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長安,其實是比較空虛的。
董卓在外征站,麾下大將也大多出征在外。
雖然留下了李傕、郭汜、樊稠、張濟四名大將,但卻僅僅只有郭汜一人,帶了不到兩萬兵力駐扎在長安。
其余三人和超過五萬大軍,都在長安以西二百五十余裡,一處叫做“郿”的地方,為董卓修建城堡。
董卓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自己乾下的事情為天下所不容,這座城堡,就是他給自己留下的後路。
萬一到了“事不可為”的地步,董卓就會帶著自己最心腹的嫡系部隊躲進郿塢,過自己花天酒地的日子。
為了這條後路,董卓花費的力氣可不小,驅使了數十萬民夫、苦力,單單只是監管這些人的大軍就派了五萬。
雖然才開始修建,但大量的金銀財寶、糧草軍械,已經開始往郿塢裡儲存。
一旦建成之後,哪怕被數十萬大軍圍攻,也能堅守三十年以上。
然而,在長安內的兵力本就不足,再將大部分資源投入到郿塢的修建上,長安的城防自然是無法得到保障。
盡管郭汜十分謹慎地派出大量明暗哨探在周邊警戒,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來襲的敵軍,關閉城門。
但,看著城頭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郭汜隻感到一陣陣的絕望。
粗看過去,敵人至少有二十多萬人。
如果這些人,全部都是精銳士兵,自己這兩萬人,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偌大的長安城!
秦霄手下的兵力當然不可能有二十多萬,真正的士兵只有九萬而已。
多出來的這十幾萬,都是穿上了盔甲、拿起武器的民夫,用來湊人頭,嚇唬敵人的。
當然,也能起到佯攻的作用。
在確定了長安城內守軍兵力嚴重不足之後,嶽飛就定下了這一策略。
四面圍攻,其中三面都是民夫,做做佯攻的姿態,吸引守軍的注意力,只有一個方向是真正的大軍主力。
長安城的城牆規模雄偉,區區兩萬兵力,頂多只能守得住一個方向。
用佯攻確認了守軍的位置之後,大軍立即換另一邊強攻,破城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如果守軍選擇分兵防守,那就更妙了。
城頭上,郭汜也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不由臉色鐵青,一顆心也沉了下去。
“派人去郿塢求援了嗎?!再派快馬去求援,速度要快!”
郭汜雖然心中慌亂,但表面上卻十分的鎮定,有條不紊地下達指令:“征調城中所有民夫,還有那些權貴世族的家丁、私兵,全部給我弄到城牆上來協助防守!告訴他們,如果不聽話,就算守不住城,老子死之前,滅他們的滿門也還做得到!”
郭汜當然不可能不明白,這種逼迫本地權貴的做法,會有很大的隱患。
但,此時卻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若是丟了長安,哪怕沒在混戰中身亡,董卓也不會放過他。
反而不如拚命一搏。
至於後患,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只要長安能堅守下來,等到董卓歸來,就不信這些士族權貴還有人敢反抗。
但,整合城內的力量卻需要時間。
而嶽飛,顯然不打算給郭汜足夠多的時間。
大軍趁夜行軍,天剛蒙蒙亮就兵臨長安城下。
連短暫的休息都沒有,十六萬民夫,直接分成四股,同時衝擊四面城牆。
在搬運雲梯、撞車、浮橋的民夫人群當中,還混雜著少量的士卒,每一面城牆都分出了一萬人,一半背嵬軍精銳,一半普通二線部隊。
真正攻打城牆這種傷亡率極高的事情,當然不可能讓那些普通民夫去幹。
雖說慈不掌兵,但嶽飛也沒有喪心病狂到拿普通領民的性命,去堆出一場勝利的地步。
真正起到佯攻作用的,還是混雜在民夫當中的這一萬士兵。
和現實世界不同,長安城牆的高度被加高到了十丈高,也就是三十余米。
想想也是,在一個整體力量層次都被拔高的世界裡,若是還只是十米出頭的城牆,顯然是對那些被強化過的超凡軍隊,起不到任何阻擋作用的。
就這三十米出頭的高度,一些武將也能不借助雲梯,幾個縱躍就能跳上去。
但,對普通軍隊來說,城牆的阻攔作用還是相當明顯的。
不單單只是加高,城牆還明顯經過了加厚、加固的改建,弱一點的武將,都很難直接對城牆造成什麽明顯的損傷。
冒著城頭上的箭雨、滾石,雲梯紛紛架起。
一個個士兵,完全不要命一般無視了城頭上的攻擊,飛快地向上攀爬。
郭汜在城頭上安排了大量的普通人,乍一看過去,也沒法判斷守城的主力在哪一邊的城牆,只能先打一打,看能不能試探出對方主力的動向。
好在,這些普通人,最多就是往下扔扔石頭,就算開弓射箭,射出的箭矢也沒什麽準頭和力道可言。
很快,就有幾名士卒衝上了城頭。
最先上去的那人被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架住,從城頭上推了下去。
但這卻給後面的戰友創造了機會。
兩名士兵趁著這個機會翻過城垛,抽出長刀,衝入人群裡衝殺,當場就砍翻了幾人。
血漿迸濺,被強征來的百姓臉上露出懼色,紛紛後退。
東漢末年,人命賤如狗。
哪怕是尋常百姓,也見慣了死亡和屠殺。
但,見慣了,並不意味著不害怕。
他們只是被強征來守城的百姓,又不是真正的軍隊,哪受得了這等場面。
隨著越來越多的士兵衝上城頭,展開屠殺,城牆上的百姓立即開始狼狽逃竄,根本不顧什麽防守。
“艸!就知道這幫賤民靠不住!”
郭汜怒罵一句,罵罵咧咧地下令道:“督戰隊上前!臨陣脫逃的賤民,全部處決!!大軍上前,接管防線!”
郭汜這邊正在下令,忽然看到有一名董卓親兵打扮的士兵趕了過來,卻被人群攔在了外邊,一時擠不進來,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朝著郭汜大叫道:“郭將軍!郎中令命小人傳話!”
郭汜認出這親兵,正是董卓派去保護李儒的親兵之一,連忙下令讓開路,請那親兵過來。
在董卓集團內,董卓最信任的,除了“自家人”之外,就當屬李儒了。
李儒的地位,也要比郭汜這種普通的帶兵將領要高得多。
郭汜敢得罪城內的世族權貴,但卻不敢對李儒有絲毫的不敬。
將親兵請了過來,郭汜直接問道:“什麽事?”
“郎中令大人已經得知這邊的狀況,命小人來問郭將軍一句話。”
親兵此時代表的是李儒,並未和郭汜客氣,直接開門見山道:“敢問郭將軍,有幾成把握守到主公回援?!”
“本將身負守城之責,自當竭力死戰!”
郭汜“義正言辭”地說了一句,緊接著,卻是話題一轉,又道:“只是,這賊軍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居然天降二十余萬精銳,我這區區兩萬兵力,根本沒法布防。長安城這麽大,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估計都難以支撐到郿塢援軍抵達,更不要說主公回援了。”
“既然如此。”親兵當即道:“郎中令大人有命,棄守外城,保留實力,收縮兵力於內城!只要守住未央宮,待主公大軍回援,敵軍必可破之!”
“收縮兵力?”
郭汜楞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李儒的想法。
所謂的“內城”,其實是指西漢時期的皇宮。
雖然說是皇宮,但也是按照城池的標準建造,除了范圍小一點之外,防守方面和真正的城池並無任何差別。
小有小的好處。
外城太大,區區兩萬兵力,只會顧此失彼,根本防禦不過來。
而未央宮的范圍較小,兩萬兵力就能夠做很多事情了。
郭汜當即點頭道:“既然軍師這麽說,末將自當從命。請回稟軍師,末將這就清點兵馬和糧草,一個時辰內,必退守內城。”
“郭將軍辛苦了。”
傳信的親兵從懷中摸出一封竹筒,悄悄塞進郭汜的手中,壓低聲音道:“郎中令大人希望,這幾家人,都能完完整整地進入內城!”
郭汜知道,這份“名單”,恐怕就是李儒認為,對未來董卓掌握局勢至關重要的“重要人物”,不敢有絲毫怠慢,連聲道:“請軍師大人放心,末將絕對做得妥妥當當!”
兩人說罷,郭汜立即放棄了城頭上的防禦,隻留下少量督戰隊,監督那些被強征來的“賤民”,逼迫他們用性命拖延敵人攻城的節奏。
而他自己,則率領大軍,爭分奪秒地按照李儒給出的名單,一家家的去“請人”。
不到一個時辰,郭汜手下的兵馬,便帶著浩浩蕩蕩的一大群達官顯貴,進入未央宮內。
隨著郭汜放棄外城的防禦,城頭上這些在督戰隊壓迫下送死的平民百姓,頓時一哄而散。
嶽飛等了半天,想要觀察出對方的主力部隊到底藏在哪邊。
結果還沒等找出來,四面城牆就紛紛告破。
“佯攻”的軍隊直接佔據了長安四面城牆,真正準備用作主力的大軍,壓根就沒有出場的機會。
遠處,秦霄看著大開的城門,不由和商鞅、嶽飛面面相覷,疑惑道:“不會有詐吧?”
話剛出口,秦霄轉念一想,能有什麽詐?
難道還能玩個空城計不成?
就算董卓手下的李儒、賈詡兩人智謀不錯,確實有可能想得出這種計策。
但,諸葛亮的空城計,那是建立在司馬懿本身就疑心極重的前提下。
甚至後世許多人認為,司馬懿是和諸葛亮形成了默契,故意中計,以推遲曹魏一統天下的步伐,為未來取而代之埋下了伏筆。
而現在這情況,明顯不符合空城計的要義。
“會不會,是他們自知不敵,放棄外圍防禦,集中兵力於城內某處?”
商鞅提出了一個猜測:“主公曾說過,這長安城,在秦時,乃至漢初,均為皇城所在。既為皇城,是不是該有個易守難攻的宮廷?”
不愧是奠定了秦國霸業根基的商君,商鞅雖然沒有進城,但僅僅隻憑借著這攻城戰的詭異之處,就將實際情況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不管這個猜測是不是符合真相。
大老遠地跑到長安來,千辛萬苦繞過潼關,險些迷失在陝北大山之中。
費了這麽大力氣,就是為了趁董卓大軍不在,攻取長安。
如今,長安城門已經大開,就算裡邊有陷阱,秦霄也不可能這時候放棄。
“安排進城吧,別等郿塢那邊的兵力支援過來,到時又要有麻煩。”
秦霄擺了擺手,對嶽飛說道:“你來安排,穩妥為先,小心陷阱。”
“末將遵令!”
嶽飛一抱拳,立即去安排軍隊調動的事宜。
大軍分批入城,先頭部隊確認沒有陷阱之後,從外圍緩緩向內推進。
後續的主力再行跟進,逐街排查,確認沒有敵人留下的伏兵。
至於這城中百姓、權貴,暫時也顧不上管那麽多,只是嚴令戒嚴,禁止閑雜人等上街遊蕩。
幾個小時之後,大軍終於控制住整個外城。
同時,也摸清楚了敵軍重兵把守的所在:皇宮。
長安城牆內的總面積大約在不到二十平方公裡,單單一個未央宮,就佔據了三分之一。
(注:現實中的未央宮是在長安城外,這裡改成城內,同時增加長安城相應的面積。)
不過,郭汜手中那點兵力,顯然是守不住整個皇宮的。
他直接放棄了東邊的明光宮、長樂宮等宮殿,大軍收縮於皇宮西南的未央宮。
這一小片宮殿,以兩萬兵力,不但能夠守得住每一處死角,甚至還能做到一定程度上的輪換。
顯然,郭汜也已經考慮到了長期堅守的情況。
秦霄命人在城中打探了一番,很快得到消息,包括獻帝劉協在內的皇室成員,以及重要的權貴、世族,以及他們的家眷、家丁、私兵,全部都被強製遷入未央宮內。
加上這些權貴世族的家丁和私兵,整個未央宮內,預計有三萬左右的可戰之兵。
至於軍械糧草方面的儲備,就不怎麽清楚了,打探來的消息都互相矛盾。
有人說未央宮內儲備的糧草至少夠數萬大軍吃上幾十年,也有人說皇宮武庫早已被董卓搬空,送去了郿塢。
具體哪一種說法才對,秦霄也不敢下斷論。
但,無論未央宮內的物資儲備是否足夠長期堅守,秦霄都不可能一直圍而不攻。
不說郿塢那邊的五萬大軍,單單只是董卓,一旦接到長安出事的匯報,必然會立即率領大軍返回。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攻破皇宮,消滅裡邊的反對力量,一旦董卓大軍回援,腹背受敵之下,秦霄的處境就會相當的難受。
“兩天。”
秦霄看向嶽飛,嚴肅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兩天之內,必須攻破皇城。”
“其它的都還好說……”
嶽飛猶豫了一下,說道:“獻帝、皇妃等人都在未央宮內,末將擔心,若是敵人狗急跳牆之下,難保不會做出喪心病狂之事。”
這個問題確實是非常讓人頭疼。
挾天子以令諸侯,是秦霄計劃中的一個重要環節。
雖然不是非要獻帝活著不可。
但,一個活著的漢室皇帝,顯然能給秦霄帶來更大的利益。
別的不說,打著獻帝的旗號,願意來投奔的人才肯定會相應增多。
尤其是一些心心念念期望著光複漢室的人,只要秦霄以“從董賊手中救出獻帝”的形象,再以獻帝的名義來招攬,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此時掌握著獻帝安危的,卻是董卓的手下。
“不知道能不能想辦法打探清楚。”
秦霄皺了皺眉,下意識道:“此時未央宮內做主的,不知道是李儒還是郭汜,又或者賈詡。如果是李儒做主,那獻帝幾乎死定了。若是另外兩人,或許還有機會。”
皇城內由誰主事,這區別可是不小。
李儒是死心塌地跟董卓乾,若是事不可為,他寧可選擇拖著獻帝,乃至於眾多權貴世族同歸於盡,也不會投降。
秦霄不知道歷史上的李儒是個什麽形象,但卻很清楚地記得,演義當中,董卓死後,李儒並沒有選擇逃跑或是反抗,而是束手就擒,隨後被斬首。
好像,這家夥和牛輔一樣,是董卓的女婿來著?
秦霄有些不太確定。
若是皇城內是李儒主事,自然是最壞的消息。
但,如果是郭汜或者賈詡……
不對,郭汜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雖然董卓很信任他,但在董卓集團當中,郭汜的地位並不算特別高。
無論是李儒還是賈詡,地位都在他之上。
唯一有可能從李儒手中奪權的,只有賈詡。
若是賈詡主事的話,以他為了自保不惜一切的性子,獻帝多半會平安無事。
甚至於,即便是李儒當權,賈詡為了自保,也有可能設法暗中保下獻帝,以作為未來保全自身的籌碼。
“去,打聽一下!”秦霄立即下令:“務必打聽清楚,賈詡是否在皇城之內!”
嶽飛當即去安排人手打探。過了不久,探子回報,賈詡確實是在皇城內。
“主公何不投書一封?”
商鞅提議道:“命使者送出書信勸降,且看他如何回復。”
這有用嗎?
秦霄覺得勸降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想了想,試試又沒什麽損失,於是點頭道:“那就請你代勞,寫一封勸降書信送進去。”
頓了頓,秦霄又強調道:“不過我們時間緊張,不可能給他們太長的時間考慮。嶽飛,做好攻城準備需要多久?”
嶽飛立刻道:“即刻開始攻城也沒有問題。但若是盡量妥善準備,需要兩個小時,將城外的攻城器械運送進來。”
“那就兩個小時。”
秦霄點頭,對商鞅道:“告訴他們,兩個小時內,若是不投降,我們就直接攻城。”
“鞅,遵從主公命令!”
商鞅行了一禮,立即去準備勸降書信。
……
未央宮內,李儒拿著一張信紙,面露疑惑之色。
“文和,你來看看這個。”
李儒將信紙遞給賈詡,道:“某實在看不懂,文和素有大才,想必能參詳一二。”
“咦,這紙?”
賈詡一接過信紙,信紙的手感,頓時讓賈詡感到大為驚訝。
三國時期已經有紙張,但此時的紙,質量並不好,非常的粗糙,用來書寫還會出現墨跡散開的情況,導致字跡難以辨認。
因此,時下主要的記載工具還是竹簡和錦布。
至於紙張,只是因為竹簡、錦布的成本太高,在不重要的地方用作補充罷了。
但,這張信紙,給賈詡的感覺卻不一樣。
手感如絲綢一般光滑,潔白如玉,紙上的墨跡也非常清晰,沒有絲毫散亂的跡象。
賈詡頓時大感驚訝,若是這種紙張能夠得以推廣,造書的成本,豈不是可以大大降低?
賈詡雖然也算“士族”出身,但涼州的士族,比中原的寒門好不到哪去,非常的窮,也導致了族人讀書的時候,可以選擇的范圍不多,湧現出的人才自然就少。
在見到這紙張的第一時間,賈詡就想到了這種紙張,能夠對天下無數寒門子弟帶來多大的好處。
“不是讓你看紙!”李儒沒好氣道:“看信!看信裡的內容!”
“哦。”
賈詡沒有和李儒爭辯,低下頭,去看信中的內容。
信件並不長,都是一些非常俗套的勸降的話,無非就是你若是投降,能得到什麽樣的待遇,若是不降,破城之後必殺無赦之類的內容。
唯有末尾處的落款,引起了賈詡的注意。
“秦公霄口諭,商君鞅代筆。”
這裡的斷句應該是這樣的,秦公,霄,口諭,商君,鞅,代筆。
秦公、商君,都是封號,霄、鞅,則是兩人的名。
至於口諭、代筆,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就是字面意思。
東漢末年,沒有秦公、商君這樣的封號。
秦公霄,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也是極為陌生的。
賈詡熟讀歷史,從未聽說過歷史上有這麽一號人。
但,商君鞅,那可是大名鼎鼎。
但凡稍微研究過華夏歷史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
“這商君鞅……”賈詡面露疑惑,猜測道:“莫不是同名同姓?”
“顯然不是。”李儒指著信件上的一行,道:“你看這裡,他們說,這鹹陽,也就是長安,是他們的‘龍興之地’,如今是來收復。這意思豈不是很明顯了?”
“但是……”賈詡還是覺得不對勁:“若在下所記不差,商君鞅乃是秦孝公時期的人物,早已作古數百年了吧?太史公書有言,秦惠王車裂商君以徇,這可是五百年前的事!”
《太史公書》,就是《史記》。
雖然其中許多論述觀點過於主觀,但大體的事跡脈絡卻是沒有太大偏差的。
一個五百年前的人物,怎麽可能跑到現在來?
何況,歷史上明明白白地記載著,商鞅被車裂於鬧市。
莫非,是有人假托商君、秦公的名義?
只是,擺出這麽一個一戳就破的謊言,有什麽意義?
賈詡覺得,這個猜測似乎並不成立。
甚至於,他有一種莫名的直覺,這秦公霄、商君鞅,都是真的!
若是如此的話……
賈詡不由動了心思,試探著問道:“文優如何打算?”
“自然是不可能投降!”李儒毫不猶豫道:“太師待我恩重如山,我李文優就是死,從這跳下去,也絕不會背叛太師!”
若是秦霄在這,聽到李儒的話,說不定會下意識接上一句“真香”,但賈詡顯然是接不住這個梗的。
李儒說了幾句,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忽然看向賈詡,警惕道:“文和該不會存著賣主求榮之念吧?”
見李儒的態度如此,賈詡也不惱怒,反而笑呵呵地說道:“文優莫非忘了嗎?我的家小,可都被郭將軍重兵‘保護’著呐!”
言下之意,我一家老小都被你的人控制著,我怎麽敢背叛?
李儒一想,也確實如此。
賈詡這人雖然陰險毒辣,但對家人還是很重視的。
只要掌握住他的家人,就不怕他不聽話。
聞言,李儒點點頭,道:“此書信的事,還請文和保密。布防方面,我已命郭汜全權負責,文和就不必插手了。若是有閑暇,還請文和出面,安撫一下那些權貴、大臣。”
賈詡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做出一副順從的表情道:“謹遵大人之令!”
“哎,你我都是軍師,何來遵令一說!”李儒口中如此說著,卻沒有任何動作,坦然受了賈詡的大禮,還一邊假惺惺地道:“都是為太師大人效命,何須分出個高下?”
“大人所言不錯。”
賈詡再次行禮,頭低下去,看不到面上的表情:“在下這便去安撫宮中權貴,至於陛下那邊……事關重大,大人能者多勞,還請多擔待。”
見賈詡這麽“識趣”,李儒臉上也露出滿意的表情。
當然,即便賈詡不主動讓出,關於獻帝的控制權,李儒也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他很清楚,哪些東西可以放,哪些東西又必須牢牢抓在手中。
但,既然賈詡這麽識趣,能少些麻煩,李儒當然也不會不接受他的“好意”。
在十分怪異的氛圍中,兩人結束會面,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賈詡走出很遠,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轉頭看向李儒消失的方向,眼中透出複雜的目光。
片刻之後,賈詡大步向前,返回自己的住處。
未央宮,名義上是一座宮殿,實際上卻是一大片建築群。
當然,在大量的大臣、權貴、士族被強製搬遷進來之後,未央宮內非常的擁擠,往往一座建築內,就要住下數十上百,甚至好幾百人。
而一些沒什麽地位的仆役、下人,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在露天的院子、廣場上打地鋪。
整個未央宮內,除了少數處重要的地方,其它地方都是亂糟糟的一片。
當然,以賈詡在董卓集團內的地位,還是能得到一定的優待的,不但獨享一座小型宮殿,還能挑選一批侍女、仆役,來服飾他的生活起居。
甚至能保留幾十人規模的親兵,來護衛自己的“家”。
回到家,賈詡命人取來名冊,先是將如今居住在未央宮內的各個大臣、權貴的名單過了一遍。
在董卓麾下幹了這麽久,賈詡對朝堂中的勢力派系,可謂是了如指掌。
誰是如李儒一般堅定不移的董卓派,誰是反對董卓的“保皇派”,誰又是兩邊倒的牆頭草。
哪些人有什麽弱點,又或者是否存在拉攏的可能等等。
複雜的人際關系,賈詡僅僅隻憑著這一年多以來的種種蛛絲馬跡,就在腦海中構成了一張蜘蛛網一般複雜的圖像。
這些東西,賈詡一直記在腦海中,從來沒有留下任何書面的記錄。
從一開始,雖然投於董卓麾下,但賈詡卻很清楚,以董卓的行事風格,必不可能成大事。
即便再好的牌,都會被董卓打爛。
早在董卓入洛陽之前,賈詡就已經開始為自己謀劃後路了。
只是,董卓雖然眼光、謀略都是下下之選,麾下卻有能人。
李儒一開始就知道賈詡的才能,卻也看得出賈詡並不願意為董卓出力,因此獻策讓董卓控制賈詡的家人,以間接控制賈詡。
為了保全家人,賈詡不得不虛與委蛇,為董卓出力。
但,他卻也一直在尋找脫身之策。
長安遇襲的時候,正是賈詡提議退守未央宮。
他清楚,以李儒的性格,絕對不會放棄朝中那些重要的大臣、權貴。
而在這小小的未央宮之中,一旦人多了,局勢就必然會變得混亂。
池水變得渾濁了,才最好摸魚。
此時,賈詡在腦中迅速梳理著情報,分析李儒、郭汜會如何對外布防,對內的防備又會怎麽做。
賈詡絲毫不懷疑,他們會將大量的精力用於防備內部出問題。
郭汜或許不一定想得到這一點,但李儒一定明白,未央宮內這麽多人,可不全都是心向著董卓的。
之所以把這些人都遷進來,並不僅僅只是為了保護,更重要的是就近監視。
而那些保皇派和中立派的大臣、權貴們,也不會甘心任由李儒擺布,肯定會做出一些動作來。
如果能夠利用好兩邊的矛盾,救出自己的家人,脫離董卓這個“泥潭”,幾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賈詡的目的並不僅於此。
大丈夫生於亂世,自然是有建功立業之心。
無論脫離董卓之後要何去何從,手中握有足夠重要的籌碼,才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而這長安城中,又有什麽“籌碼”,是比漢室正統獻帝更重要的呢?
正在梳理著情報,賈詡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封勸降信。
李儒並未在意信中透露出的信息,隻當是有人故意惡作劇。
但賈詡卻有一種直覺,那封信,就是商君衛鞅親筆所書。
那封信落款處的“鞅”字,賈詡曾在一件先秦古書中見過,正是商君衛鞅的字跡。
那封信背後的人,絕不簡單。
只是……
賈詡還是有些不太理解,難道數百年前的古人,竟能穿越時空,來到現在不成?
還是說……
史書中的記載有誤,商君衛鞅,居然是逃過了一死,隱姓埋名活了五百年?
這個問題注定得不到答案。
但,卻讓賈詡對外面的圍城之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漢室衰敗,各路諸侯之間,也看不出誰是明主。若真是秦公一脈隱姓埋名至今,或可試探一番……”
賈詡心裡嘀咕著,忽然想到一個極為關鍵的問題:“不對!若真是秦國一脈,即便不繼承始皇帝之號,至少也該稱秦王才對!自始皇帝之前,秦國已經五世稱王,沒道理自降爵位稱公,這其中,莫非又有什麽蹊蹺?”
賈詡似乎是陷入了強迫症,非要想明白這個問題不可。
但,沒有任何信息、線索,他又如何能做出合理的推斷來?
糾結了好長時間,賈詡才終於放棄思考這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將注意力轉回到如何營救家人、獻帝身上。
“郭汜……”
賈詡腦海中勾勒出一副圖形,在其中標注出了一個重點人物:“郭汜掌握兩萬大軍,雖只是二線部隊,非董卓嫡系精銳,但戰力卻是這未央宮內最強。李儒想要掌控未央宮,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饒得開他……”
“但,郭汜和李儒不同,看似對董卓忠心耿耿,實則一直在為自己打算。若是董卓不出問題,郭汜自然不敢背叛。但,以眼下的局勢,以利誘之,或可說服……”
“只要說服郭汜,則李儒手中僅有百十員親兵,掀不起任何風浪來!”
“不過,也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郭汜一人身上。嗯,至少要留三條備用計劃,方才妥當。”
賈詡外號“毒士”,說的是他心狠手辣。
但心黑手辣是對外,涉及自己的時候,賈詡反而會萬分的謹慎,在做事之前,不但要考慮好備用的計劃,為了防止萬一計劃失敗,還會給自己準備不止一條後路。
也正是這樣的性格,使得賈詡成了三國所有頂尖謀士當中,為數不多得到“善終”的一位。
雖然一生換了好幾個主公,但卻一直都安然無事,直至年邁隱退之後,還能悠然地安享天年,直到壽終正寢。
把“苟”字演繹到如此地步,賈詡也算是三國謀士當中,最為另類的一個。
賈詡不斷的推演,完善著自己的計劃。
整個過程,完全在大腦中完成,沒有留下任何書面的痕跡。
這也是賈詡“謹慎”的一部分。
落於紙面,就有可能被其他人得知。
哪怕事後立即銷毀,也有可能被暗中窺探的人看到。
只有在自己的大腦中完成推演,才是最安全的。
不得不說,賈詡就是這麽一個苟到了極致的人。
做事的時候,不求效果最好,但求不留一絲破綻。
整整花費了一個多時辰,賈詡終於完成了自己的計劃,站起身,對外喊道:“來人!”
門被推開,衛兵站在門邊,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賈詡看著這衛兵。
雖然名義上是賈詡的人,但實際上,賈詡卻很清楚,這是李儒放在自己身邊,用來監視自己的。
不過,賈詡不願與李儒起正面衝突,因此一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此時,正值緊要關頭,以賈詡謹慎的性格,就更不可能立即和李儒翻臉了。
“去安排些人手,挑選合適的禮物。”
賈詡將名冊往桌上一扔,吩咐道:“郎中令大人命我安撫諸位大臣,就按這名單上的順序,一家家去拜訪吧。”
這本來就是李儒的命令,衛兵不疑有他,抱拳道:“小的這就去做準備!”
“等等!”
賈詡叫住衛兵,又吩咐道:“禮物不需要太貴重,意思到了就行,如今這形勢複雜,錢不能亂花,明白嗎?”
聽到這話,衛兵心裡暗罵賈詡小氣,連送禮都要摳摳索索的。
但卻不敢頂撞,連聲道:“小的明白,禮輕情意重,送禮重要的是心意,價值反而是次要的。”
“嗯,明白就好。”
賈詡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去找管家,取幾冊書籍。那些文人雅士,不是最喜歡看書嗎?正好,送書,既不算丟了面子, 也不至於太貴。當然,那些孤本、珍本,萬萬不能動,那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收集來的。就取幾冊《太史公書》,一家送上一冊。”
“是,小的明白了。”衛兵連聲道:“《太史公書》,小的這便去請管家取來。”
打發走衛兵,賈詡來到門口,望向遠處,目光似乎能夠穿過一座座宮殿。
數百米外,未央宮的城牆處,隱隱有喊殺聲傳出。
這意味著,外邊的大軍,已經開始攻城。
若是賈詡的猜測不錯的話,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無論如何,必須要在大軍破城,甚至是有破城的跡象之前,就安排好一切。
否則,變數就太多了。
身後的書桌上,已經合起的名冊上,第一個名字,赫然寫著“司徒王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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