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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位遊戲》第2章 爺爺的老同事
  自打定下來年底要去埃及我就沒再閑下來過。

  原本排在聖誕假期的活兒能乾的現在就提前幹了,導師的郵件還適時地帶著修改意見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論文翻來覆去地改過幾回,人不但去了層皮,出門不戴帽子也都開始嫌涼了。有朋友很貼心地從碭山寄了兩箱梨來,讓我“去去火。”

  別的不說,這梨是真的甜。我準備給爺爺奶奶搬一箱過去。

  我的童年很有中國特色。

  由於爸媽工作忙,我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的。我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剛退休,帶孫輩還是有精力的。和我一起在奶奶家長大的還有我堂哥。我大大工作更忙,一年到頭在川貴地區出差,印象裡只有逢年過節才能見到他。

  今兒本來堂哥也要跟我一塊兒去看爺爺奶奶的,結果他女朋友家的貓突然病了。正好我要開著被我爹淘汰的破車拉那箱梨,乾脆提前出門順便捎了他倆一段。

  我哥的女朋友珠兒下車之前塞給我一個麵包。

  “謔,還有打賞呢。”我笑了。是巧克力的。

  “這不是怕你饑餓駕駛嘛”。珠兒抱著她老邁的貓站在我車窗邊兒說,“麻煩你啦,下回請你吃頓好的。”

  “瞎客氣,花生左右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這是送她呢。”說著我揉了揉花生不那麽體面的貓腦袋,得到了一聲嬌裡嬌氣的貓叫。

  我和珠兒是初中同學,花生出生的時候她本來是要送給我的。但因為是早產貓,花生非但長得不怎麽精神,身子骨也不太利索。怕換個環境撐不住,就沒轉手。到現在我認識她和她家的貓都十來年了,就連我哥還是前兩年靠我拉皮條才和她在一起的,生分是必須不能夠的。

  路邊不能長時間停車,把他們撂下我就準備走。

  “你開車的時候注意安全,一會兒跟爺爺奶奶說一聲兒下周我們去看他們。”我哥拎著花生的行頭,站在珠兒旁邊跟我說。花生也衝我喵了一嗓子。

  進門的時候奶奶正跟那兒包餃子。

  餃子是奶奶為數不多能拿的出手的食物了,而爺爺的廚藝更是被局限在了燒水和蒸飯。

  他倆都是地質工作者,大學一畢業就天南海北地出差,生活技能差了些。到現在二老都八十多歲了,還非要逞能自己住。還好這兒是個養老社區,街坊都是奶奶以前的老同事,沒兩步路就有超市和醫院等配套設施。加上三叔一家也住附近,啥事兒都能有個照應。不然就這生活能力,他倆自己生活我們還真不太放心。

  奶奶一見到我就說:“你今天來的早呀,沒賴被窩兒?”

  我說:“您這是造謠,我啥時候也沒賴過”。

  奶奶癟了癟嘴,假模假式地點點頭。我掃了一圈兒屋裡,沒看見爺爺,就問:“爺爺幹嘛呢?”

  奶奶朝裡屋指了指。“中午他老同事要來看他,正那兒打扮呢。”

  走到裡屋,爺爺果然正對著衣櫃展他夾克衫的袖子,床上還攤著幾件落選的。

  我喊了一句:“爺爺,我來啦。”

  我的到來暫時打斷了爺爺的工作。把我安排著到了門廳坐下以後,爺爺這才又扭頭回了房間,接著端詳他的衣裳去了。

  我洗了手,坐下開始幫奶奶包餃子。

  “爺爺這可挺上心的啊,”

  奶奶點點頭,“你來之前他已經轉一上午磨了,早上連彎兒都沒遛”。

  我一聽就樂了,“這來的是誰呀?爺爺這麽積極。

”  “是你爺爺在廣西那會兒的同事,當年跟你爺爺一塊兒去祁連山的也有他,姓李。”奶奶一時沒想起那同事的名字,提高聲音問爺爺,“你那同事叫李什麽來著?”

  爺爺說叫李稚昀。

  我對這個名字沒任何印象。

  按理說爺爺奶奶以前的經歷我小時候都當故事聽過,出現的人和事兒基本上我都能對得上。

  爺爺當時跟著冶金部的項目去了廣西這我是知道的。後來因為爺爺適應不了南方的氣候,總哮喘,沒幾年就回北京來了。為這奶奶沒少調侃他。鏡鐵山爺爺也提到過,那是一座在祁連山附近鐵礦山,比較有趣的是礦在半山腰上。要是這兩次那個李稚昀都在其中,我不太可能沒聽爺爺提起過他。

  相比起來奶奶才是那個經常出差的人,大半輩子都在全國各地下礦井。我現在戴著的那個玉就是她當年在四川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從小掛在脖子上,跟了我二十多年了。

  奶奶一聽我對爺爺的這個同事沒印象,直說不能夠。“你小時候李爺爺來過咱家,他那小孫子還跟你一塊兒玩兒過呢你能沒印象?”

  奶奶這麽一說,我想起來好像以前的確是有這麽一小孩兒來著。但那都是我上小學之前的事了,只是隱隱約約有點兒印象。

  最後幾個餃子也包完了。奶奶看了看我們的成果:“你這餃子包的有技術,一會兒煮出來還能給客人表演個節目。”從她嘴裡基本上不會說出什麽好話來,果不其然,她開始點評我包的那幾個:“這幾個待會兒準得臥底,那兩個可能會仰泳。咱們一飯兩吃,又有餃子又有片兒湯。”

  我說那這頓飯賺了。

  “你把這些餃子先擱廚房去。那會兒應該拍過不少照片,我去拿過來去。”奶奶給我分配了任務,說完自己進屋找相冊去了。

  跟奶奶看了會兒相冊爺爺終於肯從屋裡出來了。他換上了一件我小時候就見過的暗灰色立領外套。

  “謔,爺爺您穿這身兒真精神。”

  奶奶也罕見地沒拆台,說:“捯飭得挺不錯的。”

  爺爺有些得意:“這還是我當年去巴基斯坦援建,國家給出的置裝費置辦上的”。

  “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奶奶小聲補充。

  我嘖嘖稱讚:“怪不得呢。讓這衣裳一襯,您更顯得年輕了。”

  爺爺矜持地直了直腰板,問:“你們這兒看什麽呢?”

  奶奶就指著那些照片說,“那年李稚昀不是把他孫子送咱家待過一段時間麽。二寶兒和他小孫子玩兒得特好,結果現在說不記得人家了。我這不是拿出照片為證嘛”。

  別說,這證據還真是不少。

  奶奶指著剛剛我們看過的一張照片跟爺爺說:“你還記得咱們帶他倆上野生動物園那次麽?”

  爺爺笑了,說記得。那張照片裡我和李家孫子在喂小牛。

  “當時我買票去了,回來一看你倆不見了,你奶奶扯著脖子喊你們都不應聲”,他指著我說,“你知道你倆藏哪兒去了麽?”

  我搖搖頭。心說這都猴年馬月的事兒了,誰還記得。

  “你帶著李元躲到小學生春遊的隊伍裡了,到了門口沒你倆的票,你們這才跑出來。”說到這兒爺爺奶奶都笑了起來。這些事他們記得比我可清楚多了。

  後面還有不少照片。看著看著,回憶也慢慢浮現了出來。

  我上小學前的那個夏天我堂哥已經一年級了,暑假的時候天天去少年宮吹薩克斯。我失去了玩伴,正心情低落呢。李元就在那個時候被他爺爺領到了我家。

  小孩子嘛,尤其是獨生子女,碰上個同齡人多難得,很快就玩到一起了。我比較鬧騰,小李雖然看上去白白淨淨,可也是那種膽子大的人。我倆一塊兒沒少捅婁子,也由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這應該是李元生日那天,”相冊翻到了最後。奶奶說著,把照片抽出來,上面寫著“元元六歲生日,於和平裡”。

  照片裡我拿胳膊挎著李元的脖子,比著耶哈哈大笑。他臉上沾著蛋糕,要哭不哭地看著我。

  爺爺接著說,“我記得這孩子的生日是中秋節,八月十五。你生日是正月十五,也是大日子。”

  “要麽說這倆孩子關系好呢,緣分。”奶奶愛不釋手地捧著照片來回看。

  我特別無語。沒看那李元都快哭了嘛,這不明擺著一霸凌現場麽。不過我記著我和那李元應該小時候關系不錯呀,他哭個什麽勁,給我上眼藥。

  奶奶看著照片,嘟囔了句:“也不知道今天他小孫子來不來”。接著她問爺爺:“老李電話裡怎麽說?是就他們兩口子來麽?”

  爺爺點點頭,說:“應該是就稚昀和他愛人。”他停頓了一下,自言自語地把和李爺爺的過去都翻了一遍:“我們剛到冶金部就認識了,當年廣西也是我們一起去的。他愛人是當地人,那會兒他倆在生活上還照顧我來著。這一晃我和稚昀上次見面都快二十年了。”

  我是沒想到這個李爺爺曾經和爺爺關系這麽近。他難得說這麽多話。於是我拍了拍爺爺的後背,說:“李爺爺這不是來看您了嘛”。

  爺爺點點頭,笑了:“是啊,這麽久不聯系了,再不來可能就見不到咯。”說著他看了看表,有點兒沉不住氣了,說要去樓下等。

  我說:“這都秋涼了,您下去再給吹病了。”

  奶奶說:“你別管了。你爺爺一上午就跟我這兒念秧兒,這老李要是再不來,估計我耳朵都得被他磨出繭子來了”。

  我自然不能讓他倆自己等著去,也跟著下了樓。

  在樓門口等了一會兒,離老遠看到一對老夫婦走過來。爺爺正眯著眼睛想看仔細了是不是李爺爺他們,就看到那個老先生朝我們晃了晃胳膊。

  李爺爺要也八十多的人了,可身子骨還挺硬朗,攙著老伴兒的同時還用另一隻手拎了一箱子補品。我看著那東西挺沉的樣子,但也不好直接接過來拎著,就隻好跑下台階去扶他一把。

  老同事相見自然是特別開心。互相問候過後爺爺拍著李爺爺跟我再次強調:“這是我六十多年的老同事了。我和你李爺爺從剛工作就認識了。”我微微朝李爺爺他們欠了欠身子,說:“李爺爺好,奶奶好。”他倆也樂呵呵地問了我好。

  吃飯的時候聽李爺爺說他和夫人尹奶奶一直在廣西住著,這兩天才回北京的。

  說起廣西,爺爺也有些懷念。李爺爺遂熱情地邀請我們去玩兒。

  爺爺皺著眉擺擺手,說:“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能上哪兒啊。我現在在北京待著就挺好,沒病沒災的。”

  李爺爺笑了,說:“是啊,而且你這兒孫也都在身邊兒。”

  這就不可避免地談到了晚輩。

  爺爺向來很為他的孫輩驕傲,這會兒提起來,自然是要在老同事老朋友面前好好地展覽一番的。哪怕說來說去其實都是普通人家那點兒事兒。

  李爺爺卻很是捧場,連連說:“好哇,老王你好福氣啊。”被他這麽一誇,爺爺反倒不好意思了。

  奶奶看著爺爺嘚瑟完,問尹奶奶:“你家那大孫子呢?我記得是叫李元對吧。他小時候還上我們這兒來過,我家二寶子特別喜歡他,他走的時候還鬧了好幾天。”奶奶添油加醋地這麽一說,還向我求證,“當時你放學回來鬧著要找小朋友,我們哪兒給你找去呀,找不到你就哭。”

  我連忙打斷奶奶:“您別造謠,我知道元元是要去上小學。我那會兒通情達理著呢。”

  有了奶奶的前情回顧,兒時的記憶也清晰了不少。

  我記起來當初李元走的時候我好像的確是狠狠地哭鬧了一場,但這是絕不能承認的。畢竟這兩邊老人挨排兒翻閱孫輩的事情,而我正好活生生地在跟前兒,肯定免不了被拿來好一頓說。要是這會兒不製止奶奶,接下來我開襠褲都得被翻出來供大家慈愛地擺弄一下兒。

  奶奶一聽我這話,樂了:“是,你一見面就非要捏人家小臉蛋兒。說的確是圓圓的,差點兒把他招哭了。”

  我心說奶奶喲您可打住吧,在人家爺爺奶奶面前說啥呢。結果沒等我開口,尹奶奶接話了:“我記得這段。當時王大哥和稚昀在裡屋說話,我聽外面有響動,還尋思著我這寶貝孫子怎麽一眼沒看住就被人給欺負了。結果出來一看,他倆已經玩兒上了”。

  四個老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李爺爺笑罷還加了一句:“這小孩兒呀,就是貓一陣兒狗一陣兒的。李元回去以後也可想你們了。”

  奶奶一聽這話,樂得合不攏嘴:“我們也想他著呢。話說這孩子今天怎麽沒來呀?”

  “現在這孩子大了,老不著家。”李爺爺笑著歎了口氣,接著說,“李元從小就喜歡星星月亮的,畢業以後非要去弄什麽天體研究。這會兒應該在美國呢。那邊有個中美合作的項目,弄了好些年了。”他雖然是抱怨的口吻,但喜愛之情還是流露了出來。聽得出來李爺爺也是很得意他的孫子。

  “李元這孩子小時候就懂事兒,長大了也這麽有出息。”奶奶說。爺爺也跟著點頭道:“李元是個好小子。”

  李爺爺和尹奶奶都笑了起來。這麽聽著李元簡直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而且明明年齡比我還小點兒,竟然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樣子了。還好他當時沒一直在爺爺這兒住下去,不然我非得被比得抬不起頭來。

  “不像我們這個,從小兒就淘。”怕啥來啥。提起孫輩小時候的事兒,我奶奶就刹不住閘了。“你帶著李元沒少淘氣。有一次你倆騎自行車,你非要帶著他,結果一塊兒摔了。你還磕掉了一顆牙。這事兒你記得麽?”

  我賠著笑說:“記得,哪兒能不記得啊。還好後面牙又長出來了,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奶奶笑眯眯地點頭。見她意猶未盡還要再說,我忙給她夾了個餃子:“奶奶,您先吃飯,別回頭涼了不受吃。”四位老人都看出來我掛不住了,於是都善意地笑了。

  “二寶兒現在懂事了,正在讀博。還拿了獎學金。”和老愛拆台的奶奶不一樣,爺爺向來是幫我說話的。“心理學對人很有幫助的。等畢業以後回國工作,可以去醫院給人們看病。”

  爺爺這不誇我還好,這一誇我直心虛。畢竟瞞著家人從心理學轉專業學考古的事兒我還一直沒敢提。

  我祖輩父輩都是和大地打交道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卻是萬不肯讓我們小輩再從事這類工作。尤其是我三叔,基本上是毫無道理地反對我們幾個搞地質,更別提考古了。

  於是我沒接話,只是笑了笑,努力吃飯。

  飯後奶奶提出一起看看相片,李爺爺他們也積極響應了。就著李元和我這當事人的童年趣事,這場老同事的會面其樂融融地告一段落。

  碰巧我今天開了車,就提出來送李爺爺他們回去。在門口話別的時候爺爺還在重申讓李爺爺經常來。還說他要是身子骨允許,也過去看李爺爺。我們臨走的時候奶奶補充了一句:“下次來的時候把李元也帶上”。李爺爺他們一一應了,讓爺爺奶奶快回去休息。

  到車裡以後我問李爺爺去哪兒。把地址輸到導航裡以後,我跟他確認:“您是要去廣西駐京辦麽?”

  “對,我們前兩天剛到的。回來的急,屋子還沒收拾好。”我點點頭,沒問他們為什麽這麽匆忙。

  快到駐京辦的時候李爺爺讓我在附近的小路停下來,說門口不大好停車。

  我下車給他倆開了車門,準備目送他們進了駐京辦再走。沒想到下車以後李爺爺沒有準備走的意思,倒像是有話要對我說。

  我有點兒疑惑,笑著問:“李爺爺您是有什麽東西落下了麽?”

  李爺爺說沒有,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我不明所以,只能保持著晚輩的笑臉,目光在二老臉上遊移了一下。尹奶奶先開口了。她小聲地跟李爺爺說:“別嚇著孩子”。同時扥了扥他的衣袖,不知道是催促還是製止。

  “沒關系,有什麽事兒您就說,要是我能辦的,一定盡力給您辦了。”我抓緊把話墊上。我想或許是李爺爺有什麽事不好開口。畢竟他們二老自己在北京可能有諸多不方便,要是需要的話我肯定義不容辭。“您們身邊要是缺個人就告訴我。我身強力壯的,整理屋子搬搬家都沒問題的。”說著我假意要炫耀身上的腱子肉。

  李爺爺笑著搖搖頭,說:“你這孩子,現在也還這麽淘氣。”尹奶奶也笑了起來。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

  “你什麽時候回英國?”李爺爺問我。

  “過了十一就走。”

  “那也沒幾天了,這都快中秋了。”

  我點點頭。

  “你出國之前哪天能有空兒?”李爺爺又問。

  我想了一下兒,說明後天都可以。

  “這樣吧,要是方便的話明天你來這裡找我們。”說著李爺爺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一張名片。

  我雙手接過來。

  “您大概是什麽事兒?要是需要什麽的話我好提前準備。”我試著問了一句。

  李爺爺笑著跟我說,“你來了就知道了。”

  目送他們走進駐京辦以後我坐在車裡看著那張名片發了會兒呆。名片的材質我說不上來,摸起來厚實又柔軟,顏色也是讓人很舒服的暖白色。

  這金貴的名片正面只有簡潔的兩行內容。上頭一行是李稚昀三個字,後面沒跟著什麽名頭。底下一行位於東城區的地址。背面只是空白的,連英文版本都省了。

  現在這局面有點兒出乎意料。

  我在不同的搜索引擎裡打了“李稚昀”三個字,看到了李爺爺和他一連串的履歷。這時候我想起來為什麽以前沒有聽爺爺講過李爺爺了。其實爺爺無數次地提起過他,只是我沒意識到這個人就是李稚昀。

  爺爺的回憶裡有一個家世優渥,年少時去蘇聯留學的好朋友。那個好朋友祖上是軍閥頭子,血倒是紅的,所以建國以後坐的也很穩。他家裡兄弟幾個也都是人尖兒。後來爺爺因為工作調動和他分開了,再也沒聽到過他的消息。這種人設聽起來就是那種殺伐果斷的很角色,跟和藹的李爺爺對不上號。

  我又查了查名片上的那個地址。明面上雖然看著是不起眼,但誰知道這知道四九城的胡同裡都有什麽丘壑呢。

  其實就算是明天去一趟我也不太擔心,畢竟李爺爺總不能害我。我唯一擔心的是他臨走前說的話。

  我不喜歡“來了就知道了”這種話,所以哪怕不禮貌,還是又追問了一句。

  “您要不現在就告訴我吧,我這人好奇心比較強。”我擺出晚輩的那種倚小賣小的笑臉。其實我也沒存什麽防備之心,只是要是真有些什麽沒法兒在我爺爺面前提起,而又非得找我談的事兒,我倒真的是很想知道了。

  李爺爺說:“我要說的話你未必願意聽。”

  “沒事兒,您就說吧。早聽晚聽都是要聽的。”

  李爺爺和尹奶奶對視了一眼,跟我說:“我想和你聊聊接下來你去埃及的事兒。”

  這倒是真沒想到。我一驚,下意識地問:“您是怎麽知道的?”

  改行從事考古的事兒我一直瞞著家裡人, 去埃及更是沒和家人透露一個字。這李爺爺怎麽會知道?而且看樣子,還不僅僅是“知道”這麽簡單。我又想到了李爺爺剛剛透露出他們剛回北京就來看我爺爺,好像就是為了去堵我似的。不過他們又怎麽知道我今天會去爺爺家呢?

  李爺爺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因為我的孫子李元也會去。”

  平靜地扔下這句話,二老就回去休息了。

  震驚過後我很快地放松了下來。反正該來的躲不過,不如明天去當面聊聊。而且我也有不少問題想問李爺爺呢。前幾天我剛收到考古隊的通知,這邊兒李爺爺他們二老竟然就到了北京。我雖然還不至於臉大到覺得他們是為了我而來的,但是要說這之間沒有聯系,我也沒天真到這種程度。

  不過李爺爺這為的是什麽呢?

  這種十好幾年不見的老同事重新出現,滿打滿算攏共一起玩過一個夏天的小夥伴兒馬上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重逢。怎麽想也都太奇怪了。而且我一想不對啊,李元不是搞什麽中美天文合作研究的麽,他跑埃及幹什麽去?難道在埃及除了我們考古隊,還有別的勢力想來嗆行麽?

  又或者....

  我正想著,從後視鏡裡掃到有城管往這邊兒來,立馬開車溜了。

  這時候我並不知道爺爺以前的這個老同事老朋友,和他那個在我童年時有過短暫友誼現在都快忘了的孫子,會對我接下來的生活造成多大影響。

  現在我滿心想的都是:艸,忘了把梨給爺爺奶奶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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