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類的思維方式，很難理解惡魔的習性。

　這個種族集結了一切的優點和缺點，天生就是矛盾和混亂的集合體。

　其中最顯著的一點就在於，在平時的時候，惡魔之中等級上下分明，上位惡魔對下位者擁有幾乎絕對的約束力。

　但當面對敵人，惡魔軍團進入到戰鬥狀態之後，別說是上位者，就算是親爹來了，也無法控制他們的行動。

　這似乎和深淵之中的特殊規則有關，哪怕是最古老的惡魔，也難以給出一個確切的解釋。

　但很顯而易見的一點在於，當惡魔軍團出擊之後，接下來的一切，就不再是秦霄或者芙蕾爾所能夠控制的了。

　不過，他們也不需要控制什麽。

　惡魔瘋狂地衝進都鐸大軍的陣中。

　八階的精銳盾牌手，根本無法阻擋大惡魔甚至惡魔小領主的衝擊。

　尤其是後者，甚至都不需要攻擊，一腳踩下去，都鐸大軍的陣型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缺口。

　盡管惡魔小領主的數量不多，但卻給都鐸大軍的防線造成了巨大的破壞。

　在傳奇強者出手試圖牽製住他們之前，第一道防線就被衝垮了大半。

　數十名傳奇強者和聖域強者聯手，試圖攔下二十多頭惡魔小領主。

　他們成功了。

　惡魔小領主的體型龐大，但實力其實也就介於普通傳奇到資深傳奇之間。

　弱一些的，甚至隻相當於聖域水準。

　當然，這是因為泰倫瑞爾世界的環境，使得惡魔能夠發揮出來的戰力下降的緣故。

　如果有一座火山在這裡爆發，那麽局面就會瞬間改變。

　哪怕是一頭惡魔小領主，也能在短時間內和血腥瑪麗這樣的巔峰強者過幾招。

　雖然最終的結果肯定還是落敗，但卻也是有了挑戰對方的可能。

　然而，這裡並沒有火山。

　芙蕾爾也沒有出手打通地脈、引動火山的意思。

　都鐸家族積累的強者數量更多，雖然個體實力未必強大，但短時間內牽製住這些惡魔小領主不成問題。

　然而，攔住惡魔小領主，並沒有能夠改變局面。

　數以萬計的大惡魔，依舊不是普通軍隊能夠阻攔的。

　如果說在強者層面上，都鐸家族佔據了上風的話。

　那麽在普通軍隊的層面上，兩者的差距大到幾乎不可彌補。

　五百萬惡魔當中，大惡魔的數量足有近三十萬。

　就像惡魔小領主一樣，同為大惡魔，實力差距也是巨大的。

　弱小的大惡魔，最差也相當於九階兵種，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有著接近聖域的力量。

　固然，因為惡魔軍團數量太多的緣故，不可能所有大惡魔都在第一波衝鋒之中和都鐸家族的軍隊交手。

　但，僅僅只是前鋒團中，也有足足數萬的大惡魔，仿佛隕石落地一樣，狠狠地撞上都鐸家族的防線。

　第一波撞擊，防線堅若磐石，巍然不動。

　第二波撞擊，防線狠狠地搖晃了一陣，旋即迅速恢復了平靜。

　第三波撞擊，重盾後方的重裝步兵開始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受傷，口中噴出鮮血，沿著盔甲的縫隙流出來。

　第四波、第五波……

　持續不斷的衝撞之下，僅僅只是以數千頭大惡魔陣亡的代價，短短不到三分鍾時間，都鐸家族的第二道防線，便被衝垮。

　第三道防線更加穩固，卻也僅僅隻支撐了五分鍾。

　在這五分鍾裡，來自法師團的第二波攻擊趕到，消滅了數以十萬計的惡魔，其中僅僅只是大惡魔就有上萬。

　但，當三道防線全部被衝垮之後，都鐸家族陣線最前方的幾個方陣，已經可以宣告覆滅了。

　失去了嚴密陣線的防禦，無數惡魔衝進人群之中，開始了它們最喜歡的混戰節奏。

　事實上，即便是一對一，都鐸家族的精銳軍隊，對上普通的惡魔依然是有優勢的。

　或許打不過大惡魔，但對付普通的小惡魔，卻是能穩穩勝出。

　然而，惡魔軍團最恐怖的地方，一是在於數量。

　這第二點，就是惡魔悍不畏死的瘋狂。

　每一頭惡魔，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要在一場場慘烈的廝殺之中脫穎而出，才能生存下來。

　殺戮，對惡魔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本能。

　而包括人類在內，其它絕大多數種族，哪怕是職業士兵，一生又能經歷多少次戰爭?多少次殺戮?

　雙方的戰鬥經驗，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骨子裡的瘋狂，也天差地別。

　從無數廝殺中脫穎而出的惡魔，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就讓它們知道要如何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優勢。

　若是能夠以輕傷換取敵人的重傷，能以重傷換掉敵人的性命，它們不會有哪怕一秒鍾的猶豫，就會直接這麽去做。

　反觀都鐸家族的士兵，即便有以傷換命的機會，往往也要猶豫。

　這一猶豫，就會錯失戰機，甚至反而被惡魔抓住機會重傷。

　即便是僥幸打贏了對手，一旦自知必死無疑的情況下，惡魔往往也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在敵人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更加讓人類一方絕望的是，即便在混戰之中，惡魔和惡魔之間也極少互相干擾，甚至有時還會互相形成精妙的配合。

　而人類軍隊，卻很難做到這一點。

　一旦陣型被衝散，就完全陷入了各自為戰的境地，根本顧不上什麽配合，彼此互相干擾都是常事。

　這並不是說惡魔更加懂得配合，而是它們習慣了混亂的戰場，知道要怎麽樣利用戰場上的一切形勢。它們並非是主動配合，而是利用其它人的戰鬥，來為自己創造機會。

　只是這種“利用”過於巧妙，以至於看上去就像是主動配合一般。

　而那些零零散散的大惡魔，更是恐怖。

　幾乎三兩下，就能殺死一個士兵。

　反觀都鐸軍隊的攻擊，對大惡魔的效果幾乎為零。

　只有獅鷲騎士，借助俯衝加速，從天而降發起的攻擊，才能對大惡魔造成足夠大的威脅。

　然而，這樣的攻擊，風險也是極大的。

　以大惡魔的反應速度，往往能夠在受傷之前，就提前一步擊傷獅鷲，甚至是騎士本身。

　十次攻擊下來，往往會有兩三個獅鷲騎士陣亡、四五人受傷。

　而戰績卻不過是殺掉一兩頭大惡魔，再擊傷兩三頭罷了。

　這種交換比，簡直是血虧。

　獅鷲騎士這種兵種，培養的成本極高。

　每五個獅鷲騎士，加上坐騎的成本，就相當於一個構裝騎士的花費了。

　即便是以富庶而聞名的都鐸家族，這麽多年積攢下來，手上也不過十萬獅鷲騎士而已。

　在這處戰場上的，更是只有幾萬。

　若是全部折損在這裡，這份打擊，足以讓都鐸家族的勢力衰弱一大截。

　在泰倫瑞爾世界，或者說任何一個以人類為主、魔法文明極端發達的世界裡，一旦在戰場上遇到了什麽難題，將軍們的第一個念頭都是派出構裝騎士去解決。

　構裝騎士，就好像魔法文明當中的“核武器”一樣。

　一旦派上戰場，總能解決一切的問題。

　都鐸家族的將軍也不例外。

　看到戰事不利，他毫不猶豫地派出了構裝騎士。

　甚至下達了“不必顧忌友軍”的命令。

　前排的陣線已經和惡魔完全混戰在了一起，根本無法分辨。

　既然如此，那就不分辨了，一起進行無差別攻擊。

　雖然這樣做，會給士氣造成極大的打擊。

　但為了取勝，卻不得不這樣做。

　只有在完全不需要顧忌友軍傷亡的情況下，構裝騎士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來。

　他的判斷並沒有錯。

　構裝騎士團集結、衝鋒，迅速在混亂的戰場上切開一道口子。

　絕大多數構裝騎士，理論上的極限戰力都在十四、十五階左右。

　沒到聖域，但好處在於整體的協同性。

　按照泰倫瑞爾世界的傳統，聖域強者，在戰場上都是有一定自主權的。

　哪怕是再位高權重的統帥，也不能把聖域強者當成普通士兵一樣去指揮。

　甚至於，若是戰況不利，聖域強者往往都有權自行選擇脫離戰場的時機，並且不會在事後因此遭到任何處罰。

　強者的特權，在魔法文明的世界裡，被體現到了極致。

　因此，大多數統帥，往往更加喜歡實力弱一些，但卻能完全服從指揮的構裝騎士。

　而在絕大多數戰場上，構裝騎士往往也不會辜負這些統帥的期望。

　就算戰敗，通常也是因為敵人的構裝騎士更多、更強，而不是其它什麽莫名其妙的原因。

　無數年來，構裝騎士這個兵種在戰場上的表現，從來沒有辜負過任何將領的期望。

　除了構裝騎士以外，沒有任何兵種能戰勝構裝騎士，這是泰倫瑞爾世界戰爭史上的“至理名言”。

　然而，這一切，在今天，在多特坦丁峽谷。

　構裝騎士戰無不勝的神話，被打破了。

　都鐸家族的構裝騎士團切開了混亂的戰場，狂飆突進，像是切進了奶油裡的刀尖一般。

　然而，僅僅只是突進了數百米，他們的速度就降了下來。

　悍不畏死的惡魔軍團，即便在面對構裝騎士的時候，也不會有絲毫的退縮。

　事實上，構裝騎士戰無不勝的神話，很大程度上在於衝擊力超強的重裝騎兵，在面對弱小兵種進行“階位壓製”時，通過巨大的殺傷讓對方士氣崩潰，從而瓦解對方抵抗意志。

　士氣，才是一切的根本。

　然而，在惡魔這個種族當中，根本不存在士氣這種東西。

　盡管惡魔族最喜歡享受敵人死亡前的恐懼，然而他們本身並沒有這種情緒。

　哪怕數以千計的惡魔在構裝騎士的衝鋒下像是炮灰一樣陣亡，也會有更多的惡魔前赴後繼地撲上去，想要殺死這些構裝騎士。

　或者，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甚至哪怕只是稍稍延緩一下構裝騎士衝鋒的速度。

　無數惡魔衝上去，然後倒在構裝騎士的長矛下。

　更多的惡魔撲過去，成為鐵蹄踐踏之下的屍體。

　哪怕是接近聖域水準的大惡魔，在數名高速衝鋒的構裝騎士聯手攻擊之下，也無法阻擋敵人哪怕幾秒鍾的時間。

　然而，隨著死去的惡魔越來越多，構裝騎士團衝鋒的速度，終究還是開始慢了下來。

　任何重裝騎兵類的兵種，速度，永遠是至關重要的。

　一旦速度下降，陷入敵人的包圍之中，他們的殺傷力就會劇減。

　構裝騎士也不例外。

　隨著速度越來越慢，他們殺戮惡魔的效率也開始下降，於是有更多的惡魔能夠對構裝騎士發起攻擊。

　噗嗤！

　一隻利爪穿透了一名構裝騎士身上的重甲，往外一掏。

　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就這麽被抓了出來。

　惡魔將心臟塞進嘴裡咀嚼著，面容看上去猙獰且瘋狂。

　事實上，人類，或者其它任何血肉生命，並不存在於惡魔的食譜之中。

　至少不是炎魔這種惡魔所喜歡的食物。

　炎魔僅有的兩樣食物是岩漿和同類的屍體。

　它們喜歡從高溫之中吸收能量，然後儲存在心臟之中。

　至於人類或者其它生命的血肉，無法給惡魔帶來任何好處。

　不過，在漫長的生命之中，惡魔們早就學會了通過一切方式來打擊敵人，增加自己獲勝的概率。

　這其中，也包括利用敵人的“恐懼”。

　盡管它們並沒有這種情緒，但並不意味著它們對恐懼沒有任何了解。

　還有什麽，比同類的心臟被敵人大口咀嚼，更能讓人恐懼的畫面?

　事實證明，這樣做的效果是非常喜人的。

　盡管這頭大惡魔很快死於幾名構裝騎士的圍攻，但從其余構裝騎士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他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那拚命揮舞騎士槍， 試圖刺穿惡魔頭顱和心臟的動作，與其說是在戰鬥，倒不如說是在發泄心中的恐懼。

　這些構裝騎士的衝鋒早已停下，被數不清的惡魔層層包圍。

　地面上，惡魔的屍體鋪了一層又一層，夾雜著一具具穿著重甲的人類屍體。

　遠遠地看到這一幕畫面，都鐸家族的指揮官渾身顫抖，用充滿恐懼的語氣說道:“家族的構裝騎士團……完了！”

　五萬構裝騎士的陣亡，戰果，僅僅只是換掉了區區二十多萬頭惡魔的性命。

　五比一的交換比，對於其它任何兵種來說都足以自傲。

　但對於構裝騎士來說，這卻是恥辱得不能再恥辱的戰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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