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了廠裡，李海軍露個臉就跑了。

　大過節的，他要去丁家一趟，看看丁秋楠母女。

　李海軍大包小裹的，又給丁家送去了不少東西。

　李海軍不能時常陪伴，因為心裡對他們母女的愧疚，自然在生活上給與補償了。

　“理兒，想不想爸爸?”

　“理兒好想爸爸！”

　李海軍親了又親，小丫頭像個掛件一般，摟著他的脖子不松手。

　“爸爸，你的工作還那麽忙嗎?”

　李海軍心裡一酸。

　“嗯，等爸爸忙完了，就回來好好陪你。”

　李海軍陪姑娘玩耍了一下午，看著姑娘玩累了，躺在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想要悄悄地流去。

　只是姑娘的小手，死死的攥著他的一根手指，生怕他消失似的。

　李海軍鼻頭一酸，眼睛濕了。

　都是自己的孩子，他覺得愧對丁秋楠母女。

　他走了之後，理兒醒來找不到爸爸，又是哭了好一陣子。

　回到家之後，李父看著總是頻頻走神的兒子。

　“有心事?”

　李海軍搖頭，自己心裡想著丁秋楠母女，這事沒法說。

　“爸，您要不也提前退休吧，您退休有退休金，我幫您一起養妹妹！”

　李父:“我還沒老到不能乾活的地步。”

　李海軍搖頭:“您老誤會了，雖說您還沒到五十歲，現在退休早了點。”

　“但，說不上什麽時候風向變了，到時候廠裡不讓搞養殖了怎麽辦?”

　李父一愣:“不讓養豬了?”

　李海軍:“這一天怕是快來了。”

　“您知道這叫什麽麽?這叫重走資本主義道路，就怕到時候風向變了有人較真。”

　“所以，您還是早點病退吧，在家裡給我妹做做飯！”

　“沒事來家裡陪陪您孫子，孫女不好麽。”

　李父想著，自己也沒個手藝，去車間也不好乾活。，

　“那行，聽你的，我提前退休。”

　元旦一過，天氣越發的冷了。

　這天，向前進找到領導。

　“廠長，書記，李海軍已經不是廠裡的管理幹部了，他還住在筒子樓裡怕是不合適啊。”

　劉峰等人，覺得向前進這種卸磨殺驢的方式不太好。

　李海軍主動退位讓賢，你不感恩就罷了，怎麽還能落井下石呢?

　“向主任，你是什麽想法?”

　向前進嘿嘿一笑:“我的意思是讓他把房子倒出來，給有需要的人騰房子。”

　焦敏:“那麽誰才算又需要的人呢?”

　向前進:“廠長，書記，不瞞你們說，我家太需要這個房子了·······”

　向前進說了一大堆的理由，總之就一句話，這房子他看上了。

　按理說，李海軍已經不是廠裡領導了，的確沒資格繼續住在廠裡的筒子樓。

　但，誰都不願意當惡人。

　向前進:“只要廠裡同意，這個惡人我來當。”

　劉峰揮揮手:“你自己去跟他說吧。”

　“如果他不願意搬，不可強求。”

　向前進離開了廠長辦公室，就去了食堂。

　焦敏翻了翻白眼，語氣不善:“什麽玩意。”

　劉峰:“廠裡的物資還要靠他。”

　“是海軍自己不願意繼續當領導的，咱們也沒辦法。”

　焦敏:“我就是看不上他，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劉峰:“近來風向有些不對，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海軍不願意搬家，我會給他做主的。”

　焦敏:“那就行，海軍是咱們自己人，咱們當然得給他做主了。”

　向前進來了食堂，看到李海軍坐在那裡喝茶看報紙，也沒說什麽。

　畢竟人家不是犯了錯，是自己願意下來的。

　更可恨，人家一手廚藝在手，不在機修廠，外面大把的人搶著要。

　“李主任。”

　李海軍抬了抬眼皮:“不興叫李主任了，我現在就是一個廚子。”

　強前進:“嗨，您永遠都是我的領導，沒有您我也當不成這個後勤主任。”

　李海軍懶得跟向前進虛以為蛇，他這個後勤主任也乾不長遠。

　“向前進，你有話就直接說吧。”

　“那好，李師傅，我也不繞彎子了。、”

　“是這樣，您現在也不是廠裡的領導了，您住的筒子樓是不是該騰出來了?”

　李海軍沒想到向前進打的是這個主意。

　廚房其他人一聽，一個個都忍不住新生怒火。

　南易扔下菜刀:“向前進，這房子是廠裡分給海軍的，你有什麽權利要收回去?”

　向前進:“是廠裡分的沒錯，可他現在不是廠裡的領導了，難道不該讓出來給其他有需要的人?”

　南易嘲諷道:“這個又需要的人怕不會是你自己吧?”

　李海軍出言打斷了南易。

　“向前進，你說的沒錯。”

　“我可以倒房子，但廠裡得先給我找好地方吧?”

　向前進:“這個自然，不過廠裡那麽多空房子，你隨便選一間就是了。”

　“給我點時間。”

　向前進點點頭:“可以！”

　等向前進走了之後，南易憤憤不平:“呸，什麽東西。”

　“海軍，你就不該給他騰房子，看他能拿你怎麽樣！”

　李海軍笑道:“算了，無所謂！他也囂張不了多久！”

　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李海軍也沒心思在食堂了，轉身回家去了。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六丫頭看著臉色不好的海軍:“你臉色這麽差，出什麽事兒了?”

　“向前進讓我騰房子！”

　“憑什麽?”六丫頭一下子就火了:“廠裡不是說隨便咱們住下去嗎?”

　李海軍:“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後勤是向前進當家，廠裡也用得上他！”

　“你還是有時間出去看看，買房子吧。”

　“咱們不住在廠裡了，廠裡的空房子環境也不好，上廁所都要走出去好遠。”

　“更何況，廠裡人多眼雜，生活起來也不方便，你有時間出去踅摸一個小院。”

　

　“要那種面積不大，不張揚的獨門小院，哪怕沒有院子，但只要不是大雜院就行。”

　六丫頭:“你好好的領導不當，現在連房子都要被人家收走，你說你圖什麽、”

　李海軍:“你個女人懂什麽，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做。”

　六丫頭一個人生著悶氣。

　李海軍只能去找兒子:‘小子，你媽媽生氣了，去哄一哄她。’

　小勝利看了看爸爸，在爸爸威脅的眼神下，扔下玩具，跑去哄媽媽去了。

　李海軍心裡煩躁，媳婦跟自己鬧別扭，不理解自己。

　他準備出去透透氣。

　走著走著來了丁家，丁家這個房子不錯，有下上下水，不用出去上廁所。

　可這是醫院的房子，雖然丁家人落魄了，但房子沒收走。

　不管怎麽說，丁家也是做出過貢獻的。

　丁秋楠訝異的看著他:“你怎麽來了?”

　李海軍:“心煩出來走走。”

　丁秋楠坐過來，握住他的手:“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李海軍這副樣子。

　“廠裡要我騰房子。”

　丁秋楠:“這是正常的，你現在是一個普通的工人，再住在樓房裡顯然不合適的。”

　李海軍:“嗯，所以我準備在外面買個房子，也不住在廠裡了、”

　“廠裡人多眼雜的，生活上也不方便。”

　丁秋楠:“你要買房子?”

　李海軍:“這有什麽驚訝的。”

　丁秋楠有些猶豫，她家鄰居就要賣房子。

　她知道李海軍對於生活上要求很高，怕是大雜院那種房子他住不慣。

　可是這個消息告訴了李海軍，兩家要是住在隔壁，這·······

　難保不出問題啊。

　現在四九城一片陰雲，暴風雨來臨之前，已經刮起了風。

　有本事的人都已經謀劃著提前立場，避雨了。

　不少人已經在底價拋售房產了。

　丁秋楠最終還是選擇告訴了李海軍，不為別的，因為她的女兒天天嚷著要爸爸。

　“海軍，我家鄰居要走，他家的房子要賣。”

　“嗯?”

　丁秋楠解釋:“跟我家一樣，房子都帶上下水，門前還有個小院。”

　李海軍很心動，只是他也有顧慮，如果真的買下來，他跟丁秋楠的事情怕是藏不住了。

　紙包不住火，終究會被六丫頭知道的。

　李海軍心想，或許可以拚一拚，他相信六丫頭不會坑自己，哪怕知道後會大發雷霆，也不會做出極端的事情。

　因為六丫頭愛自己，愛孩子，她舍不得。

　房子夠大，還不顯眼，居住條件也好，還能把李父跟李金鑫接過來一起生活。

　到時候就自己去機修廠上班，自己家人遠離是非之地，自己還能時時刻刻看到理兒。

　真是一舉多得啊。

　“秋楠，你問問你鄰居要賣多少錢?”

　丁秋楠眼睛裡閃過一抹，喜色。

　“好，我現在就去。”

　這個時候午睡的理兒醒了。

　“爸爸······”

　“理兒，快讓爸爸抱抱。”

　跟孩子一起午睡醒來的丁母看到他。

　“海軍，晚上在家吃飯嗎?”

　小丫頭也盯著他。

　李海軍搖搖頭:“不了。”

　看著姑娘癟嘴要哭的模樣，李海軍道:“別哭，爸爸過幾天就會搬過來跟你一起生活。”

　小丫頭破涕為笑，等著大眼睛:“爸爸真的嗎?”

　李海軍點頭:“真的，以後你天天都能看到爸爸！”

　丁秋楠把李海軍要買房子的事情說了。

　丁母帶著丁秋楠去了鄰居家。

　敲了敲黑色，厚重的大鐵門。

　裡面的人聽到後，出來。

　“誰啊?”

　“他徐叔·····”

　“喲，老嫂子，秋楠，快進來。”

　大門打開，丁母跟著丁秋楠走了進去。

　丁秋楠快人快語:“徐叔，我是聽說您要賣房子?”

　“嗨，不瞞你們，我要去大洋彼岸了，所以······”

　丁秋楠:“是這樣，徐叔您家的房子我們想要買下來。”

　“價格您看?”

　“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了，我交個實底，這房子我要兩根金條。”

　丁秋楠點點頭:“徐叔，這價格沒問題。”

　丁秋楠可是知道，李海軍不缺錢，她私下裡替李海軍做主了。

　“秋楠，你家都有房子了，再買房子會不會?”

　“徐叔，您別擔心，這房子我會讓我家親戚跟您交易。”

　········

　這年月想出國很困難，但對於有能力的人來說，還不算難。

　但要等到過幾個月後之後，那個時候才是真的難呢。

　丁秋楠跟丁母回去後，把這事告訴了李海軍。

　李海軍:“兩根金條沒問題，明天我請一天假，帶著金條來。”

　“你讓他做好準備，我們去街道做公正。”

　丁秋楠點頭:“放心吧！”

　“徐叔隨時都能走，你打算什麽時候搬過來?”

　李海軍揉了揉丁理兒的腦袋:“這幾天收拾一下就搬。”

　“秋楠，我打算跟六丫頭坦白了。”

　丁秋楠:“我沒問題，重要的是六丫頭接不接受。”

　李海軍喃喃道:“她會接受了！”

　這事兒反正是瞞不住的，恰巧買的還是丁家鄰居的房子。

　早知道跟晚知道有什麽區別?

　為了理兒，李海軍也決定跟六丫頭坦白了。

　爭取寬大處理。

　主要是這麽多年，他一直拿捏六丫頭，也有信心繼續拿捏六丫頭。

　房子有著落了，李海軍就早早回家跟六丫頭商量搬家的事兒。

　回到家裡，七小子也在。

　“你不上班，跑我家來幹嘛?”

　七小子一臉不平:“向前進太欺負人，你就這麽忍了?”

　李海軍:“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

　“急什麽，好飯不怕晚。”

　七小子:“你心裡有數就行，聽到這個消息後氣死我了。”

　李海軍:“回去上班吧。”

　李海軍把七小子給趕走了。

　“媳婦，我找到房子了，雖然不是樓房，但獨門獨戶，有上下水，有電用，門前還有個幾十平米的小院。”

　六丫頭:“這麽快就找好了?”

　“多少錢?”

　李海軍伸出兩根手指:“兩根金條。”

　六丫頭:“你有金條嗎?”

　李海軍:“這比甭管，收拾東西吧，明天我去買房子，到時候咱們早點搬過去。”

　“對了，新家住的開，我打算讓咱爸跟金鑫一起搬過去。”

　六丫頭:“可以啊，反正爸要退休了，到時候還能幫我看孩子！”

　晚上，六丫頭摟著李海軍。

　“海軍，我們再要個孩子吧！”

　李海軍:“還要?”

　“這倆孩子都把你每天折磨的夠嗆， 再要一個你看得過來嗎?”

　六丫頭:“可我媽說了，能生是福，讓我多生幾胎。”

　李海軍:“那就等姑娘跟兒子，都上學了，到時候你也有精力了，再生吧。”

　“現在先把他們倆給照顧好了！”

　六丫頭點點頭，同意了。

　李海軍伸手去拿小雨傘的時候，六丫頭給攔住了。

　李海軍不解:“怎麽了?”

　六丫頭:“別，明天再去街道領吧。”

　李海軍狐疑的看著六丫頭，六丫頭最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聲道:“我怕你不同意要孩子，我用針都給扎破了。”

　李海軍暗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六丫頭。