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青山穿好了衣衫,坐在了椅中,才對外吩咐道:“讓使者進來。”
不大一會兒,腳步聲傳來,連續兩聲門響,裡屋的簾子掀開,當先走進來一個漢子。往旁邊一讓,隨後露出一顆腦袋。
看到此人,左富眼前一亮,忙往左貴的身後一藏。
無巧不巧,郭雲彪派來的使者,赫然正是趙四。
這真是踏破鐵皮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左富正愁到了這邊,該怎麽聯系上趙四呢。
沒想到這貨居然主動出現在了眼前。
此時的趙四倒也有些氣概,渾然看不出落在左夢庚手中,搖尾乞憐的模樣。
面對著一屋子的橫眉冷對,也是怡然無懼。
他也不理會別人,只是朝李青山拱手。
“郭大當家聽聞李天王遭了暗算,便讓在下前來看看。倘若李天王身子不大利索,大當家的說了,這龍頭會不辦也可。”
正當大家懷疑郭雲彪竟有好心時,趙四後面的話立刻激起了大家的怒火。
“當然了,這三山五嶽的朋友們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大當家的說了,只要李天王親筆寫下認輸文書,諸般過往便不追究了。”
李青山還未如何,那先前跑到牆角的人已然怒獅一般跳了出來,劈掌就奔趙四臉上打去。
“狗雜碎,豈容你在此囂張?”
趙四嘿嘿冷笑,伸手格擋了一下,隨即退後一步,語氣更加尖酸。
“在下就是個傳話的,小嘍囉一個。你們這裡英雄好漢眾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了我。想要動手,那就動手好了。”
李青山急怒,忍不住大聲咳嗽,連連呼喝。
“老二,住手。”
立刻有幾個漢子衝過去,將那人攔了下來。
趙四居然還不放過他。
“人都說天王頂天立地,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就是這壽張李二嘛,嘿嘿……”
李青山凝視著他,此時已經冷靜下來。
“李青山的兄弟,再如何不堪,我自會管教。閣下要是伸量伸量,明日龍頭會上,盡可出場。到時我們兄弟,人人奉陪。”
此言一出,群情激憤,人人邀戰,凶惡的眼神似乎要將趙四給分吃了。
趙四臉色一變,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
“這麽說,明日的龍頭會,李天王會準時赴約了?”
李青山眯著眼睛,氣勢衝天。
“回去告訴郭雲彪,我水泊的漢子,血流幹了骨硬如刀,腦袋掉了頂天立地。就算是死,也會死在明日的擂台上。”
趙四得了回信,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忙道:“那好,明日安山鎮,咱們武藝上見真章。”
眼看著趙四要走,左富忙走出來,呵呵笑道:“我送送這位兄弟。”
屋子裡本來昏暗,左富又刻意隱藏,因此趙四並沒有看到左富。
此時他這麽一走出來,趙四臉色大變,幾欲轉身奔逃。可雙腿發軟,愣是不敢。
左富怕他在人前露了底,走到近前,夾著他的胳膊往外走去。
“兄台單刀赴會,勇氣可嘉。明日擂台之上,小弟打算向你討教一番。”
見左富出頭,李青山等人狐疑地看過來。
盧景淵也不知道他搞什麽,隻好打圓場。
“呵呵,我這個晚輩,學了幾年功夫,膽大包天,天王莫怪。”
坐了這麽一會兒,李青山早已疲憊不堪,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搖了搖頭,沒有在意。
只是覺著,今年的龍頭會古裡古怪的。
左富帶著趙四出了院子,一路往碼頭而去。走了一段路,避開了旁人,他才開口。
“好好走路,不要露出馬腳。不然的話,你就死定了。”
趙四心底一顫,知曉自己的模樣不堪入目。努力提了一口氣,才掙脫了左富的攙扶,勉強能正常走路了。
“爺,您……您怎麽來啦?”
左富真如送客一般,臉若冰霜,話卻很清楚。
“當然是來找徐雅晴的。許她謀算我們,不許我們報仇嗎?”
趙四早知會有這麽一天,倒也不意外。
可他說出來的消息,才是意外。
“爺,徐雅晴不在水寨。”
左富嘶了一聲,沒想到撲了一個空。
“她去了何處?”
盡管東平水寨是聞香教的大本營,可左夢庚並不是很在乎。
聞香教這種組織,端了它老巢固然能使其元氣大傷。可只要頭目們還在,隨時隨地都能再次擴張。
要想除惡務盡,那就得盯準了徐雅晴。
“她去了登州。”
左富人都暈了。
這好好的,徐雅晴怎麽就跑去那麽遠?
按理說她在臨清露出馬腳,為了避免朝廷通緝,理應安靜地蟄伏起來才對啊。
“可知她去登州所為何事?”
趙四只能可自己知道的說。
“具體何事,小的不清楚。不過偶然間聽到她和郭雲彪說話,提及巡撫什麽的。”
左富更加想不通了。
登州的巡撫,那肯定是登萊巡撫了。
可問題是,登萊巡撫乃頂級大員。徐雅晴一個邪教頭子,為何會跟登萊巡撫牽扯上瓜葛?
可趙四知道這麽多已經很不容易了,他也只能作罷。
送走了趙四,返回時,滿屋子的人都盯著左富看。
畢竟作為一個外來人,主動替主人送客,這於禮不合。
左富倒是學了左夢庚三分本色,臉皮厚。哪怕知曉不合規矩,可為了得到情報,也只能這麽幹了。
否則天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見著趙四。
那一直被李青山訓斥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湊過來,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這位小哥當真不見外,是要與我眾位兄弟同進退了?”
左富拱拱手,問道:“還未請教兄台……”
那人死死地盯著他。
“李明山。本人托大,和盧總鏢頭同輩相交,稱呼你一句大侄子,可否?”
這名一聽就知道是李青山弟弟,左富也就認了。
“原來是李二叔。”
李明山陰鬱地看著左富,話裡話外都帶著刺。
“既然大侄子痛快,咱這做叔叔的,就教你點江湖經驗。凡事莫出頭,出頭必招災。你說是不是呀?”
左富莞爾一笑,內心警鈴大作。
“叔叔教訓的是。實在是小侄初出茅廬,慣喜湊趣。倘若誤了叔叔大事,還請叔叔擔待一二。”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臉色突變。
李明山滿肚子話全都堵住,臉頰情不自禁抽動了一下。
李青山雖沒有言語,但古怪的眼神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左富突然出頭代為送客,雖然很是突兀,但到底不是什麽大事。可李明山一直揪著不放,更加顯得奇怪。
他不想讓左富去送客,那便是自己想要去了。
難道中間有何貓膩?
李明山半晌才緩過來,已經換了一幅面孔。
“呵呵,賢侄不要多心,我這做長輩的,也是怕你吃虧。你既已知曉,當為慎戒。”
左富拱拱手,隨口道:“多謝李二叔指教。”
說罷,自顧自回到了左貴身旁。
看他做派,李青山偷偷看向盧景淵。
盧景淵和他頗有默契,只是微微搖頭,暗示他其中有內情。
李青山就放下心來,開口轉移話題。
“去把人都叫來,咱們商討一番,明日的龍頭會,該如何應對。”
眾人從古怪的氣氛裡走出來,這才想起,明日還有關乎生死的大事呢,立刻跑出去叫人了。
不一會兒, 李青山的屋子裡擠滿了頭目,反倒是逼著左富幾人無處立足。
盧景淵一見,當即告退,自帶著盧泰、左富、左貴去安歇了。
沒有了他們這些外人,屋子裡的議論聲立刻熱鬧起來。
“三爺,老頭子本不該多言。可……此地非同別處,謹言慎行,總歸沒有壞處。”
避開了人,盧景淵終於露出了擔心,小心翼翼地告誡起來。
同樣因為避開了人,左富也恢復了從容。
“我兄弟二人另有機密要事,不好說與你聽。不過老爺子還是找個機會,告誡一番那位李天王。他的這些兄弟之中,只怕……”
話不需要說透,盧景淵也是老江湖了。
今日這壽張集本就透著詭異,令他頗為不安。
加上李青山意外受傷,只怕明日的龍頭會,還有一番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