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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意外。
雪鷹把小胖墩拎起來掂量了掂量:“大人被毒蛇咬,或許不會死,這麽點的小娃娃若是被咬了,不死也丟半條命。”
顧湘沉吟半晌,倏然一笑,低頭看了看范寶樂:“我並不會仙法。”
她招呼雪鷹幫她鋪開筆墨,揮毫寫了一封短信,折起來塞在范小朋友的荷包裡,“回家以後,把這個荷包給你爹,除了你爹,不要給別人,記住了沒有?”
貓憎狗厭的范家小霸王范寶樂,老老實實,乖乖巧巧地點頭應下。
“雪鷹,勞煩送他回家去。”
顧湘笑道,悄悄使了個眼色。
雪鷹應了聲,就拎著不大敢繼續說話,不免因著不能留下而垂頭喪氣的小孩子出了門。
秋麗和櫻桃忍不住齊齊抬頭看自家小娘子:“小娘子今日怎地到管起旁人家的閑事?”
明明他們自家食肆還不知來日會如何?
這般多的食客於他們食肆內遇蛇,飽受驚嚇,消息一旦傳揚出去,‘顧記’怕是要關門大吉,偏偏這消息肯定是要傳揚出去的。
顧湘歎氣:“哪裡是咱們想管閑事?”
她抬頭看著雪鷹手裡的那小娃娃的背影。
“如今有人把這小娃娃引到咱們這裡,不光是想讓這孩子去死,讓我們‘顧記’關門歇業,順帶著還想讓范家同咱們交惡。”
顧湘挑眉歎道,“真是一出爛到不能再爛的劇本,誰家懸疑劇這麽拍,就等著被觀眾們罵吧。”
秋麗:“??”
顧湘搖頭輕聲道:“真是讓人不愉快。”
雖不知是什麽人在耍詐,又為何不直接出手,偏要拐個一百零八道彎,弄得這般麻煩,但顧湘的性子固然平和溫柔,卻不是個會甘心讓人拿捏的。
當初她命在旦夕,一心一意隻想活的時候,她可以忍受很多東西,忍受突然來到陌生的地方,忍受失去現代便利的生活條件,只因為有活下去的機會,便對這系統心懷十二萬分的感激。
但便是那時,她遇到眼下這等事,也不可能當沒發生一樣,由著對方擺布。
“既那家夥要我們同范家交惡,那我們便偏反著走,讓咱們瞧瞧范家那位當家人的本事,若有機緣,能合作也說不定?”
顧湘道。
“范正弘若真疼他兒子,看了我的信,他自然要欠我一份人情。”
“就算范正弘並不在意他兒子的生死,想必也不會喜歡被人擺布。一個能把生意做到如今這地步的人,想必最恨別人擺布自己。”
這天底下別管是當官,還是經商,或者從事別的事業,但凡能有所成就,多是心性堅韌之輩。
“快收拾下,收好早點睡,折騰這麽半天,大家都累了。”
夜裡忽然下起小雨,並不大,隻淅淅瀝瀝的,很是煩人。
皇宮
好逑閣
寢宮外的遊廊上,兩隻綠皮鸚鵡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翠玉匆匆從室內出來,拿了黑色的罩子把兩隻鸚鵡罩起來,塞給值夜的小太監玉竹:“送回獸房去,仔細些。”
玉竹應了聲,手足都有些發顫,隱隱側目看了眼室內,翠玉忙伸手在他腰身上用力一掐,玉竹登時回過神,面上努力端出笑容,捧著兩隻鸚鵡腳步如飛,飛快地奔了獸房。
翠玉這才松了口氣。
屋裡亮著燈燭,伺候的小宮女們早就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獨留三公主一人坐在桌邊。
桌上擺著一本濕漉漉的小冊子,是各種生意的帳冊,鹽、鐵,馬,其中最賺錢的生意,還是無本生意,到應該算是情報了。
修長蒼白的手指捏著冊頁扯下,扔到炭盆裡燒掉。
這些東西,要是讓皇帝知道,哪怕父皇疼愛她這麽多年,怕是也容不下她了。
趙暢不由一笑。
畢竟身為一個皇帝,怎能容忍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挖社稷的根基?
她並不是缺錢,父皇向來寵她,但凡她想要的,甚至都不必她去要,自會有無數人主動送到她眼前來。
可她就是喜歡玩這個危險的遊戲,既刺激又有趣。
門外忽有劈裡啪啦的聲響響起,大約是雨打芭蕉聲,趙暢不覺皺眉,心情一下子就敗壞了。她最不喜歡雨夜,一到雨夜就心煩,一心煩,她就想做點什麽讓別人也煩一下。
趙暢把最後一頁冊子扔到炭盆裡,轉頭看向窗外雨簾,忽道:“宋嬤嬤回來了沒有?”
“回公主,她老人家晌午回了宮,晚上又出去了。”
趙暢頷首,心裡卻是嗤笑,宋嬤嬤哪裡都好,就有一點不好,為人處世太小家子氣,總在些細枝末節上下功夫,還慣會使後宅的手段。
就說范家那個小孩子,宋嬤嬤既覺得他是個危險,是個障礙,那殺了便是,學那些後宅女人,玩捧殺,玩嬌慣,壞其名聲又有多大的用處?
趙暢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下手指,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范家那個孩子究竟有什麽特別的,她並不很清楚,早些年,她年紀尚幼,宋嬤嬤等人有事瞞著她,也不是什麽大事。
趙暢和別人不同,她只要手下人足夠忠心,便是有私心也無妨,只要手下的私心不會影響她,隻既已確定了要收拾人,殺了便是,沒必要使這些小巧手段。
“嬤嬤處置不乾淨,我便替料理了,省得她日日懸心。”
一念閃過,趙暢攤開雙手放在眼前細看,眉頭微蹙。
范家若是背叛了她,成了她的敵人,滅其滿門,她趙暢連眼睛都不眨,唯獨對她那位此生大敵,她卻時而想殺,時而又不想。
她既想殺了對方一了百了, 偶爾又想讓她明白一切,讓她在絕望的深淵裡看著自己。
就是這般猶豫間,放縱那個人從天邊,到了京城。
數月已過。
趙暢起身推開窗子,抬頭看旁邊屋簷下靜默而立的小太監,笑問:“‘顧記’食肆怎麽樣?我那位好姐姐的生意做得如何?”
小太監恭恭敬敬地一彎身,頗有些浮於表面的擔憂之情:“回公主,聽聞今日‘顧記’食肆出了事,都說那位小娘子養了一園的毒蛇,還傷了幾個食客。”
趙暢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真是麻煩。”
片刻,小太監仍低著頭,不再言語,趙暢秀眉微微一挑:“沒有死人?”
小太監輕輕搖了搖頭。
趙暢:“那還真是……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