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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世玉閑庭信步的來到文華殿,看了眼陳迪道:“陳迪,禮部的史書,對這件事情好好仔細記錄。”
陳迪猶豫片刻,當著眾人的面,對方世玉詢問道:“殿下,詳細記錄嗎?”
在北京皇宮,六部官員,內閣輔臣,全部都集中在文華殿辦公,整個文華殿,比之南京文華殿,大了四倍不止。
武英殿亦是如此。
“詳細記錄,這段史書封存五十年,關於江南水災,死亡的人數,造成的損失,務必詳細記錄,一點也不能差!”
方世玉感覺還是應該把這段歷史嚴格的標記下來,他可以隱瞞這兩代人,以達到國家政體穩定的目的。
但後世的子孫有權利也應當知道,他們的老祖宗在面臨洪水時,遭遇了多大的困惱和災難伴隨著的死亡。
“殿下,死傷總有四十三萬七千六百余人,這麽多人都記在史書上,會不會......”夏元吉亦是開口說道。
水災帶來的山體滑坡,當真是讓江東,江西地區損失慘重,江北地區雖然不如江西那般慘烈,但卻也差之無幾
只能說江北的地勢更高,防洪比較便捷罷了。
“親臨前線的抗災人員,楊榮,楊溥,記文華殿二等功,授文職二等勳,賜三爪紫袍。所有參與抗災的將士,皆由兵部授勳。”
“我從南京搬到北京,太祖歸天還沒有三年,孝期未過,南邊的官場就開始腐敗成風,橫行不法。我不希望漫漫幾千年的青史上,寫的全是一個貪字。多記一些災難和救災的英雄事跡,對於江南汛情,單獨在史書上立傳以供後世子孫瞻仰!”
方世玉篤定道。
楊榮和楊溥一臉茫然,趕忙躬身跪拜道:“微臣身無尺寸之功,督辦汛情不及,致使江南子民,傷亡慘重,朝廷損失頗巨,豈有授勳之理
授勳。
方世玉在確定文武職權後,新推出來的,二等勳的爵位,雖然比不得武將的公侯伯三爵代代相傳,世襲罔替那麽恐怖駭人。
但這個功勳的東西,卻是和文武太廟息息相關。
文人為政一生,在方世玉面前的又都是一些位極人臣,幾乎達到了權力巔峰的家夥,他們還有什麽求的?
太廟。
能進入太廟,享受萬世供奉,與國同休,和大明歷代君主供奉在一起,可以得到後世君主的祭拜。
那才是文官的無上榮耀。
原史上大明朝都誰進了太廟,這個數,估計很難統計,但大清賠錢國卻只有一個漢人進了太廟。
這比例,玄乎的很。
“此間行事,全賴殿下天恩,洪福齊天,為臣者應盡之本分而已。還望殿下收回成命。”
楊榮和楊溥嘴裡就似吃了蒼蠅。
方世玉新定的入太廟要求,以勳章爵為準,雖然會限制許多人進入太廟,但優中選優,寧缺毋濫。
可自從方世玉推行這件事情以來,迄今為止,還沒有誰得到過,不對,藍玉出海返京後,方世玉給了一塊二等武勳公章。
常茂南征黎朝返京後,方世玉給了個二等武勳公章。
這麽多年來,文官獲得勳章的,還是第一次,便是內閣首輔楊寓,都沒有這個待遇。
方世玉道:“這個東西,代表了能不能進入太廟,如果說你們二人不願去太廟侍奉大明的歷代君主,那我也不勉強。”
手裡拿著兩個二等功勳章,方世玉目光凝滯的看了看楊榮和楊溥道。
“微臣榮幸。”
方世玉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上了,還要拒絕的話,
那可就真的是要死人咯。你死都不願意去侍奉大明的歷代君主,那活著的時候,就能盡心竭力的輔佐我了?開什麽狗屁玩笑。
方世玉道:“拿回去收好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文官能有一顆一等功的勳章。”
嘴角微微上揚,他既然定了勳章的權益,那要求自然是非常苛刻的。
楊榮和楊溥躬身應命,藍玉一趟遠航,解決了境內藩王的問題,同時還給朝廷帶來了無數的稅賦,開通海路,卻也只是個二等勳罷了。
常茂南征黎朝,複設交趾布政司,也只是個二等勳罷了。
武將都如此難以獲得一等功,更何況是文臣了。
如果他們知道方世玉是如何評判一等功和二等功的標準,估計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幻想得到一等功勳章的獎勵。
青史千年,殿下全力抗災,救民於水深火熱,力挫天災橫禍,救濟百姓無數,古往今來,遍數先賢,也無出殿下之右者。
楊寓見兩個小老弟都獲勳了,心中自然酸酸的有著一絲苦澀,沒辦法,誰讓他楊寓就是這麽強大。
這個時候,還不往拍一下馬屁。
方世玉搖了搖頭道:“水患的事情,天災也,人力不能擋,我也聽夠了這些話了,說吧,除了讓我過來聽你奉承,還有什麽正經事嗎?”
方世玉目光停頓,雖然有的時候,他也不是很喜歡楊寓會拍馬屁的性子,但奈何,楊寓的能力是真的夠,統領內閣兼理六部。
整個帝國的內政,都被他處理的井井有條,如果不是真的擔心會出現問題,留下不好的先例,方世玉真的要忍不住想讓楊寓多做兩屆首輔了。
楊寓歎息一聲道:“殿下,發水的地方,是微臣的老家祖籍,鄉土之情,難以避免,但朝廷國事繁重,微臣也未能親往前線,這心裡終究是掛念的很。”
“楊榮楊溥回來之後,微臣這裡倒是沒什麽大事情要殿下決斷,但這亂七八糟的小事,確實是讓微臣焦頭爛額。”
方世玉饒有興趣的坐了下來,看了眼人群,狐疑道:“夏元吉怎麽不在?”
“夏部堂去視察京倉了。”楊榮道。
方世玉眉頭輕皺,疑惑道:“去視察京倉?他一個部院尚書,一品大員,去視察京倉?”
楊寓躬身道:“殿下,微臣要說的事情,就是這個,糧食斷供了......”
“糧食?糧食斷供了???”方世玉目光一凝,好家夥,如果真的糧食斷供了,那可是要天下大亂的。
管你有多少官兵,管你是殿下還是天王老子,反正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吃不飽飯也是死,腦袋掛在褲腰帶上,造反或許還能活命。
朱元璋說:“吾本淮右布衣,天下於我何加焉!”這不就是典型的要飯都活不下去,才在絕路中造反的嘛。
大明朝廷對於糧食的控制一直都很強硬,怕的就是老百姓吃不起飯,砸鍋賣鐵不要命的造反。
楊寓唉聲歎氣道:“是啊,這一個多月,朝廷調去江南的糧食,足足有七百萬石之多,已經嚴重影響了北疆的糧食供,北疆糧食雖然不夠,但朝廷控制力強硬,倒是還能穩到今年秋收。”
“不過據推測,遼東的糧食會出現大面積減產狀況,恐怕很難支撐直隸地區的供給。”
不單單是遼東,整個華北的糧食,都會減產,從洪武十三年開始,朝廷的統計人丁,年年暴增,到今日已經有一萬萬眾之多
殿下引進番薯,馬鈴薯,玉米等物,更是極大的刺激百姓生育,吃飽穿暖已經不是奢侈,可隨著北方越來越冷。
糧食的減產已是必然,只怕今年整個黃河以北,朝廷的田畝稅能收上來五千萬石糧食就極好不錯了。
但江南是糧產重地,也是朝廷最重要的產糧地,一場大水,百姓一年的耕種近乎顆粒無收,朝廷雖然出台政策,皇莊減免受災地區兩年的田畝稅
“但田裡沒有糧食,朝廷就是減一百年,那糧食就是這麽多,朝廷今年,要鬧糧荒了。”
楊寓無奈道!
“糧荒?你是內閣首輔,你告訴我,鬧糧荒會發生什麽!”方世玉目光深邃,緊盯著楊寓質問道
楊寓道:“若是朝廷不能平抑糧價,讓斷產的百姓有糧食吃,只怕,農民造反,生靈塗炭。。。”
“江南亂了,天下就亂了,你說,糧食這麽最基本的需求,朝廷都不能滿足百姓,這朝廷,還留著做什麽,要是我,我也會造反!”
“說吧,京師還有多少存糧,江南的糧價到什麽程度了!”方世玉吐出一口濁氣,現在說這些,似乎確實不是時候
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想辦法解決江南缺糧的問題。
只有穩住江南,大明的財政才不會出現問題,二五計劃已經因為汛情幾近擱淺了,如果江南在鬧出來造反的事情,這可就要了命咯,
楊寓道:“戶部總額是每個糧倉一百二十萬石糧食,京師共有使用的糧倉七個,合計七千一百四十萬石糧食。”
“而江南缺糧,會一直缺到明年夏收,朝廷,怕是難以承擔。”楊寓抿了抿唇,一臉凝重道。
“無法承擔?你這個首輔就告訴我,朝廷無法承擔?我現在問你江南的糧價到什麽程度了!!!”
方世玉心中窩火,怒氣衝天道。
楊寓道:“平均價格在四十貫一鬥米。”
“去你媽批的!”方世玉猛地站起身來,他感覺自己坐這個位置咯屁股。
楊寓道:“殿下息怒,微臣已經派人去打探了,江南年年豐收,糧食儲備應該是有的,但是官府的糧食儲備,怕是嚴重不足。”
方世玉道:“這個價格,不是要把寶鈔的購買力從低物價給打廢嗎。江南的糧商,都是這麽搞的?”
突然間,方世玉想到了一個神奇的組織,糧商,自從朝廷搬遷之後,他們就在江南大肆屯糧,往期因為江南糧價直走低,偏向平穩,方世玉自然也懶得管他們。
但現在糧價暴漲,卻是讓方世玉重新想起了這個神奇的組織。
楊寓道:“江南的各個糧行,似乎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每天都隻售賣一丁點的糧食,根本不夠全城百姓搶購的。”
“大發國難財,商人,這件事情,你們有什麽辦法嗎?”方世玉慣性的詢問了一聲,在他看來,把這些商人都殺了,糧食搶了,直接就搞死他們,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朝廷不缺糧,百姓買得起,吃得起,活的起。
楊寓道:“暫時還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除非,除非是動刀子殺人,但殺人的話,過於血腥,而且還會造成很壞的影響,微臣和夏部堂還在考量,想辦法用和平點的手段,讓他們放出糧食。”
方世玉揮了揮手道:“和平點的手段呢?”
“最好如此,如果能和平一點,盡可能避免殺戮、、不然的話,怕是糧商們人人自危,一旦防火燒了糧食,事情就更難辦了。”
楊寓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如果一旦糧商們感覺到自己要死了,一把大火把糧食燒乾淨了,朝廷才是抓瞎呢。
方世玉心中猶豫片刻,開口道:“這件事情,我回去想辦法吧,你們先查清楚京倉的糧食總額,查清楚之後,直接把數據送養心殿去!”
方世玉邁步走出了文華殿。
確實,殺乾淨這幫糧商,是最簡單,最粗暴的辦法,也是解決眼下江南糧食困境的唯一方法。
但商人既然存在,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哄抬糧價確實是死不足惜,但真的要朝廷和商人掀桌子,跌份不說,又會徒增無數非議。
養心殿。
方世玉揉著太陽穴,心煩意亂道:“不行,還是殺了吧。”
正當方世玉說話間,衛宏才帶著王川走了進來。
“草民拜見天雷王殿下!”王川跪在養心殿的大廳,對內殿的方世玉叩首跪拜道。
揮了揮手,方世玉道:“過來說話!
王川趕忙上前兩步,來到方世玉的前邊,隔著五步以上的距離,站定道:“草民惶恐入宮,不知殿下喚草民所謂何事?”
方世玉道:“確實有個難題,困住我了,你既然是商人家裡世代從商,你看看有沒有辦法。”
話音剛落,王川躬身作揖道:“還請殿下明示!”
“江南水災,田畝淹沒無數,江西,江北地區的百姓,近乎一年顆粒無收,朝廷的政策雖然會快速恢復當地的經濟,但糧食,永遠是大問題。”
“遼東和華北越來越冷,糧食連連減產,很難供應南方的百姓,江南各大糧商,囤積糧食,囤貨居奇,哄抬糧價,我不想直接動刀子殺他們。”
“當然,如果實在沒辦法,動刀子只能是下下策來用,江南百姓吃飽飯才是最重要的。你想想,有什麽辦法,能在不殺人的情況下,讓江南的糧價平息下來!”
方世玉望著王川,術業有專攻,在方世玉看來沒辦法,而王川,這個王震光的小兒子,此人自小便有經商天賦,甚至可以說將經商天賦已經點滿了。
或許說不定,他就有什麽好的辦法,解決糧食問題。
王川心中盤算片刻,開口道:“殿下想用商業手段,迫使他們將糧食平價賣出,以達到不殺人平複江南糧價的目的?”
“我沒有說過一定不殺人,如果需要,或者沒有更好的辦法,殺人就是維護江南糧價穩定的最終辦法。”
方世玉永遠不會放棄殺人以平複糧價的辦法,他可以爭取一下用商業的手段來快速平息糧價的同時,讓朝廷盡可能的不會參與進去。
如果商業手段做不到,強權壓下去,殺戮就是維穩的唯辦法。
王川道:“其實這個也簡單,只是需要殿下幫忙。”
“先說來聽聽!”方世玉開口詢問道。
王川道:“自從父親追隨殿下以來,凡我蘇州商行,不經營,茶,鐵,鹽,糧等貨物,蘇州商會也沒有糧食能拿得出手。”
“想要平抑糧價,必須要手裡有糧食,強行平複下來,迫使那些糧商平價賣糧。”王川恭敬道。
“你們蘇州商會倒是挺懂的,還知道什麽能碰,什麽不能碰,那你們靠什麽賺錢?”方世玉反倒疑惑了。
錦衣衛的消息,蘇州商會,是整個大明,最富有的商會集團,他們的總資產有多少?差不多二十萬萬貫寶鈔吧。
相當於大明帝國繁榮時期一年稅收總合的三分之一左右,說他們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王川躬身道:“殿下於蘇州商會有知遇提攜之恩,朝廷的禁令,自然就是蘇州商會的禁令。至於賺錢,殿下指縫裡漏出來一點,也夠蘇州商會吃喝了。”
王川這話倒是沒說錯,藍玉出一趟海,回來給蘇州商會分了多少?三萬萬貫寶鈔的財富,而且最重要的是,許多貨物,都是通過蘇州商會賣出去的。
整個蘇州商會,真真正正是方世玉一手扶持起來的。
“京師已經沒有糧食了,還是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能做好嗎?”方世玉打量著王川,既然他有辦法,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困難吧。
如果能兵不血刃的解決江南糧價問題,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任何時候,動刀子都是最後的手段,下下策中的下下策。
“至少也應該有一點吧,草民也不要多,三百萬石糧食,保證把整個江西,江東的糧價給打下來。”
“如果有八百萬石糧食,草民或許可有讓許多大發國難財的奸商們,家破人亡,賠乾淨一切!”
王川篤定道。
“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方世玉目光一凝,盯著王川道!!
太始五年,八月初
南京。
王川帶著一千萬石京倉調撥的糧食,乘船出海,趕到了南京。
“終於有機會,讓我來譜寫一段商業傳奇。”王川嘴角微微上揚,他已經忍耐許久了,如果不是家裡老子一直克制,王川早就用他的經商天賦,來打造更強大的蘇州商會的商業帝國。
只是王震光太保守。
在王川的眼中,王震光太保守了。
南京城,吳王府。
既然船只靠岸,自然是要拜碼頭的。
王川見到朱允熥的時候,朱允熥正一臉憂愁的陪著武凝雨在解刨屍體,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朗朗乾坤的,朱允熥就在吳王府的大院子裡解刨屍體。
“草民拜見吳王殿下!”王川躬身行禮道。
“行了,祖師爺都跟我說了,有什麽要我幫助的,你隻管說吧,我現在忙得很,快點說完!”
朱允熥手裡拿著毛巾,幫助武凝雨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看也不看王川一眼,似乎在他的眼裡,只剩下了眼前這個一心專注解刨大業的武凝雨了。
“天雷王要草民來平抑江南糧價,但草民需要吳王幫助將南京的一眾糧商都聚集起來,一起吃頓便飯。”
王川躬身道,南京,糧價漲的最凶狠的地方,王川來到這裡時,糧價已經達到了五十三貫寶鈔一鬥米。
就這個價格,還有許多人買不到糧食。只能靠著朝廷的賑濟糧,勉強糊口。
聞言,朱允熥狐疑的看了眼王川道:“讓本王幫你做東,邀請那幫一身銅臭,大發國難財的家夥?”
“整個南京城,草民已經找不到其他人能有這麽大的能量,可以將他們聚集起來。”王川道。
朱允熥轉頭冷哼一聲道:“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嗎?南京,前帝都,知道我是誰不?吳王!你知道我架著這個王爵,在南京城就藩,身份多敏感嗎?”
“我去見他們?你是怕祖師爺手裡彈劾我的奏疏不夠多是吧!!”
朱允熥看似風光無限,但實則,自家苦,自家知,趙王,漢王,人家雖然也在南京就藩,但相比起朱允熥的身份敏感程度,就差的遠了。
朱允熥可是實打實的興宗嫡子,又封吳王,就藩南京,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禦史言官定的死死的。
不然的話,朱允熥又何苦將無數的心血,放在武凝雨的身上,而不去做一番功績出來!
他不能啊,他的功績做好了,給誰看的?是要告訴方世玉,我比你做的好?還是要告訴天下百姓,吳王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王爺?
小時候的朱允熥確實沒想過這些,隻以為長大以後,方世玉當了殿下,他就可以瀟灑自在了。
直到事情到頭,他確實算是瀟灑,整個大明朝有史以來最受寵的藩王,但相對的,朱允熥在南京城可謂是如履薄冰,比之朱允熙和朱允,更為小心翼翼。
王川道:“天雷王說,殿下若是能助草民辦好這件事情,就藩的地方,隨吳王自己畫!”
朱允熥頓了頓道:“祖師爺真的這麽說的?”
“草民只是一介白身,豈敢假傳天雷王的意思。但殿下還說了,如果吳王不幫助,就在南京就藩一輩子!”
王川篤定道。
朱允熥錯愕的目光看了看王川道:“膽子倒是不小嘛,敢拿祖師爺壓我?”
“若是這點膽識都沒有,草民怎能得殿下器重,全權處理江東江西兩岸的糧價一事!”王川在方世玉面前看的恭謹,但出了皇宮,在朱允熥的面前,真的看不出他有幾分恭謹之似乎在他眼裡,除了殿下和內閣首輔,任何人都算不得什麽,包括那些淮西勳貴。
至於說為什麽殿下和內閣首輔才有讓他恭謹的能力。
首先,大明兩京一十五布政司的所有內政,內閣首輔是擁有決策定議權的,只要殿下不不否定,內閣首輔的權力就是整個朝廷最大的。
他可以制定一系列的政策,是打壓,或扶持,盡在手中。
而殿下是擁有掀桌子的能力,不論是官場的桌子,還是商業的桌子,只要觸動了殿下的利益,讓殿下不能接受的那種。
譬如江南各地的糧價暴漲,嚴重威脅了朝廷在南方的穩定統治,殿下沒有好辦法解決,掀桌子就是必然的。
至於淮西勳貴,七軍都督府中的那些大佬們,只能算是殿下的打手,他們既不能調兵,也不能參政,不具備決定政策的權力,也不具備掀桌子的權力。
相對而言,淮西勳貴在方世玉新定的政體下,完全成了依附在殿下身邊的打手,除了錦衣衛外,目前還在一直領軍的,只有徐增壽了。
估計等徐增壽完成十年期的剿匪計劃,也要解甲歸田。
這也是為什麽,西平侯沐春慘敗之後,七軍都督府的人都不願意幫助沐家說話,甚至幾乎到了沒有人願意出征麓川,最終不得已,平安同何文輝才站出來。
而眼下,更遑論是面對一個沒有實權的閑散王爺了。
朱允熥瞄了一眼道:“蘇州商會的名頭都這麽大了?”
“全賴殿下扶持提攜之恩,聖眷恩寵不斷。”王川躬身作揖道
朱允熥看了眼被武凝雨解刨後處理完的屍體,回頭看了眼王川,一邊擦手,一邊開口說道;“幫你也不是不行,問題是本王能得到什麽!”
“王爺想要什麽?”王川笑了笑,只要朱允熥有所求,這事情就不會很難辦,有吳王出面,這南京的糧商,那個敢不賣面子。
只要把他們都聚集起來,王川就有十足的信心將糧價給打下來。
嗤笑一聲,朱允熥道:“大明律規定官員貪汙受賄超過六十兩者,剝皮實草,但這條律法,不適用宗親。本王準備今年大婚,若是一切妥當,太祖爺三年孝期過後,本王也就沒有留在南京的必要了,到時候出海就藩,少不了要花許多錢!”
“你能給本王多少錢,本王幫你辦多少事!”
朱允熥毫不在乎的公開索要賄賂,他和朱允熙,朱允煙沒有出海就藩,而是留在南京內,同朱植留守南京。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朱元璋的三年孝期未過,索性東瀛也沒拿下來,如今出了這番事情,也不知道東瀛要什麽時候才能動手。
朱植或許要更晚一些就藩,但朱允熥,朱允熙,朱允熞三人,隨著朱元璋的孝期過後,也就要陸續就藩了。
畢竟留在南京,可不是一件好事!
王川微微一怔,狐疑道:“蘇州商會什麽也沒有,錢多!王爺想要多少,力所能及的,蘇州商會自然全力支持!”
朱允熥伸出手,張開三根手指道:“這個數,拿得出來嗎?”
“三百萬貫?王爺想要的話,現在就可以給王爺!”王川躬身道!
只見朱允熥搖了搖頭道:“三百萬,打發叫花子也不夠。”
“三千萬?”王川心中滴血,三千萬現鈔,蘇州商會想要拿出來,雖然不是給不起,但拿出來的話,蘇州商會必然會陷入流動資金的空缺。
三千萬貫寶鈔在大明民間,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朱允熥搖頭道:“你看本王就那麽容易打發的嗎?”
“三萬萬貫寶鈔?”王川瞪大一雙眼睛,驚訝的看著朱允熥道!
朱允熥點了點頭道:“少了這個數,別指望本王能幫你做什麽!”說著,朱允熥也不理會王川,回身帶著武凝雨便向屋子走去。
路上,武凝雨輕聲道:“殿下,贛江兩岸糧價暴漲,民不聊生,我們能幫的自然要幫,為什麽還要......”
“這都是祖師爺的意思,三萬萬貫,我能留一千萬貫就不錯了,祖師爺說蘇州商會發展的太快了,現在應該是敲竹杠的時候了!”
朱允熥一臉無奈,他就在南京,沒人比他更清楚糧價的暴漲,對老百姓來說是多麽煎熬!
“天雷王怎麽會......難道他不怕江南糧價一漲再漲,寶鈔崩潰嘛。。。”武凝雨一時想不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明明是要想清楚,如何解決糧價暴漲的問題。
可方世玉倒好,這個時候還要敲竹杠?
朱允熥聳了聳肩道:“不知道,不清楚,祖師爺就讓我要價三萬萬貫,他給的話,我就幫他,不給的話,就讓他自己去想辦法吧。”
“可若是江南糧價打不下來,百姓餓殍遍地,那要怎麽辦”武凝雨憂心忡忡的看著朱允熥道:“要不我們也開倉放糧。”
吳王好歹也是個王爵,每年的俸祿米糧還是很多的。
朱允熥連忙拉住了武凝雨道:“姑奶奶啊,吳王府開倉放糧,你這是嫌棄未婚夫死的不夠快啊,我們開倉放糧,這叫收買人心,那些禦史言官還不噴死我。而且我們那點糧食,也救不了多少人。至於說糧價打不下來,那就打不下來吧。最多那些百姓多餓幾天肚子!”
“朝廷還是有賑濟米粥的,餓不死人!”
朱允熥望著武凝雨,他的身份,在這南京城,做什麽都好做,甚至是屍體他都可以弄回來,讓武凝雨解刨著玩。
這種事情鬧到朝廷上,最多就是罵他個不務正業,奇技淫巧,無所事事罷了,完全不會觸及到他吳王的根基!
但如果他真的出去開倉放糧,賑濟災民,那打著吳王府名號的施粥棚,就能讓禦史言官要了朱允熥的命。
“行了,我好歹也是吳王,大明的吳王,府裡的糧食,都送官府去了,以官府朝廷的名義發出去,肯定要比我們出面更穩妥!”
朱允熥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讓他看著老百姓饑腸轆轆,餓死在路邊,他也看不下去,身份特殊,又不能親自出手,只能以捐贈的形勢,將大半的存糧送給了南京官府。
這樣做,在朱允熥看來,就是最好的兩全其美之法,既保護了自己,也可以力所能及的救濟百姓。
百姓對朝廷感恩戴德,肯定要比對吳王府感恩戴德更安全
武凝雨道:“可是時間若是拖久了,朝廷的糧食也不夠啊。”
“這你就不懂了,咱朱家殿下,怕百姓造反,不怕鄉紳地主商賈造反,祖師爺在磨刀呐,王川如果控制不住贛江兩岸的糧價。”
“朝廷大軍殺過來,糧食還是可以分出去,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送你回家吧!”朱允熥心平氣和的說著。
殺人?他見過太祖殺太多人了,從文官,到開國公爵,到淮西勳貴,到軍中的那些驕兵悍將。及至最後的那些商人,地主,鄉紳。
他們算什麽東西?就是隨便割的韭菜罷了。
“殺人?”武凝雨眉頭緊皺,憂心忡忡的在朱允熥的護送下,向吳王府的外門走去。
朱允熥道:“你又不是沒見過祖師爺殺人,從他登基那段時間,江南官場就被清洗了一遍,還有,在江寧的尼姑庵,你是親眼看見的。遷都之前,嚴震直受賄案。江南汛情欺君案。”
“這個天下,除了不能逼百姓造反之外,任何人都可以殺!維護百姓吃飽飯不造反,任何人都可以殺!”
“回去告訴本王未來的嶽丈大人,在刑捕房任職,凡是小心著些,千萬不要伸手去貪。”
朱允熥時時提醒著,他是真怕武家參與到那場大案中去,一旦定上了罪名,那到時候他朱允熥可就要倒霉了!
北京。
坤寧宮!
方世玉看著方文墐,有模有樣的閱讀著地方奏報,這都是兩三年前,方世玉處理的一些瑣碎政務。
見方世玉來了,吐了吐舌頭,就朝外面跑去,卻一不小心撞到了正要進來的鄭和。
“奴婢拜見世子殿下!”鄭和是見過方文墐的,連忙躬身作揖道。
方文墐摸了摸腦袋,開口道:“是我撞到你了,抱歉!”說罷,方文墐繼續悶頭跑著。
鄭和聽到方文墐的話,心中一愣,不自然的扭頭將目光跟著方文墐的身影。
“咳咳~”隨著方世玉輕咳兩聲,鄭和這才回過神來,向前走了兩步,在方世玉的面前,躬身跪拜道:“奴婢鄭和,拜見天雷王殿下!”
“渤海灣戰役,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我是欣賞你的能力的。只是朝廷還沒有太監領軍的道理。怕是不能讓你在七軍都督府的海軍部任職了。”方世玉歎息一聲,他也是經歷了許多的思想鬥爭,最終決定不用鄭和去海軍任職。
畢竟,鄭和做的再好,他終究是要以宦官身份示人方世玉而言,並非一件好事。
鄭和心中似乎有些空落落的,眼角冒著淚光,他太喜歡大海了,大明的海軍,完全可以滿足他的欲望,讓他在大海上,馳騁萬裡海疆。
可是,這一切,都要因為他是太監之身,而被打斷了。那他這大半年的努力,又成了什麽。。。。
“殿下恩典,奴婢領旨謝恩!”鄭和恭敬的歎息道。
方世玉道:“也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堪,海軍是戰鬥序列,最高長官是要在七軍都督府任職的,而你閹身,進不去武英殿也沒辦法。”
“我總不能,為了你一個人,開啟大明朝的宦官乾政先例,不過,峰回路轉,我也不是不懂得惜才的君主,朝廷需要海貿,而領軍的人,我心裡一直沒有個好的人選。你若是願意,朝廷的海貿船隊,可以交給你。”
鄭和是有海洋戰爭能力的,但方世玉並不在乎這些,以大明的經濟體量,造船能力和速度。
想要搞定這個世界的其他國家水師海軍,需要的並不是多麽強的領袖,正常在南京海事學院畢業的軍科子弟,靠著大明海軍的總量和炮火的威力。
縱橫天下,並沒有什麽難度。
而鄭和,既然不能讓他去海軍任職,又不能平白浪費了這麽個人才,讓他去海上貿易,走訪各國,藩王國,對朝廷都有巨大益處。
鄭和微微一愣,趕忙出聲道:“多謝殿下隆恩!”
“嗯,你和朱棣的關系,所以,船隊就不要走好望角了到埃及地區就可以了。朱棣想貿易,就讓他自己派船隊來大明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鄭和是忠心朝廷,忠心自己這個殿下,還是忠心其他人,比如他自小服侍多年的朱棣。
方世玉也不想賭博鄭和究竟更忠於誰,直接杜絕船隊前往好望角,朝廷不過去,朱棣想要貿易,就讓他自己派艦隊過來就是了!
如此,也可以避免鄭和和朱棣會面,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鄭和懷揣著忐忑的心情,離開了乾清宮。
方世玉輕笑一聲,宮殿中,朱紫怡氣喘籲籲的走了出來道:“你就不能進屋子坐著,在這外邊,也不嫌冷!”
屋子裡太悶了些,況且現在還沒有到不能待在外邊的時候,也不知道,贛江兩岸的百姓,生活的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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