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四行倉庫通往租界的新垃圾橋堆砌的沙袋下面,十幾名士兵正在匍匐著拖運麻袋,。日軍的探照燈從其它大樓上照射下來,時不時用機關槍點射幾下,但這只能在沙袋上打出幾道灰塵,讓士兵們把身子匍匐得更低,起不到更多的作用。
跟著他們匍匐進來的,還有一位神秘的客人,那就是準備前往南京成立八路軍辦事處的李克農,他在何香凝那裡得知如今在上海堅守的最後一支孤軍的指揮官謝晉元想要見他。
本來何香凝想讓雙方進行電話的方式通話,但李克農決定親自來見謝晉元,他暗暗意識到這場會面必然不同尋常。
李克農裝扮成記者的模樣,頭戴寬簷帽手中還拿著一款相機,他來到五樓的經理辦公室,同高超緊緊握手:“謝團長,你的事跡我已經聽說了,我代表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對你在上海四行倉庫的堅守表示敬意。”
“多謝李先生,我們得到的援助物資裡面,有很多都是你們上海黨委捐助的。”
他們一起來到窗前,蘇州河對面的燈光多半都已經暗淡,那是因為租界工部局已經開始將居民遷移至蘇州河五十米外。
“我已經向兄弟們做出了堅守五十九天的承諾,但五十九天之後,終究還是要撤退的。”
李克農明白高超的話外音,立刻說道:“中民請放心,等你們從租界撤退後,上海黨委會給將士們提供一切支持。”
“我們不能去租界,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希望克農先生能夠在上海留一段時間,我知道你們在上海有報刊和書社,我想用桌上的這個電話,給你們提供日軍一切的情報和新聞,包括能夠公開的,也包括不能公開的。”
李克農瞬時精神振奮,自全面抗戰以來,八路軍剛剛進行了一場平型關阻擊戰,但指戰員們對日軍的了解還不充分,沒有完整的敵軍裝備及戰術戰法情報,謝晉元若能帶給他的淞滬前線第一手資料,確實是彌足珍貴。
“謝謝,非常感謝。”
兩人互致軍禮又詳談了一陣,李克農暗暗發現這位國民黨中校對馬克思的資本論,資本主義社會的剝削方式,以及當今中國的三座大山的現狀理解得非常透徹。
李克農離開了四行倉庫,站在蘇州河岸上回首望向倉庫五樓,看到謝晉元依然站在窗口。
我是沒有想到,一個從國民黨軍中成長起來的人,居然也能夠自生紅心。
……
距離十五天之期還剩下七天,日軍撤換了第三師團的第六十八聯隊,在四行倉庫附近重新部署了步兵第六聯隊和野戰炮兵第三聯隊,日夜監視四行倉庫內的守軍行動。
第六聯隊是三師團的精銳尖刀聯隊,聯隊長松山良政面臨重大任務,也數次參加三師團內部會議,參詳從漢奸那裡得到的四行倉庫內部構造圖。
“整個倉庫是鋼筋混凝土澆築框架結構,牆壁由石灰岩和青磚填砌築,正面非常厚,連坦克炮和速射炮都打不穿。守軍可能會用沙袋對牆體和立柱進行打垛加固,陸戰的九六式一百五十毫米榴彈炮對其構不成致命威脅。”
“這個你不必擔心!”師團長伊東政喜大手一揮說道:“全面佔領上海的最後一戰,將由海軍擔任火力輸出,旗艦出雲號和三大輕巡鬼怒、名取、由良在黃埔江面對四行倉庫進行炮火覆蓋,龍驤號航母上的艦載機對倉庫進行轟炸和炮火校正。派遣軍司令部的意圖就是讓在租界裡的美英和支那人看看,他們抵抗意志的象征四行倉庫在大日本帝國的軍事實力面前一文不值,他們堅守五十九天的妄想將會完全破產!”
松山良政輕松地笑道:“能被第三艦隊的四大主力艦輪流伺候,謝晉元也算是死得其所,名垂青史了。”
守在沙盤前的作戰參謀們也都歡快地笑了起來。
“不對!”師團長糾正他的話說道:“今後支那將不會再有歷史,從此以後的歷史都將是大日本帝國的東亞史。”
松山聯隊長立刻立正身體前躬低頭:“嗨,師團長的話也是我們的願望。”
“現在你有了海軍的火力支援,現在告訴我,從發動攻擊開始後,你可以多長時間拿下四行倉庫。”
“三個小時,不,兩個小時!”松山聯隊長信誓旦旦地說道。
伊東政喜伸手握著武士刀刀柄說道:“我們對你寄予厚望,如果不能在海空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在三個小時內拿下四行倉庫,這會使得大日本帝國的榮譽受到極大侮辱。”
松山聯隊長感覺自己肩膀上因為責任而沉甸甸的,立刻大聲地回答道:“如果進攻開始後兩個小時拿不下四行倉庫,我就剖腹自盡。”
“你若真拿不下來,到時候我親自當你的介錯人!”
等到第二天,停泊在長江入海口的出雲號裝甲重巡洋艦和其余三艘輕巡洋艦已經緩緩地開進了黃埔江,它們接近四行倉庫直線距離最近的江面拋錨停泊,離倉庫也就是五六公裡,這個距離完全可以用目視來校正炮火。
艦上的軍官們以戲謔和輕蔑的態度望著遠處的大樓,可能在他們的眼中,那就只是一個可以用來宣泄火力的目標吧。
等到了第十一天,四行倉庫內部的麻袋充填基本上已經完成,整個倉庫的一二三層的牆壁和立柱都經過了沙袋的堆砌,地下也挖了地下工事和戰壕,就算三層最終也都被炸塌了,大樓也不至於活埋他們,他們依然可以從廢墟裡站出來,繼續抗擊日軍。
高超用原子打印機制造巴掌大小的飛鳥無人轟炸機已經生產成功,他在轟炸機小小的彈倉內掛載了三枚玻璃球,同時生產成功的還有巴掌大小的單屏幕遙控器。
他先在經理辦公室中實驗放飛飛鳥,這是一架造型非常科幻的三角翼飛行器,腹部的兩台內置式渦槳為飛機的升限和飛行速度提供了優勢,這說明製造的過程很成功。
高超打開經理室的門走出去,對守在門外的小湖北說道:“小湖北,我要在裡面繪製戰術布防圖,你就在門口看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午飯也不要叫我去吃。明白嗎?”
“是,團座!”小湖北笑得牙齒燦爛地給他行了一個軍禮。
他回到屋內,閂上了經理室的門,坐回到椅子上,又從懷裡掏出操縱屏幕,屏幕上的自動起飛。
飛鳥轟炸機從桌面仰頭起飛,穿過經理辦公室的窗戶飛向了廣闊的天地。
高超先在屏幕上熟悉了一陣飛機的操縱模式,演示了一下轉彎、垂直爬升、尾旋、眼鏡蛇機動等簡單動作,幾乎是完美銜接絲滑順暢地完成。因為它是電池動力驅動,當然不可能達到高音速,但它的靈活性遠勝那些他上輩子聽說過的超音速戰機。
可惜這飛機是微小型飛機,若是有普通戰機那麽大,那才叫拉風。
飛鳥轟炸機擁有超高清攝像機和地圖記憶匹配功能,就如同遊戲裡的開戰爭迷霧,但凡被它拍攝過的地區都會進入數據庫中。這是在沒有導航系統等宏觀技術支持下,最理想的偵查攻擊一體狀態。
高超直接開啟亞音速巡航狀態,朝著停泊在黃埔江上的日軍巡洋艦群飛去。
他清晰地從飛機攝像中看到了出雲號重巡洋艦的桅杆,它非常囂張地橫在江面上。它的身邊還停著三艘體型較小的輕巡,船舷之間的距離只有十幾米,和出雲號一樣,它們的火炮的炮口已經朝向了四行倉庫的方向。
高超先操縱著飛機掠過巡洋艦隊上空,然後才又折返回來,不斷盤旋著下降高度,幾乎是貼著桅杆飛行。
飛機攝像機能夠清晰地看見艦首位置有兩個水兵正在用水管衝洗甲板,還有兩名水兵爬在艦炮的炮管上擦拭維護。或有幾個水兵趴在艦島的欄杆上悠然自得。
其中一名水兵指著盤旋飛行的飛鳥轟炸機奇怪地問身邊的同伴:“你見過這種奇怪的鳥嗎?”
另一名水兵手搭著額頭向上看,疑惑地說道:“這不就是烏鴉嗎?”
“胡說,烏鴉撲棱翅膀,我看了它半天,翅膀都沒動過。”
他們眼看著這飛鳥不斷下降高度,在距離甲板十米高的地方打開彈艙投下一顆玻璃球,就像鳥屎一樣落在地上碎成綠色霧氣。
高超操縱飛鳥投彈後直接離開,並未向出雲號左右的其余三艘軍艦投彈。他是想測試一下納米蟲在水中的攻擊性如何。按理說它們應該漂浮在水面上,沿著水波擴散沾染到其他艦船艦體。只要軍艦們之間的距離足夠近,一枚納米蟲炸彈就可以將它們全部消滅。
飛鳥轟炸機已經垂直爬升至半空,居高臨下拍攝四艘戰艦的毀傷情況。
最初出雲艦上只是被納米蟲吞噬出一個螞蟻窩大小的孔洞,然後迅速擴散成老鼠洞大小。一名艦上水兵好奇地過去查看,眼睜睜地看著洞口越來越大,將厚厚的甲板完全腐蝕穿透。
他驚厥地叫出聲,連忙喊叫自己的同伴過來看:“出事了,你們快來!”
操炮的炮長聞訊前來,這時甲板上的孔已經擴散成一個深井般的大洞,吞噬船體的納米蟲像流沙一樣往下流瀉,落到魚雷艙內把魚雷架啃得倒塌散落,接著往船體底部啃,它們最終將船底啃透,大量的水體湧入艦內。
“八嘎!這是什麽混帳東西!”
操炮長氣急敗壞地從腰間掏出王八盒子,對著翻滾的納米綠霧連開數槍,絲毫不能阻止它們吞噬的進程,甚至有些綠霧被濺射出來,落到其它地方繼續吞噬。
甲板上的大洞已經延伸至主炮塔,尚未被完全吞噬的塔身突然下沉,墜落在彈藥艙和人工裝彈機構內,將兩個來不及躲避的船員當即砸成了肉餅。
203毫米炮管在納米蟲的吞噬中斷裂開來,當大洞擴散至艦船寬度時,出雲號的前端突然從主體斷裂撕開,發出了鋼鐵撕裂的吱呀聲。
艦上軍官們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看起來比他們的親娘老婆被人殺了還要慘痛。
軍艦的後半部分依然在以飛快的速度消逝分解,艦島的底部被納米蟲掏空後,整個島狀建築連同桅杆一齊倒塌下來,水兵們如同餃子一般跳進江水中,嘰裡咕嚕的叫聲不絕於耳。
旁邊的三艘軍艦紛紛往水中投擲救生圈,想要挽救落水的出雲艦水兵。
當軍艦的島狀建築落入水中後,它拉扯著與艦體後部向水下沉沒,整個艦尾向上抬起,呈九十度角向江心栽下去,艦尾的船員如同坐滑梯般撞在了後炮塔上。
軍艦向下淹沒的瞬間無數的納米蟲在水面上泛起綠色的光澤,沿著四周向外擴散。鬼怒位於出雲的左側,艦長和艦員早就看到了艦船被吞噬的過程,按理說應該害怕躲避才是,但日海軍馬鹿自詡忠勇,危難時刻怎能棄旗艦於不顧。
納米蟲的綠水已經飄到了鬼怒艦體旁,底層鍋爐艙的船員甚至能夠聽到船殼沙沙沙分解的聲音,突然鋼板發出吱呀撕裂的聲音,水柱直接從穿底噴湧上來,直接將幾個船員衝到了艙頂。
出雲號沉入水下的部分艦體也逃不掉被吞噬分解的命運,化作漩渦狀的綠液漂浮到水面。
名取和由良的艦長反應非常快,大吼大叫著命令船員拔錨起航。但出雲號的沉沒帶來的是無數納米蟲的分裂,吞噬的速度也呈幾何級數增長。鬼怒號艦長在駕駛艙內都能感受到船體的突然下陷。
艦長只能歇斯底裡地含淚重重地拍在了船舵上,咬牙大聲喊叫:“快!棄艦!”
名取號輕巡洋艦已經把錨鏈拉離開了水面,鍋爐機也剛剛啟動,但納米綠水已經隨著江水而下,觸及到了它的底殼。當綠色的煙霧從水面上泛起的時刻,它覆滅的命運已經難逃了。
由良艦處在出雲號的上遊,它的艦長最先下令拉起錨鏈,鍋爐機也完全啟動,納米蟲在黃浦江水面上綻放出的一大團綠漬本來觸及不到它便隨著水流被衝向下遊。但這位艦長急於拉著船撤退,船頭向上遊轉舵,船尾向後橫擺碰到綠漬的邊緣。
可納米蟲的厲害之處在於極強的吞噬分裂能力, 就算隻沾染到芝麻大的一點,即使是大和號也會在短短半小時之內沉沒。
艦長一邊駕艦向上遊逃竄,卻就像爛掉了尾巴的壁虎,在船尾綠霧的吞噬下,不斷有部件剝落掉落在海水中,宛如被潰爛的傷口被撕咬,一點一點在行駛中被吞沒,最後只剩下前半截最終栽沉到江水之中。
納米蟲的綠水沿著黃埔江向下,又波及到了幾艘掃雷艦和一艘軍用補給船,有些反應靈敏的船隻早一步逃出了黃埔江口,等到納米蟲十分鍾後沒有腐蝕到任何目標,便自動分解消失在江水中。
黃埔江岸邊上駐扎有海軍陸戰隊的營地和指揮部,許多岸上人員見到第三艦隊的四艘主力戰艦被一種神秘未知的力量一點一點撕毀。這是一種可怕而又寂靜的力量,沒有火炮的轟鳴聲,沒有炸彈的穿透力,也沒有魚雷的側舷撞擊,卻在無聲中讓他們眼睜睜地看到了軍艦毀滅的全過程。
這些海軍陸戰隊員們頓時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就連與海軍不對付的陸軍也大為震驚,一位軍官站在江岸上大喊道:“快向司令部匯報,向東京大本營匯報。”
指揮部在旗艦上的第三艦隊海軍司令官長谷清川被人從水裡救出,急的要剖腹自殺,被幾個手下勸阻道:“司令官閣下,這不是你的責任!我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長谷清川瞬間醒悟過來,連忙奔跑著前往海軍陸戰隊指揮部,還一邊高聲喊道:“這是蓄意攻擊,快!給鳳翔、龍驤、加賀號航母發電報,讓他們迅速撤離長江口,躲避襲擊!敵方不明!敵方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