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瑪麗，這個名字可以說是萊茵神聖同盟的陰影。

　她的全名是瑪麗-斯圖亞特，是一名人類之中罕見的長生者。

　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活了多少隨意，只知道她在八百四十年前，就以擊殺當年萊茵神聖同盟一位守護者的戰績，成為嘉蘭王朝的守護者之一。

　八百四十年來，萊茵神聖同盟有足足七位守護者死於血腥瑪麗之手。

　而她上一次出手，已經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聽聞血腥瑪麗時隔三百年後再次出手，整個萊茵神聖同盟內部都顯得十分的緊張。

　哪怕對方的目標十分的明確，萊茵皇室，或者其它貴族，也都紛紛開始集結兵力，召回家族中的強者，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

　在艾薩平原中央偏東，一處叫做多特坦丁的峽谷中，秦霄見到了這位大名鼎鼎的血腥瑪麗。

　對方穿著一身法師袍，但散發出的氣息，卻不像是法師。

　充滿了黑暗、不詳的感覺，還帶有某種能夠影響人的精神和心志的特殊力量。

　某種程度上，和秦霄有些接近。

　但她的力量卻更加詭異、陰冷。

　秦霄沒有出手。

　芙蕾爾也沒有。

　兩人並肩，凌空而立，遙望著峽谷另一頭，屬於都鐸家族的軍隊。

　“我要下令進攻了。”

　芙蕾爾說了一句，聲音忽然變得高亢起來，說出的語言也變成了惡魔語。

　而且還是最為古老、最為“正統”的阿比斯惡魔語:“衝過去，撕碎他們！”

　無數惡魔大軍，如同潮水一般，亂糟糟地衝了過去。

　有的飛上高空，有的在地面上跑，還有些乾脆就直接跳上懸崖，用尖銳的利爪刺穿岩石，以此來支撐身體的重量，在近乎九十度的峭壁上橫著身子狂奔過去。

　有些速度快的惡魔，前路被低階惡魔擋住，便毫不猶豫地一巴掌將其拍飛。

　軍紀、隊形這種東西，向來與惡魔這個種族無緣。

　哪怕再優秀的統帥，也不可能讓惡魔像人類軍團那樣保持嚴謹的陣型，充分執行每一道細致的命令。

　指揮惡魔軍團作戰，只需要兩句話。

　“衝鋒！”

　“撤退！”

　除此之外，任何一切命令，都是無效的。

　根植於靈魂深處的混亂天性，哪怕是上位惡魔對下位者的絕對約束力，都無法改變。

　惡魔的體型差距很大，哪怕都是同一種惡魔，也同樣如此。

　芙蕾爾從炎魔深淵帶來的這些惡魔，個頭小的不過三米出頭，體型大的，卻有上百米高，仿佛一座小山。

　這些大大小小的惡魔混雜在一起，再加上那混亂的衝鋒隊形，整個峽谷中看上去亂糟糟的，像是無數大小不一的石頭隨意地扔在地上。

　但，雖然不怎麽好看，聲勢卻是頗為浩大。

　畢竟是五百多萬頭惡魔。

　幾公裡寬的峽谷之中，完全被暗紅色的“潮水”所填滿，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東方奔騰。

　此時，都鐸家族的軍隊並沒有意識到危險。

　反而，看到惡魔軍團亂糟糟衝鋒的陣型，他們甚至有些想笑。

　當看到一頭惡魔小領主龐大的身軀踩過，一腳踩死數十頭惡魔的時候，一位構裝騎士甚至當場笑出聲來。

　“這一戰，穩了！”

　“就憑對面這軍紀，咱們就輸不了！”

　都鐸家族的將軍們紛紛大笑。

　泰倫瑞爾世界，雖然偶爾也會有惡魔出現，但並沒有經歷過軍團級別的惡魔入侵。

　這個世界的生命，對於惡魔軍團的恐怖之處，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認知。

　雖然有些人對體型龐大的惡魔小領主心存忌憚，總覺得這些敵人不是想象中那麽弱小。

　但想到自己一方的實力，卻又定下心來。

　眼看著惡魔軍團越來越近，一名將軍舉起騎士劍，聲音在鬥氣的增幅下遠遠傳出去:“盾牌手，準備迎敵！”

　一排手持巨型塔盾的重裝戰士整齊地向前踏出，將盾牌重重地砸在地上。

　“法師團，增益狀態加持！”

　一道道五顏六色的法術光芒落在前方的重裝戰士身上。

　這些戰士的體型都膨脹了一大圈，皮膚泛著青灰色的光芒，這是巨力術、石膚術等多個近戰增益類法術共同作用的效果。

　“獅鷲騎士團，升空！”

　數萬頭獅鷲，載著騎士升上天空，在大軍上方盤旋。

　“聯合法術，流星火雨準備！”

　數千名法師共同吟唱起魔法咒語，高亢的詠歎調，仿佛要衝破天空一般。

　並沒有給都鐸家族的軍隊太長的時間準備。

　惡魔軍團的陣型雖然混亂，但衝鋒的速度卻快得驚人。

　僅僅只是幾分鍾的時間，先頭部隊就已經衝過了數十裡長的大峽谷，距離敵方大軍只剩下不足三裡的距離。

　打頭的，是一頭惡魔小領主級別的炎魔。

　它的個頭有一百二十多米高，身體只有一個碩大的骨架，渾身流淌著岩漿。

　每一次心臟泵動，便有大量的岩漿噴湧而出，沿著骨架流向身體各處，再滴落到地面上。

　很不能量守恆，但很魔法。

　這頭惡魔小領主以驚人的速度向前飛行，身後跟著一大群同樣擅長速度的大惡魔。

　按照現在的速度，只要再過一兩分鍾，它就能靠近敵軍的陣線，衝進敵人陣中，將那些孱弱的人類燒成灰燼。

　作為混亂邪惡陣營的生命，幾乎所有的惡魔，都喜好殺戮。

　或者說，他們喜歡的不是殺戮本身，而是享受敵人在死亡之前，那極度複雜的情緒。痛苦、恐慌、絕望，又或者是對某些美好的眷戀，這些情緒，都是惡魔所喜歡的。

　盡管情緒本身並不能給惡魔帶來任何好處，但卻能讓它們感到無上的愉悅。

　為了這份愉悅，惡魔願意做任何事。

　惡魔小領主仿佛已經“看”到敵人在死亡來臨之際，絕望哀嚎的樣子，這讓它更加興奮，就連速度都加快了幾分。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驚人的魔法波動從都鐸家族的法師團中爆發。

　天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光芒。

　像是流星。

　但看流星墜落的方向，分明是朝著惡魔軍團的前鋒而來。

　數百噸重的隕石從天而降，與空氣摩擦之時，產生上萬度的高溫，將隕石表面的物質融化、蒸發。

　這只是一個開始。

　很快，又有更多的隕石墜落下來。

　長長的橙紅色尾焰，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但在這美麗的背後，卻藏著致命的凶險。

　漫長的一分多鍾，隕石終於從高空墜落。

　數百噸的重量，在高溫的蒸發下只剩下不足百分之一。

　然而，如此漫長的加速過程中，隕石的速度也變得十分的可怕。

　轟！

　隕石落在惡魔軍團前鋒的陣中。

　數百頭惡魔直接被砸死，連骨灰都沒有留下，直接被衝擊波和高溫蒸發。

　地面上，留下一個半徑足足上千米的巨大坑洞。

　然而，在這深坑之中，並非所有的惡魔都全軍覆沒。

　硝煙散去，一頭惡魔小領主站起身，露出被它護在身下的十幾頭大惡魔。

　正面承受了隕石的撞擊，它竟然像是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傷勢一樣，就連骨頭都沒有斷掉一根。

　這等實力，已經不遜色於一些資深傳奇強者了。

　雖然沒有受傷，但都鐸大軍的攻擊，卻是激怒了這頭惡魔小領主。

　它深吸一口氣，巨大的吸力，竟是直接在前方製造出一道颶風。

　足足吸了半分鍾之後，惡魔小領主呈倒弓形的身體仿佛繃到了極限，忽然“反彈”。

　幾乎與此同時，它的嘴巴猛地長大，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吼！”

　熾熱的熔岩，從惡魔小領主的口中噴出，凝聚成一團碩大的火球，仿佛炮彈一般砸向都鐸家族的軍隊。

　“攔住！快攔住！”

　都鐸家族的將軍臉色劇變，拚命大叫著。

　幾名傳奇強者縱身而起，試圖上前攔截。

　這種程度的攻擊，普通的軍隊根本不可能擋得下來，哪怕出動構裝騎士，都會出現傷亡，只有傳奇強者出手，才可確保萬無一失。

　四名傳奇強者合力，對火球發動攻擊。

　鬥氣、魔法齊上陣，劍光交錯。

　終於，岩漿火球在落入大軍陣中之前被擊散。

　然而，就這麽片刻的耽擱，惡魔小領主已經帶著手下衝了上來。

　以它的體型，想施展什麽精妙的技巧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它也不需要這個。

　只見惡魔小領主一腳踩下去，流淌著岩漿的白骨腳掌落下，便有數十名盾牌手瞬間斃命，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再揮手一甩，一大團岩漿從手上甩落，飛進人群之中。

　幾個倒霉鬼被岩漿正面命中，直接燒成了灰燼。

　然而，更加倒霉的，卻是被飛濺開來的岩漿波及的士卒。

　上千度的高溫，根本不是他們那不算強大的鬥氣能夠抵禦的，但偏偏少量的岩漿又不足以要了他們的性命。

　這一擊，便有近百名傷兵倒在地上，抱著自己被灼傷的部位，淒厲地哀嚎著。

　“供奉出手，攔住它！”

　“獅鷲騎士團，出擊，目標為體型三十米以下的敵人，自由攻擊！”

　都鐸家族的將軍倒是很看得清楚局勢，立即下達一條條命令，試圖改變戰局。

　然而，就在此時，更多的惡魔軍團，已經進入了攻擊范圍之內。

　噴吐岩漿，這是炎魔天生的絕招之一。

　無數或大或小的火球騰空而起，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帶著黑色的尾煙，落進都鐸大軍的陣中。

　成千上萬的大惡魔，在二十多頭惡魔小領主的帶領下，只是一個照面，便將都鐸家族引以為傲的盾牌手防線衝垮。

　大名鼎鼎的血腥瑪麗，這個時候終於按捺不住，親自出手。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但一個個法術，卻仿佛機關槍一樣噴湧而出，精準地落在一頭頭惡魔身上。

　每一個法術命中，必有一頭惡魔斃命。

　若是擁有足夠強大的感知就會發現，她所用的每一個法術，都恰到好處，不多一分魔力，也絕不少一分，都是剛剛好足以秒殺目標，卻又沒有絲毫浪費的程度。

　要知道，這些惡魔軍團，每一頭惡魔的實力都是參差不齊，差別不小。

　能夠在混戰之中如此精準地判斷敵人的實力，又在最短的時間內規劃好攻擊的手段，哪怕是越級碾壓，也足以說明她在控制力方面有多麽的可怕。

　至少，秦霄自認，自己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要和她過過招嗎?”

　秦霄看向芙蕾爾:“她的力量層次似乎不是很高，但給我的感覺很奇怪，看不清深淺，恐怕不好對付。”

　“算了。”

　芙蕾爾搖了搖頭，拒絕了秦霄的“好意”。

　秦霄有些驚訝，這是芙蕾爾第一次主動拒絕和強敵對戰。

　如果是別人，秦霄還能夠理解。

　但這是芙蕾爾，好戰成性的惡魔少女。

　察覺到了秦霄目光中的詫異，芙蕾爾解釋道:“我要讓你看看惡魔軍團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

　秦霄點點頭，理解了芙蕾爾的想法。

　還有什麽，比一場沒有任何“干涉”，完全由惡魔軍團自己打出來的戰爭，更能體現出它們的實力的?

　芙蕾爾在晉升惡魔大領主之後，一直想要讓惡魔軍團取代大多數普通軍隊，成為秦霄的主要軍事力量，或者至少是其中之一。

　據她所說，這對她的進化會有不小的好處。

　但因為惡魔混亂、難以約束的天性，讓秦霄對此一直頗有疑慮。

　惡魔軍團的成本確實很低，幾乎為零。

　但在戰場之外，惡魔軍團的價值幾乎沒有，而且還會給自己的領地帶來巨大的破壞。

　這對期望建立長期統治的秦霄來說，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因此， 秦霄並沒有同意芙蕾爾的要求。

　只是，因為都鐸家族意料之外的宣戰，讓秦霄不得不臨時改變了計劃。

　在芙蕾爾看來，這就是自己的機會。

　只要能證明惡魔軍團的價值，“些許”缺點，也不是不能容忍的。

　至少，也可以讓秦霄有動力去想清楚，如何解決惡魔軍團的弊端，“正確地”利用這支武力。

　唯一的問題是。

　惡魔軍團是否真的有那麽大的價值，可以讓秦霄不在乎它們對領地的破壞?

　答案，就在峽谷另一頭的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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