方按倒在地,按在她胸口上的時候小東北看傻眼了,他沒有想到押車的竟然是顧憲明家的閨女顧茜茜。
“他是銀行的出納。”
壯漢從懷裡掏出槍,指著已經下車的顧茜茜。小東北慌忙擋在了她的前面。
“小東北你讓開,放她走了我們都得死!”
“不,不行,”小東北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可以擔保,如果她把我們說出去,我願意陪上一條命。”
他一把抓住顧茜茜的手,把她往泥濘的道路上推:“快走!趕緊走!”
顧茜茜被推到在地,泥汙沾濕了她的衣裙,可她絲毫也沒有顧及這些,只是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男子。
高超在他的背後念道:”兒女情長最是傷人呐,女人帶給我們的只有無窮的麻煩,還會影響我的出槍速度。”
“你最絕情行了吧,趕緊上車搬運吧。”
他們把所有黃金轉移到另一輛車上,然後坐著車子緩緩離開。
眾人回到攝影棚裡,拆開箱子看到一塊塊打著印記的金條,都興奮地樂開了花。
芳蝶點點頭說道:“成了,這把咱們乾得漂亮。”
小東北在旁邊插科打諢:”吆西,大大的好啊。”
“還演呢你。”
他嘚瑟地一個轉身笑道:“嘛呢,我演不了?我要演戲啊就沒你們飯吃了,一成啊。”
他說罷便來到車廂後面,雙手把一箱金子往外拖。
高超快步上前攔住了他,小東北詫異地問高超:“超哥,怎回事啊,不是你我各一成,咱不該分了走啊。”
“小東北,黃金暫時不能動。”
“為啥不能動?”
“我們現在在哪兒?在敵後,鬼子的治安戰也是相當厲害的,我們只要把黃金露出來一點,就會被他們嗅到,到時候我們就會暴露。”
芳蝶也走到了高超身邊,也對小東北說道:“小東北,馬蜂窩捅了,可不能跑出去嘚瑟,這東西要出了城以後,才能把你要的那份給你。”
高超攬著他的肩膀,也面朝劇組幾人說道:“黃金就算運出城去,藏在山野裡,但只要它在偽滿,我們的危險也就還在。既然大家劫黃金的目的是為了抗日,那麽這批黃金也可以用在抗日上,所以我們要把黃金運離日佔區,運送到抗日的隊伍手中,至少我這一份兒應該這樣安排。”
小東北頓時有些著急了:“超哥,你那一份可以運出去,可我那一份不能運走啊,我得過好日子,你不能道德綁架我呀。”
高超扭頭看著他:“誰說我要道德綁架你,你的黃金就是你的,可以用來改善生活,也可以做你的上流社會。但你始終生活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子下面,只要露出黃金就有可能暴露,到時候還會落在日本人手裡。”
“那你啥意思啊!”小東北有些著急了:“我拿著這黃金找個地方重新融掉割開,日本人不就認不出來了嗎?”
“你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突然之間就有了這麽多錢,周圍的人不會懷疑?認識你的人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別人發財,他們眼紅的時候就是你送命的時刻。”
小東北捧著黃金焦躁地問道:“那怎辦,難道我就活該受窮一輩子?”
高超說道:“小東北,我們一起帶著黃金離開東三省,我們一起往南走,那時你就可以放心地花,在上海,武漢,重慶買豪宅雇保姆,天天大魚大肉照顧你爹,這樣你花出去的黃金也都回到了老百姓的手中,既愛了國,也享受了生活,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高超的話把小東北給說動了,眼前仿佛憧憬起了日後的美好生活,卻也有點不甘心地說道:“我現在都這麽有錢了,不出去顯擺顯擺,讓那些以前瞧不起我的羨慕嫉妒,我的心裡難受啊。“
高超對他的小市民心態感到非常無奈:“羨慕嫉妒後面還有恨,你聽明白了沒有,你發了財去刺激他們,這不是給自己招恨嗎?到時候他們恨不得親自把你送到日本人的大牢裡。”
他扶著小東北的後背說道:“人生就是先苦後甜,你只有能受得了這一時的苦,也能享受得到今後的福。”
他攬著小東北的肩膀往外走,看到對方不舍地轉過頭來,看著這些金燦燦的黃金望眼欲穿。
他們從街道上回到胡同口,發現整個奉天城都已經戒嚴,所有日本人和警察都已經出動,尋找被劫走的那一車黃金。
高超突然停住腳步,揮手在小東北的胸前猛拍了一下,突然發現硌手的很。
小東北轉身就要逃跑,被高超伸手抓住肩頭,又把他的衣服往上一拽,露出來綁了滿滿一肚子的黃金。”
高超轉身猛地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小東北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揪著他的領口道:“你這是想死啊,你不但會害死你自己,還會害死你爹。”
小東北在地上打滾哭道:“我不過是想給我爹看看黃金,讓他看看他兒子能給他老人家過好日子,我有什麽錯嗎!”
“當然有錯!幹了大事之後不懂得怎麽善後,只知道一味地貪圖享受,會致使黃金暴露,你難道就不能忍耐等一陣子,讓我們把黃金運到安全的地方再去花嗎!”
他把小東北從地上拽了起來,推搡著他往回走:“走,跟我一起把黃金送回去。”
“要送你送,我不回去!”小東北撅著嘴唇坐在地上。
“也好,我把黃金送回去,你留在你家裡陪你爹。”
高超把小東北身上的所有黃金都解下來,按照他的方法纏繞在自己的身上,轉身往他們藏匿金車的地方走去。
小東北突然在他的身後大聲問道:“超哥,我真的能跑到南方過上好日子嗎?”
高超回頭對他笑了笑:“當然能,我可以給你保證。”
高超拖帶著黃金回到了攝影棚裡,芳蝶坐在椅子上正翹起二郎腿抽煙,那褲子下方露出的一截藕白的小腿,以及高跟鞋裡小巧的腳看的人心猿意馬。她不愧是偽滿的當紅第一名星,其美貌風姿遠勝所有乘風破浪的姐姐。
他走到了她面前,將黃金堆在桌子上。芳蝶挑起眉頭問他:“這是小東北帶走的?”
高超點了點頭。
“我就說這小子遲早會壞事兒,多虧你替我們看著他。”她隨後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高超,就像欣賞異性一樣的欣賞他:“高超,你可是讓我刮目相看啊,我最初隻以為你是一個漢奸的兒子,沒想到你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既有高風亮節,也有家國情懷,當真是難得可貴。”
高超拉過來一把椅子,靠坐在她的身邊,把臉湊近芳蝶,嚴肅中帶著幾分輕佻問道:“芳姐,像我這麽優秀的男人,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動心嗎?”
芳蝶伸出蘭花指在他的額頭上輕點了一下,嬌笑著說道:“小屁孩, 你知道姐多大了嗎?”
“年齡的差距能是障礙嗎?差距再大能大得過楊過和小龍女?”
“誰是小龍女。”
“我說錯了,是豬八戒和小龍女,還有明憲宗和萬貴妃,白素貞好像也比許仙大很多,我還記得一首年齡差距更大的詩詞,叫什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這多麽浪漫,多麽感人。”
芳蝶嫵媚地笑了一聲:“想不到你還是讀書人,不錯不錯,有沒有考慮加入我們救國會啊。”
高超身體主動向後仰了半尺說道:“實不相瞞,鄙人拳拳報國之心是有的,同時也想為國家民族追求出一條出路。所以我不應該加入任何區域性的組織。實際上全國才是一盤棋,但救國會似乎只在東三省,格局和眼光都差了點。”
芳蝶突然把兩條腿都搭在了桌子上:“高超,你想得很透徹啊,那樣的家庭裡怎麽會出現你這樣一個透徹的人?你到底經歷過什麽。”
她看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突然正襟危坐,高超抬頭挺胸道:“心靈的革命是無法從外面窺探的,自甲午戰敗以來,倭人便屢次侵我華夏,掠我國土,但凡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同胞,誰能不以憤慨而報國。但是我身邊的一些人卻渾渾噩噩,隻知小家而不知民族大義,所以吾輩更要奮發圖強,我以我血薦軒轅。”
“說的好,小高超,你就是我欣賞的這種男人。實不相瞞,東北局勢惡劣,我們只能把大集體分散成小群體,我隻想告訴你,救國會的背後是抗聯。”
“原來你是這個。”高超恍然大悟,用手指在桌子上寫出一個繁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