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擁的人流追隨著巡禮的隊伍遠離，城門前很快便只剩下稀稀拉拉的百來號人。

　　其中大多數人年齡稍大，盡管他們沒有過人的天賦，但在廚藝、雕塑等各種生活服務方面各擁有精湛獨特的經驗。

　　下城區的人口超過兩萬，上城區卻不足千人，千人當中又有將近一半的人是下層服務的仆從。

　　每年都有數量不少的仆從因一些不明的原因死亡，位置出現空缺。

　　因而，這些擁有一技之長的人們得以懷抱僥幸的心理，祈禱自己的能力會被選中。

　　哪怕身份依舊是奴仆，也總比在無序的下城區強。

　　“先生你好，我是西恩·阿裡斯。”極具磁性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洛德側頭，看到了那名先前調戲法拉的黃發騎士，他的五官深邃，面容剛毅，還算英俊。

　　“我是洛德，有什麽事。”

　　“冒昧地問一下，洛德先生，你知道募集的流程嗎?”

　　某個夜間，入眠之前，芙爾蓮娜講述過大概的流程，不過此時洛德依然搖了搖頭，想聽聽對方的來意。

　　見他搖頭，西恩並不意外，主動解釋道:

　　“首先修士們會檢查所有人的基本情況，而後展開基本的資質檢測，剔除那些渾水摸魚的，根本沒有資質的僥幸之徒。”

　　“而後便是正式的實戰測試。”西恩頓了頓聲，“由一名候選神職，兩名候選騎士，以及一位教堂騎士組成小隊，前往執行任務。”

　　“完成任務的小隊，全員合格，隨行的教堂騎士隻負責監管，以及在生命垂危的時刻出手救人。”

　　言已至此，洛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皺眉道:

　　“你想和我組隊?”

　　“正是。”西恩輕輕揚頭，帥氣地眨了下眼。

　　“誠實地說，我是今年所有候選騎士中最強的一人，和我組隊，定能滿分通過競選。”

　　西恩大言不慚道，在兩天前他或許還不敢說出這話，但是在知道可汗·喬治被獵殺於後院後，今年已經無人再有資格與他匹敵。

　　洛德淡淡地望著西恩，伸手指向另一個方向，“那邊有很多候選神職，你可以去找他們。”

　　儀態大方，面容和藹，手中各持一本厚實的教會用書，如《福音》《教經》《禱告書》之類，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比一無所有的洛德要專業許多。

　　偏偏西恩卻找上了他，令人難以理解。

　　“那些容貌平庸的家夥怎麽比得上你——”西恩神態略微激動，嚴肅著臉脫口而出。

　　但旋即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掩手輕咳了兩聲，目光恢復平靜，糾正道:

　　“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你的氣質容貌皆和我相近，我們組隊再正常不過了。”

　　這個怪異的理由讓洛德一時沒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回頭望了眼芙爾蓮娜。

　　隻一個眼神的交流，她便洞悉了他的疑惑，輕聲道:

　　“無論是哪一年，都沒有規定容貌相近之人就必須組隊。”

　　“話可不能這麽說，女士，行事風格相近的人一起行動，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無謂的爭端，提高辦事的效率。”

　　西恩略微譴責地盯著芙爾蓮娜，眼神中無半點旖旎，像是在看一件真人塑像。

　　“也好，組隊吧。”洛德點頭答應。

　　既然遲早要組隊，西恩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要比敵視他的法拉要好相處得多。

　　如此一來，

隊伍中還差一人。　　就在此時，鏗鏘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那我也加入你們如何。”音色清秀，聽上去年齡不大。

　　來者是一個面容稍顯稚嫩的青年騎士，腰間配著長劍，棕發細碎，顯得陽光而有活力。

　　“哦，安貝爾，我親愛的朋友，你終於來了。”西恩有些驚喜，張開雙臂給了安貝爾一個大大的擁抱。

　　“對了，這是洛德先生。”

　　“你好。”安貝爾眼角勾起，銳利的目光中夾雜著微不可察的敵意，“希望你的能力和你的長相一樣優秀。”

　　洛德斜眼瞥了他一眼，無視了他幼稚的挑釁。

　　“現在大家都是一個隊伍的夥伴，相互需要信任。”

　　西恩悄然拉了安貝爾一手，嘴上嬉笑，卻用眼神隱晦地警示了他一番:別搞事！

　　‘我才是你的朋友，你幫著他?’

　　不可思議地回望一眼，安貝爾的眼神中也帶上了些許不滿的情緒。

　　見二人眉來眼去得火熱，洛德轉身與他們拉開了一大段距離，以免被幼稚傳染。

　　環視四周，他注意到在場的候選者們都開始行動起來，在觀察好心目中的同伴之後，便各自上前禮貌地邀請對方成為同伴。

　　全場唯一的女騎士法拉也不例外，她正朝一位看起來神情莊重的青年神職走去。

　　三言兩語之後，二人皆鄭重地點了點頭，結為同伴。

　　記下青年神職的長相，洛德尋了棵蔭涼的大樹，倚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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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上移，時間接近正午，飄渺的聖詩詠唱音緩緩響起。

　　巡禮隊伍就要回來了。

　　詩音越來越近，淺眠中的洛德睜開眼眸，開眼便對上了西恩凝視的目光。

　　不知何時，他身邊的護衛已經解散。

　　四目相對，西恩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淡淡道:“看來不用我叫醒你。”

　　言下之意，他端望洛德只是準備喚醒他，沒有其他意思。

　　安貝爾雙手抱肩站在一邊，冷著臉看著二人互動，沒有說話。

　　大道上， 巡禮的隊伍回到了初始的地方，連同著一路相隨的居民，最終在城門前停下。

　　隨著聖詩班聖潔的歌聲在最後一聲長吟中緩緩消散，一個居民突然跪倒在地。

　　他雙手共持神像，高舉頭頂，雙膝叩響石頭地面，虔誠而卑微地伏低身軀，使雙肘抵在路面，深深埋下頭顱。

　　在他身邊，第二個居民也跟著跪下。

　　繼而是第三個，第四個……

　　成片成片的居民開始虔誠地跪下，如同海面上湧起的灰色浪潮。

　　灰色的浪潮之上，唯一矗立的，是被他們高高舉過頭頂的聖潔神像。

　　與此同時，白馬之上，主教莫特向下俯視黑壓壓的人群，翻開了手中的福音書，緩緩誦念:

　　“全能的主，醫治的神，懇求您憐憫在勞動中受苦累的人們，舒緩他們疲倦的精神，懇求您看顧在病痛中受苦難的人們，醫治他們破落的軀體。願他們一切的精神肉體都因您而痊愈，請您施予恩澤。”

　　聲音不大，卻縈繞在每一個的耳邊。

　　話音落下的刹那，福音書上突然現出耀眼的金色圖案。

　　巴掌大的圖案在極短的時間內陡然向四周膨脹，如猛烈爆炸中的無形聲浪。

　　若從上方俯視，便會發現巨大的金色圖案變大覆蓋在每一個居民之上，如同無邊的灰色海洋上蓋上了一層金色薄膜。

　　砰！

　　如同玻璃，金色圖案無聲破碎。

　　散落的金色粉末飄揚灑下，如落雨般融匯在每一個人身上。

　　洛德的筆記本也同時發出了輕微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