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招降了這些人,飯肯定還是得管一管。
虎皮蛋這才耗時不長,顧湘調汁調得天馬行空,並不很精細,她在勇毅軍做了這些時候飯,速度也已經練出來,不多時,臨時駐地的山窩裡便濃香陣陣。
不管是寨子剛被招降的前土匪,還是勇毅軍的士兵們,紛紛坐不住,很快起身過來,再不分你我,匯聚一處,殷殷切切地等開飯。
張力從李生處回來,剛準備繼續努力乾活,舉目一看,腳步頓止,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也露出幾分哭笑不得。
他被李生派過來負責安撫人心,可他向來不大會說話,剛才車軲轆似的說了半天話,說得口乾舌燥,這幫人還是別別扭扭,反正總感覺他們心裡放不開,隨時都想逃走的模樣。
張力愁得不行,這種活應該找軍師做,再不濟也該找個正經的讀書人來做,人家嘴皮子才利索,他怎麽乾得了?
這一刻,聞見灶台那邊傳來近乎霸道的香氣,張力忽然覺得,其實無論是他也好,還是在軍中隨意拽個夥計過來,這事也能辦了,只要顧廚在,軍心就沒有不可用的道理。
如今這年頭,當兵的也是為了吃糧,老百姓被迫落草為寇,那大部分還不是因為餓的?
天天請顧小娘子親手做一頓飯,給神仙也不換,誰還想去當那勞什子的土匪?
張力不禁想起自家未婚妻來,不知今天顧廚做的菜,適不適合打包?自己吃獨食,總感覺有些對不起佳人!
虎皮蛋一出鍋,顧湘笑著指揮老狗豎起牌子,勇毅軍的士卒們特別嫻熟地迅速搶佔位置,排起長隊。
還有人頗好心腸,告訴新來的‘同伴’必須提前先拿到碗筷,顧廚沒豎牌子前不能搶先排隊,但要卡好位置,保證自己排隊時搶到前頭去。
各種心得體會一大堆,聽得蕭則的人都一愣一愣的。
不過等到一人一碗虎皮蛋,配上兩個炊餅到手,輕輕咬開虎皮蛋的蛋皮,外皮酥脆至極,蛋黃又十分細膩,湯汁更是醇厚可口,簡直好吃得不可思議。
顧湘也嘗了嘗:“嗯,好吃。”
這虎皮蛋的蛋皮炸起來最費神,火候不足就不夠酥脆,火候一過,那簡直就不能吃了,咬起來太皮太費勁。
所有人都吃得心滿意足,喜逐顏開,蕭則看了看自家弟兄們,心裡也松了口氣。
弟兄們知道他尋爹的心思,並不阻攔他跟緊這位顧家小娘子,但他也知兄弟們肯定心中不安,擔心朝廷秋後算帳,雖然他覺得朝廷不會做這般不智之事,畢竟若有一次殺降的舉動,那從今往後,估計就再也不會有人投降了,一旦交手,敵對方肯定是拚死力戰。
現下朝廷也並沒有出什麽白起一流的軍神人物。
蕭則輕咳了聲,暗自好笑,當初白起坑殺趙國戰俘,那是兩國交戰,一旦放了那些戰俘會造成很多問題,就算朝廷真出現白起一流的軍神武將,他蕭則也不配人家動手坑殺。
可再是如此想,弟兄們的心情,他也能夠理解,本來在山頭上自由自在,此時轉頭四顧,周圍都是朝廷‘鷹犬’,他想一想,自己都渾身發毛,何況是這些自由慣了的弟兄們。
現在肉眼可見的,兄弟們和那些朝廷‘鷹犬’相處起來沒什麽問題,他也就放心多了。
“二哥,你快嘗嘗。”
一個略圓潤的男子端著碗筷過來,神神秘秘地往蕭則手裡塞,“我從老六他們手裡搶的,快吃。”
蕭則實在沒胃口,但到底是兄弟的心意,他歎了口氣,便端過來夾了一筷子,填入嘴中。
“……唔。”
我的天!
一口下去,蕭則就沒忍住,悶頭一口又一口,把所有虎皮蛋吃了個精光,連湯汁也拿炊餅蘸著吃掉,半點沒浪費。
這些時日為了找他爹,風寒露宿的,閑下來才想起吃一口乾糧,喝一口山泉水,心底都是焦慮,到也不知饑飽,不覺得難捱,但此刻一口虎皮蛋下肚,蕭則突然明白了,原來不是他擔心自家爹爹,所以不覺得餓,分明就是嘴刁而已。
此時此刻,他一下子便饑腸轆轆起來,一碗虎皮蛋別說吃膩,根本連小半個肚子都沒填滿。
“走,去排隊。”
蕭則當先起身過去。
“都接受招安了,以後就是兄弟,難道還不管口飽飯吃?”
就是以後不管,今天總該管一管。
一頓飯吃完,蕭則幾乎忘了他爹。
直到顧湘收拾行李趕車準備繼續行程,蕭則才回過神,那必須是爹更要緊些,當然,最重要的是廚子長了腳要跑,自再沒什麽可留戀。
叫上老狗,二木自顧自跳上去駕車,蕭則騎著馬跟在車邊,一行人離開營地朝縣城而去。
趙瑛看著碗裡只剩下半個的虎皮蛋,歎了口氣,夾起來小口小口地吃掉。
雖然還是很香,可他卻覺得有點不香了。
“虎皮蛋很好,但我還想吃陽春面,想喝粥,想吃蟹黃湯包,想吃紅燒羊排……”
想吃的很多很多。
……
顧湘等人驅車趕到縣城南門,舉目望去,城門外好些百姓在,有些難民打扮,也有些是附近農戶常見的裝扮,聽周圍的議論聲,似乎亂賊已逼近北門方向。
不過再有亂賊,老百姓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老狗舉目遠眺,心裡發愁:“小娘子,咱有國公爺的腰牌,進城門到沒問題,隻這糧價,恐怕確實很高。”
顧湘翻出小箱子,從裡面拿出兩套赤金頭面,一套給老狗,一套交給蕭則:“勞煩兩位去當了,換了錢財去買糧食就是,但凡能吃的東西,什麽都要,越多越好。我也去城裡轉轉,尋尋門路。”
老狗連忙應了,卻道:“小娘子孤身一人總不安全,現在城裡又不知什麽情況,不如我先去,讓……二木陪著您?”
他本來想說讓蕭則留下,可蕭則這人畢竟是土匪出身,他一琢磨,又不放心起來。
顧湘莞爾:“成,讓二木留下陪我。”
讓她孤身一人,她也心有不安。
這次來縣城,一是為了見見世面,真正采買些糧食,二來也是想做做樣子,對身邊可能存在的探子表明,自己有機會和她‘背後勢力’通訊息。
現在不比以前了,她既然身世有問題,就不能不做好被人盯梢的準備,她雖沒經驗,也想稍微做得周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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