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高而深。極薄的穹窿頂雕滿了星星,甚至能隱約看到一個流動的月亮。
也難怪非得是月圓之夜,原本帶來的照明裝置都白搭了。
讓人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這裡的空間多大,而是那放眼望去的百十來個神明雕像。那些神像密密麻麻,幾乎要把空間填滿。這架勢怕是把新王國之前創造出來的所有神明都請過來了,這陣仗讓人一進去就慫。這裡到底是哪路神仙的地盤,這麽至高無上,連眾神都得來站台。
古埃及人喜歡鮮豔的顏色,無論是費老鼻子勁從兩河流域帶回來的彩色玻璃,還是各色神廟墓室裡鮮豔的配色,都有所體現。可這座神殿聖潔得驚人。更詭異的是,明明建在大沙漠中間,可這神殿裡卻連一粒沙子也沒有。非但算不上鮮活,反而是毫無生機的那種肅穆和莊嚴。不太像埃及也不太像人間。
我並沒有真的見過古埃及的宮殿,但是這個神殿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有誰在這裡生活一樣。可這裡面只有神明的雕塑,挑高的大殿也並不適合人類的生活需求。除非這真的是一座為神明修建的宮殿。
借著剛爬到半空的月亮,我硬著頭皮把各路神明看了個遍。裡面甚至連不同尼羅河支流的小神明都有,卻沒見到太陽神。是因為這是只有月光下才會存在的神殿麽?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為什麽這裡會有這麽多神像,法老是想幹什麽?”卡爾忍不住喊。
“太詭異了,真令人不舒服。”
“什麽鬼?”
史蒂芬妮等人也抱怨道。
也確實不能怪他們。這神殿內秩序很亂。正義的不正義,邪惡的不邪惡。
“噓,別拿你們的信仰衡量古埃及。”傑奎琳喝住他們。這位法國的考古學家自打進了神殿就一改面對卡爾的怯懦,整個人都充滿著一種亢奮。她摸索著神像背後的銘文:“在這裡,生者和死者結成聯盟,法老與神明迎擊共同的敵人。”
“我們弄錯了,這裡不是圖特摩斯三世修建的神廟。”傑奎琳猛的提高嗓音。
“那是什麽?”
眾人沒等到傑奎琳的答覆,她反覆呢喃著幾個混雜著法語的古埃及語,快步往神殿深處走去。那是月光沒照到的地方。無數座神明的立像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是矗立的墓碑,把她的身影吞噬進去。
“與時間為敵是古埃及人永恆的戰役。”派催克神色凝重。“傑奎琳說……”
“別吞吞吐吐的,那個神經病賤人說什麽了!”一個人色荏內荏地吼著。
“在這裡,死亡是可以被打破的。”派崔克低語,“只要你遵守遊戲規則。”
遊戲規則?
我們面面相覷,又往黑暗中看去。能相信瘋瘋癲癲的傑奎琳麽,她到底知道了什麽?
正在躊躇間,突然聽得一陣重物散落的聲音從神殿深處傳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元一把拽到了身後,薑燦等人的槍也已經拿在了手上,同時賊亮的幾束光打了過去。然而那光晃得我直眯眼睛,卻沒能多照亮一分一厘。
那聲響還在繼續,不急不緩卻源源不斷,聽得人提著一口氣放不下去。擔心傑奎琳的安危,亞諾喊了幾聲她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卡爾朝手底下的一個平頭擺擺手。得到示意後那人謹慎舉著槍往前走了一步,隨後罵了一句髒話,想來是踢到了什麽。平頭撿起那東西,走回來借著月光一看,卻是一顆成色上乘的寶石。
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逼近,一堆寶石散落了出來。 月光順著我們面前這寶石鋪就的昂貴大道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也照亮了人造光源不可企及之處的景象。
在神殿深處,寶石之路的盡頭,傑奎琳正垂著腦袋坐在成堆的美麗礦物之上,金發被襯得都有些暗淡了。在她身後,一個威嚴而華美的祭壇鳥瞰著滿地的珍寶。兩尊高大的神像護衛在祭壇旁。
唯一沒被月光照亮的,就是祭壇後的壁畫牆了。
眾人被這一幕震住,哪怕前路已經現身,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幾個雇傭兵雖然眼睛都看直了,也不忘撿起寶石往背包裡裝。
“布魯斯?”卡爾突然問,“布魯斯呢?”
我們這才發現除了傑奎琳,還有一個人沒和大家在一起。我朝卡爾搖搖頭。因為慫,我一直站在人群後面,要是布魯斯走出去的話肯定要經過我和李元。可李元也表示他沒見到布魯斯。
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清這神殿是一進到底的格局。而滿地的金銀珠寶照亮了每個神像的陰影裡,他隻可能有一個去向。
這下卡爾也顧不得多想,踩著滿地的金錢符號跌跌撞撞直奔祭壇而去。那裡只有傑奎琳,四周也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見卡爾毫發無傷地開始尋傑奎琳晦氣,布斯維爾也率人走了過去。279不爭先,幾人保持一個防禦的隊形把我、白老師和常笑護在中間慢慢也向著祭壇而去。
這路看著金貴,可實在是華而不實。人一走上去,那些寶石就四下滾落,我使勁吸著氣才能保持平衡。無論是李元夏商周甚至是白老師都如履平地,只有常笑走得有些磕磕絆絆。
李元搭了把手,這讓我能騰出精力仔細分辨了一下兩旁的神明雕像。這些神像無論是八米多高的冥神奧西裡斯還是三米多高的貓女神巴斯泰托,皆是左腳踏出的姿勢,很有壓迫感讓人一見就心生懼意,可是細看之下卻更像是虛張聲勢。畢竟要是換個角度想,請這麽多神明來鎮場子,這不是給自己壯膽麽?但到底是什麽把這座神殿的建造者給嚇成了這樣。
而且這神殿裡現在全是珍寶,還沒有守衛。像是說:拿去吧,拿了就快走。
“布魯斯去哪裡了?”卡爾帶著怒火問。
傑奎琳朝祭壇偏一偏頭。“他已經進去了。”
“你說什麽?這怎麽可能!”
“在這裡,只要遵守遊戲規則,什麽都有可能。”
“少在這裡裝神弄鬼了。這裡的寶石足夠我們吃上一輩子,誰還要玩兒遊戲。”
最先豐富自己背包的那個雇傭兵說,接著他催促同伴:
“還等什麽, 抓緊裝完,明天就能在邁阿密買遊艇了。”
哈桑等人嘗試阻攔,隻換來了被指向胸口的槍。萊拉趕忙把哥哥拉開了。
“無論你想不想玩,遊戲已經開始了。”傑奎琳道。
那些雇傭兵可不聽她的,繼續裝。我覺著不對勁,可看著那些槍的份兒上沒敢阻止。這些人騰空了所有的包,隻留了便攜的武器在手上,等把那些大包小包裝滿後便停了手。
他們看了看布斯維爾和孟維清,見這二位沒什麽表示,點頭示意後便往外走。從始至終沒人過問埃及人的意見,哪怕哈桑明確表示現在不能走。
幾個跟著卡爾的人也蠢蠢欲動。卡爾冷著臉,露出一個不屑的笑。有人問他笑什麽。他說:“笑你們眼界淺。充門面的東西尚且如此,裡面的文物一定價值連城。”
見孟維清和布斯維爾都沒留戀這些珠寶,卡爾的人猶豫了一下,覺得不能因小失大,便放棄了眼前的寶石,覺得還是要跟著進去。人吧,最怕被權威忽悠。明明理智已經在拉警報了,還是僥幸的想著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我懶得管那些拿了就走的人,現在我更關心的是布魯斯到底去了哪裡?遊戲怎麽就開始了?這些寶石又是從哪兒來的?
傑奎琳只是靠在祭壇上低低地笑,從她那裡是問不出什麽來了。我們隻好分散在周圍自己找線索。正當我投入地仰著脖子看祭壇後那副奇特的壁畫時,接連的槍響和幾聲慘叫從神殿外傳來。
卡哇伊桑抱緊了他的貓。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