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明腦子裡瞬間就閃過無數個念頭。
劉景卻是什麽都沒想,一聽顧湘的話就激動起來:“‘瑤池’?既有這麽壯觀的船,肯定是很了不起的江湖宗門,我居然沒聽過?哎呀,師父,瑤池和咱們師門是不是也交好?可還收弟子?您看弟子如何?能不能拜入瑤池門下?”
劉子明一噎,簡直要被自己的蠢弟弟給氣死。
這還沒入門,就明晃晃地要背叛師門,若自己是看中他的師門長輩,非得讓這廝給氣死。
顧湘卻一點也不覺劉景可笑,極認真地考慮了半晌,盯著劉景的臉蹙眉,半晌才斟酌道:“不知劉小哥可有什麽才藝?”
劉景一怔。
顧湘連忙道:“若是在琴棋書畫上有所造詣最好,若是沒有,醫卜星相,農耕種植?抑或旁的才藝超人一等也可。”
劉星:“……”
顧湘輕咳一聲,躲躲閃閃地道:“‘瑤池’收弟子還是很寬松的,也沒要新弟子入門就宗師,唉,可惜劉小哥的相貌……不大符合標準,若是相貌好,旁的差上些也無妨。”
劉星:“……嚶嚶。”
他想起船上下來的那些俊男美女,登時也沒底氣敢說自己的相貌合格。
劉子明這下都有點同情起自家弟弟來。
以為習武就能逃避讀書?
呵!
人家江湖門派收弟子,那也要考才藝。
劉景瞥了自家大哥一眼,呢喃:“爹娘生我的時候,怎不把我生得漂亮些。哪怕像大哥呢?”
顧湘輕笑:“唔,若劉郎君再年輕十余歲,說不得真算合瑤池的標準,無需什麽才藝就能入門。”
劉景哼了聲,越發不平,好在想到門外那糙漢,到冷靜了些,想來也不是所有門派都看重容貌。
劉子明心裡也一撲騰,心裡竟當真有些遺憾。
他臉上一紅,暗罵了聲荒唐。
隻他再是穩重,也有年輕的時候,如今的鐵面禦史,曾也做過江湖夢,與他這弟弟,實無不同。
若是篤定從無機會那便罷了,但此時聽眼前這個疑似高人,最起碼是不簡單的人物,親口承認他竟有過得奇遇的機會,那種滋味,實在難以言表。
不過劉子明性情堅韌,輕易不為外物所動,縱是稍有遺憾,到底不曾忘了本來目的,一看顧湘頗好說話,心念一動便打蛇隨棍上,輕歎了口氣道:“小娘子果同那大船的主人相熟?”
他滿臉苦笑為難,“實不相瞞,劉某有些急事,可這航道……”
顧湘面上露出些許恍然:“劉郎君不知道?那大概是天海門的師兄弟們做事不周到。王師侄,暫且莫玩你的缸了,勞煩你去瑤池的船上問問情況。”
老狗:“……”
直到顧湘連連催促,他才不甘不願,悶不吭聲地站起身出門。臨行和顧廚一對眼,登時差點罵娘!
還讓他真去船上一趟?
他奶……他怕自己腿軟上不去!
眼看老狗沉默地出了門,劉景一邊感歎,一邊湊過去圍著那銅缸轉了幾圈,伸手一推,瞬間覺得自己推的是一座大山,連吃奶的力氣都快使出來了,愣是紋絲不動。
劉景想到剛才這口酒缸在人家手裡那輕飄飄的模樣,越發不甘心,氣沉丹田,臉上通紅:“起!”
呃,自然還是沒動。
劉子明捂住臉,他弟那蠢相,簡直沒眼看,還耽誤他向這小娘子刺探情報。
一而再再而三,
他弟弟圍著酒缸轉了十八圈,各個角度都用了力,愣是沒把酒缸推動半寸。 到也不能說一點成果沒有,好歹是挪動了一絲絲的。
劉景:“……我還就不信了!”
他竭盡全力,環抱住向上一抬,忽就感覺酒缸一輕,竟然真讓他抬起。
劉景狂喜:“哥,我——”
一句話沒完,就聽對面很近的地處有聲音響起。
“放哪兒?”
劉景面上的喜色僵住,心裡砰砰砰地狂跳不止,喘了口氣就又聽人道:“你想放哪兒?”
這下他終於回過神,順著聲響探頭往酒缸後看,就見一身形細瘦,一身短打打扮的少年郎就站在酒缸的另外一邊,兩隻手托著酒缸,半舉在身前,清凌凌的眼睛正看著他。
劉景嘴唇發顫,這少年有十一,十二?
他腦子一懵,就聽人家又問了句:“你想放哪兒?請問。”
劉景腦子打結,茫然地看了看地上。
那少年蹙眉,看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十分古怪。把酒缸往地上一擱,搖搖頭背起劈好的柴火去了柴房。
劉景終於忍不住哽咽了聲。
“剛才那少年,是不是,是不是……”
劉子明心下歎氣,人家表情直白的很, 分明是覺得他弟弟腦子有毛病。
他心裡卻是越發凝重。看來他是小看這江湖了。
劉子明和弟弟一樣,都感覺擁有那三艘船的勢力,以及這位小娘子所在的勢力,都是隱於江湖的武林名門。
也不怪他們如此想,實在是世上江湖朝堂並立,能讓朝廷官員摸不清楚底細的,也唯有那些擅長隱藏的江湖宗門。
就說華山派,到現在朝廷也沒弄清楚,除了幾個經常在江湖闖蕩的華山弟子外,華山派還有多少底牌。
從前朝起,那些江湖人,尤其是真正的高手,就多喜歡超脫世俗,去往名川大澤裡隱居。
仿佛唯有將自己置身到險惡之地,才能養出一身的好武功。
又因著先帝時曾起過重啟昔年限武令的心思,雖種種緣故沒有做成,可江湖人居安思危,這愛給自己留條後路,藏些底牌的毛病,卻是越發重了。
到當今陛下繼位,朝廷和江湖已達成了微秒的平衡,江湖高人們貪戀自由,醉心武學,哪怕有世俗的名利也是在更高等的武學上,因著自由散漫,不成組織系統,個把高手總歸抵不過千軍萬馬,也不至於威脅到朝廷安危,而朝廷也不會逼迫太過,畢竟普通江湖人無所謂,但江湖上是真有那麽些個厲害角色,一身高來高去的好功夫讓人忌憚,這些年來,總歸大家都相安無事。
劉子明本對江湖也不甚重視,可今日見到那三艘大船的瞬間,他感覺汗毛都豎起,毛孔收縮,冷汗橫流。
再看到這少年人,心裡更是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